作者:蔺巫林
“你好刻苦。”江巡说。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赵商商问。
“没有。”江巡很快地否认了。
赵商商转动圆滚滚的金属旋钮,换了个频道,收音机里传出她之前陪郑女士一起听过的老歌,歌名她没记住。
她直觉江巡今晚有点反常,想打破那头的沉寂,所以执意弄出点热闹但又不会很吵的动静。
“你怎么还没睡?”赵商商调回了风笛声。
“睡不着。”
“失眠了啊,”赵商商说,“你要听相声吗?”
江巡经过好一番犹豫拉扯后才拒绝她,“可你的作业还没做完。”
“我们能不能视频?”江巡问赵商商。
“我可以辅导你做作业。”
赵商商:“……”
我真是谢谢你了。
大半夜辅导做作业。
“江巡,”她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老洋房外的高大树木抹去了属于城市的踪迹,江巡房间的阳台正对着一丛野生的海棠,开着花苞,还未完全绽放。
他的影子映在玻璃窗上,轮廓模糊,灰蒙蒙的。
今晚没有月光。
院子里传来古丘成和沈芝书的说话声。
江巡的房间没开灯,他们都以为他睡了。
他轻声跟赵商商说:“有一点。”
然后又说:“还有一点想见你。”
可能赵商商拥有某种治愈系魔法,能使人开心发笑,也能让人在纷乱繁杂的毛线团里,找出一个线头。
第41章
赵商商主动拨了视频通话过去。
江巡接通, 那头一片斑驳灰影,看着像信号不好时的电视机里出现了雪花。
“怎么是黑的?”赵商商问。
“没开灯。”江巡从阳台的椅子上站起来, 穿上鞋往屋内走。拉上窗帘以后, 找到遥控板。
灯光骤然盈满房间,刺得他眼睛眯了下。
视频通讯的画面恢复清晰,赵商商看见他穿着黑色睡衣的上半身, 手机摄像头对准的锁骨平直,横亘在衣领边缘,像一脉雪山。
赵商商盯着他看, 耳朵不由地慢慢发烫。
渐渐忘记了给他打视频的目的是让他辅导做作业。
“商商, ”江巡同样坐到了书桌前,把手机靠着厚厚的书脊放稳, 现在他的整张脸都入镜了,“还有哪科的作业没写完, 我看看。”
赵商商拿起桌上的卷子,“数学还有两道几何体和一道应用题, 英语还有课文没背。”
“今天太晚了, 英语课文可以留到明早来背, 明天第二节 才是英语课, 在学校还有时间的。”
“来得及吗?”
“没问题的。”
他说来得及, 赵商商忽然也就觉得真的没问题了, 虽然她现在连通篇流畅地读下来都比较困难。
却莫名地安下心来。
“那我们现在来做几何题。”江巡的书包是空的, 他没带试卷回家, “商商,我看一下题。”
“好。”赵商商调整手机位置, 对准试卷。
她在图上添加过两条辅助线, 把图形弄得特别复杂, 每次觉得快要解出来了,但又卡住了。
“我的辅助线是不是添加错了?”
“可以先擦掉。”江巡说,“你算出的第一小问是对的,圆台母线和下面成六十度角。第二问的轴截面跟对角线相互垂直……”
赵商商的试卷被涂涂改改,到处是墨团。
她撕了张便利贴粘在试卷上,慢慢写新的解题步骤。
江巡讲完问她:“懂了吗?”
“懂了懂了,”赵商商说,“我会了。”
她捏着笔埋头写。手机视野很低,江巡从视频里看着她握成拳头的手,小小的,有一点点肉感,睡衣的袖口是粉色的,上面卡着她的发夹。
还有她嘴里嘀咕着的画外音,“要是考试的时候也有这待遇就好了。”
“我有段时间经常梦到自己在考场上,试卷上全是不会做的题,我特别特别着急,冷汗都要下来了,东张西望地看周围,结果你猜后面怎么了……”
“有个坐在窗边的同学给我扔小纸条传答案了。”
她笑嘻嘻地明示:“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你?”
江巡没有立即说话,赵商商也不在意,突然听他问:“男同学还是女同学,9班的吗?”
居然认真追问起了她的梦境。
“不知道,梦里看不清脸,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赵商商说。
作业写完了,电子闹钟上显示着12:20,已经很晚了。赵商商收起试卷和课本,一股脑儿塞进书包里。
视频还没挂断。
她重新拿起手机,“江巡,该睡觉了。”
江巡看着她说,“晚安。”
“你现在觉得困吗,能睡着了吗?”她又问,声音听起来困倦,嗓音比平常低,迷迷糊糊的。
江巡说:“有点困了,你睡吧。”
“晚安。”赵商商揉了下眼睛说。
她甩掉拖鞋,掀开被子坐到了床上,手机还举在手里。人倒在了枕头上,打了个哈欠。
视频挂掉了。
手机屏幕熄灭,映着江巡自己冷淡没表情的脸。
他推开椅子时发出了较大的一声动静,突兀地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被从外面经过的古丘成听见了。
古丘成“咚咚”敲了几下门。
江巡走过去把门拉开,略长的额发没过眉峰,几乎要遮住眼睛,眼下的皮肤透着青白色。
他身材消瘦,却比古丘成高,夜里垂着眼睛看人时有种沉沉的阴郁感。
古丘成跟他相处久了,基本可以第一时间从他脸上判断出情绪。“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刚才赵商商也问过江巡同样的问题。
他被她几句话哄得开心,视频挂断,赵商商从画面里消失,江巡再次被送回寂静无声的夜晚。
他思绪游离地想,天气预报说明天多云转晴,不知道准不准。
江巡不回答,古丘成也知道他的情绪不太好是因为沈芝书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他的生活节奏。
老洋房环境好,地理位置不错,就是隔音效果一般,远比不上七芽山的房子。
另外一间卧室里总有打电话的声音传出,可见里面的人也还没睡。
江巡的手抓在门框上,目光游移过去,问道:“她住在外婆的房间?”
古丘成点头。
“她自己挑的。”
房间里打电话的声音突然变大,像在发飙吼人。
现在快接近凌晨一点了。
江巡垂着眼睫,冷不丁地说:“孕妇需要充足的睡眠。”
古丘成无奈,“你跟我说没用啊,你要跟她说。她是我半个老板,顶头上司,我哪敢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让她先别管工作了早点睡觉,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格,特别暴君,怀孕了也还是个暴君。”
“你是她儿子,只有你说才管用。”
江巡杵在自己房门口,半晌没动静,没有要去劝的意思,只问:“她要在这边待多久?”
“估计一星期左右,办完事就回宴市了。”古丘成说。
江巡点了下头。
关房门之前说:“明天下午学校组织去外面种树,不用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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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赵商商被闹钟吵醒。她顶着鸡窝头刷牙,猛然想起还有英语课文没背,顿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坐车上学的路上,她实在犯困,把英语书抱在怀里,人却在打盹。
赵熠时看了看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十二点多吧。”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赵熠时:“玩手机?”
“写、作、业。”赵商商咬牙切齿,“不要随随便便污蔑一个学渣,学渣也有尊严。”
赵熠时哼笑了一声。
两人一路斗嘴到校门口,赵爸爸都习惯了,“下车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