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蔺巫林
忙完以后找到一处阴凉地,躲太阳。
她从书包里抱出大水壶,给江巡倒了一杯盖,自己吨吨吨地补充水分。
外套摊开在地上,垫着坐。
零食也都倒了出来,这会儿像是来郊游的了。
树基本种完了,不少同学在河边玩水,跑到桥洞底下合影。
赵商商望着面前一片刚种好的树苗,问江巡:“你还认得出哪两棵是咱们刚才种的吗?”
江巡点头。
“真的假的?”赵商商已经记不清楚了。
江巡指了个位置,“那边,那两棵,树顶有两簇特别高的叶子,很好认。”
赵商商快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她觉得一点也不好认,所有的玉兰树苗都长得差不多。
“趁你还认得,我们要不要做个标记?”
“可以的。”江巡说,“你想怎么标记?”
赵商商翻了翻书包,空空的,被她专门用来装零食了,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四处打量,视线突然落在自己沾满了泥巴的双脚上,眼睛倏然一亮,“我把鞋带挂在树枝就好啦!”
江巡:“……”
虽然觉得有点离谱,但还是问:“要不要用我的?”
遭到赵商商的拒绝:“你的鞋带没我的好看。”
江巡的鞋带是白色的,被黄土蹭得脏兮兮的。鞋面的颜色都变了,鞋底还粘着不少厚重黏糊的泥巴。
赵商商的其实也差不多。
只不过她的鞋带是枣红色的,比较耐脏,看着要比江巡的好一点。
“而且枣红的确实挂着比较好看,”赵商商说,“你看别人祈福都往庙里的大树上挂红丝带,没人挂白的。”
江巡:“我第一次看见挂红鞋带的。”
赵商商边解鞋带边说:“就地取材,要求不要那么高,颜色对了就行。”
她把鞋带给江巡,让他挂得高一点,松松地系在小树枝上,留有余地,保证它不会掉下来就可以。
虽然只是做个标记,但赵商商莫名觉得这一幕还挺庄严,问江巡:“要许愿吗?”
江巡扬着双手在树上打结,闻言愣了愣,低头看她,真心实意地发问:“对着鞋带许愿吗?”
经他这么直白地一说,赵商商回味过来,笑得头撞了一下他的后背,噗嗤乐个不停。
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傻且二了。
江巡把两棵树都挂上赵商商的红鞋带,收工。
两人继续在阴凉地待着休息,等班上先集合,再解散。大家来是一起来的,等各班完成任务以后,就可以各自回家了,下午不再返校上课。
步行十分钟左右,有公交站台,路边也有共享单车。的士司机闻风而来,早就在路口等着载人了。
赵商商问江巡怎么回家,“你想坐公交还是打车?”
时间还早,江巡说:“我们走去公交站台吧。”他看看赵商商没了鞋带的鞋子,犹豫了,“你是不是走路不方便?”
“方便得很,”赵商商走路确实没之前快,脚步拖着,走太快鞋会飞出去,“就当拖鞋穿了。”???
的士司机在揽客,凑满一车才肯走,问他们俩去哪里。
赵商商冲对方摇摇头,表示不坐。
离路口不远处,她看见了赵熠时。他把校服搭在肩上,穿着件短袖,像在过夏天。
旁边停着他们班主任的白色小轿车。赵熠时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进去,另外几个同学挤上了后座。
赵商商顿时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她听说了,重点班的同学种完树还得赶回学校上课,看来是真的。
公交站台前人不少。
好在没多久,他们要等的606来了。
赵商商替江巡刷了公交卡,被人群挤着往里走。里面还有座位,后边的女生太着急,一脚踩到赵商商的鞋后跟。
她的鞋本来就没鞋带穿不稳,人直接往前扑,江巡眼疾手快地把人捞住。
“对不起对不起……”女生不停道歉。
“没事没事。”赵商商几乎挂在江巡身上,慌乱地站稳。
直到两人坐到了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赵商商心跳还没恢复平稳,差点就当众摔了个大马趴。
“我差点吓死。”赵商商小声说。
江巡看着面不改色,实则心情跟她差不多,被吓得够呛,她猛地往前摔的那一下让他心惊肉跳。
“有没有受伤?”
“没有。”赵商商放松下来,“你不是接住我了吗。”
“待会儿下车要小心,回家路上也是。”
“知道啦,我很稳重的。”
“我有点怀疑。”
“……”
606公交先经过白水街,江巡比赵商商先下车。
他下车后看上去并不放心,站在街边没有立即走,赵商商打开车窗,笑眯眯地跟他挥了挥手。
公交车重新启动,往前开。
赵商商抱住书包,用指甲刮着上面晒干的泥巴点,突然忍不住探出头回望,江巡还在下车的位置,旁边多了个穿黑色风衣的瘦高女人。
看身形和气质,应该是昨天傍晚跟江巡在同一辆车上的那人。
是他妈妈吗?
还是别的长辈?工作上的合作对象?
赵商商胡乱猜测着。
-
江巡没想到会碰到牵着黑背出门遛弯的沈芝书。
遛弯这个行为跟沈芝书本身极其不搭,她更适合目光聚焦的谈判场所,和昼夜通明的会议室。
江巡伸手去接牵引绳,“给我。”
尽管古耐听话,但跟她并不算熟悉,让一个孕妇遛狗有风险。
沈芝书松开了手。古耐围在江巡身边,嗅他的裤腿和鞋,江巡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
“古丘成说你今天去种树了?”
“学校组织的。”
他身上弄得有点脏,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敞开着,头发被随手往后拨过,有些乱,白鞋变成了黄褐色。
与沈芝书记忆中的样子有所不同。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太久没见了,她每次都是从古丘成传过去的照片里看见他。
“刚才那个女孩是你同学?”
赵商商在窗口探头跟江巡挥手的时候,沈芝书看到了,觉得她长相秀气可爱,笑起来很讨喜。
“她叫赵商商。”江巡说。
“我交到朋友了。”
沈芝书眼神中流露出诧异。她长相英气,五官和面部轮廓深邃,加之不苟言笑,似刀刃般冷厉。如今不知道是否因为在孕期的关系,整个人的气质比以往柔和了些。
风卷起路边掉落的梧桐树叶,尘埃在阳光里翻飞。
“是吗,”她说,“你可以请她来家里做客。”
第43章
“你可以请她来家里做客。”沈芝书说。
江巡没搭话, 视线投向行人寥寥的日光大道,牵着黑背朝前走。
一直走到前方暂停营业的军绿色报刊亭, 黑背在低矮的落叶堆前嗅来嗅去, 江巡回头看,沈芝书没有跟上来。
江巡遛完狗之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 身上还萦绕着湿润的水汽。头发刚吹干,重新变得蓬松柔软,像青天的云絮。
晚饭古丘成定了营养餐, 三人吃得极其健康且寡淡。
餐桌上沈芝书坐主位, 左手边是江巡,江巡对面是古丘成。各据一方, 处处透出古怪的氛围。
一旦古丘成停下话题,就只剩下客厅里古旧的西洋钟走动时发出的寂寥声响。
江巡吃完之后带着三花在院子里逗留了会儿, 然后上楼进了画室。
不仅江巡不习惯,古丘成也没有之前自在。跟职业性格强势的女上司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 他觉得要折寿。
二十四小时随时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接受工作任务。
古丘成把饭后水果送去画室时, 沈芝书回了房间。
门锁扣上, 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古丘成为此长舒了一口气, 他把剥开的晶莹的柚子肉放在江巡桌上。
再三考虑之后说:“要不我还是先搬出去。”
江巡翻看着手里的画册, 垂着一截脖颈, 头也没抬地否定:“太麻烦了。”
“你跟她工作七年了,还以为你能适应。”
“问题是之前的七年里我没跟她住同一栋屋, 不必跟她一起吃晚饭, 也不会在早上伸懒腰打哈欠的时候看见她。”古丘成说。
打工人跟老板同住, 想想就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