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三娘
还是徐雯琦一马当先:“我来看看!”
她抱起原本的包装盒,试图找到什么卡片、字迹,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晕,贺卡都不写一张。”
“看看外包装呢?”
“早就撕了扔了,这谁还分得清。”
“完了。”徐雯琦笑道:“成悬案了。”
“这简单啊,”班长道:“每个人认领下自己的礼物不就得了。”
马上有女生拿起八音盒:“这我送的。”
几个同学陆续效仿。争先恐后中,只有少薇感到不。
妥:“别这样吧,谁送的司徒薇自己知道就好了……”
她才刚刚经历了那么难堪、众口铄金的时刻,无法想象将这样的时刻加诸于另一个人。
话一出口,那些兴致冲冲的同学们动作也都迟疑了起来,终至完全停住。那个拿八音盒的女生又率先将之放了回去,说:“有道理,我觉得少薇说得对。”
少薇悄悄将汗湿的手贴到半裙上擦了擦。一抬眼,正对上徐雯琦冷睨的目光。
“你今天很出风头啊。”她微微一笑。
“太太,茶点果盘都准备好了。”起居室外,用人对司徒静道。
她跟了司徒静很多年,倘若在大言不惭的情况下,她可以说上一句自己对主顾颇为了解。在她眼里的司徒静总是很疲倦,疲倦而平静,若有所思着,不知道在为什么困扰。除了爱女司徒薇,她很少会为别人流露出欣赏、欣慰的目光,哪怕是她亲生儿子陈宁霄。
但在这一刻,用人发现了她眼底和整个面部肌肉的柔和。
司徒静敛去脸上细微表情,走进房间招呼道:“大家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果汁?”
刚刚有关娃娃的所有不快都已消弭于无痕,仿佛从来没有观众。
聚会一直进行到了晚上七八点,氛围的高潮由曲天歌送的翻糖蛋糕点燃。那是一座高达五层的城堡造型蛋糕,简直可以称为艺术品,以至于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司徒薇头戴公主冠冕对之合掌许愿,心想——要是那个游戏留到现在玩就好了,哥哥一定会猜这个蛋糕才是她所爱,她也就不必为了得到他额外的礼物而背上撒谎的负罪感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想错了。
就算现在她被赠送了一台车子、一座城堡,她哥也依然会拿起那个中庸的玩偶。
由于第二天还要上课,且期末考临近,一帮高中生很有分寸地在八点准时散了。一些学生有家长来接,一些是颐庆下面县市考来的住宿生,理所当然结了伴一起回校。司徒静还须去电台,临走前让用人安排一切。
少薇欲走,被司徒薇悄悄拉了拉袖子,并使眼色。
一旁的徐雯琦很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学生很快走完,最终留下的还有五人,加上少薇共是两男四女。显然她是临时被司徒薇拉进来的,并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直到藏在衣柜里的啤酒被偷偷拿了出来,少薇才知道他们原来是要喝酒。
司徒薇的啤酒是日本进口,口感很好,度数却不低。在她的卧房中,一帮人将灯光打得很低,在床边和地毯上围坐,姿态模仿出大人的那种随性、洒脱的模样,小口小口地品尝着这校规禁止的液体。
那氛围神圣得少薇忍不住想笑。她在酒吧……想到此思绪停顿。是了,他们才是正常的高中生,她是异类。
酒精毕竟有作用,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一个男生忽然说:“其实少薇身上有种神秘感。”
少薇怔了下,在几人的目光中垂下眼睫,掌心温着啤酒罐。披在肩膀的头发滑落了下来,掩住了她沉默无言的侧脸。
那男生来了劲:“对,就像现在这样,心里想什么从不放在脸上,有自己的秘密。”
少薇有些僵硬地笑:“我没有秘密啊。”
“你还没有?”另一个男生搭腔,“你可太有了!我问你,这肯定不是你第一次喝酒吧?”
少薇一时想不到自己是哪里漏了馅,倒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该不该否认。
徐雯琦凑到司徒薇耳边埋怨:“你留她干嘛呀,弄得大家都挺尴尬。”
另一个较为玩得开的女生起哄道:“这个问题适合留给‘真心话大冒险’哦。”
“不想答的话就喝一杯!”
就这么顺畅地玩起来了。少薇不善推拉,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等反应过来时,地上已东倒西歪了许多个易拉罐。
其实这些人平时也不怎么找她玩,这会儿她一醉,也就自动被边缘化了,单独坐着,将脑袋枕在床沿看着他们玩。
看到司徒薇和另一个男生喝了一杯交杯酒后,少薇的眼睛瞪得很大。
那男生后来又贴了她面颊,其他几人都起哄,又怕被大人察觉,遂都压低了声音,氛围弄得比事实更禁忌。
少薇被刺激得清醒了一瞬,但很快便再次陷入微醺的游离中。
要告诉陈宁霄或者司徒静吗?不……她现在是司徒薇的朋友了,好的坏的,她都要为她守住秘密。
司徒静每晚于十一点四十五分左右到家,因此这场不被允许的小聚会在十一点时散了。其他几人都有家长来接,怕酒味露馅,事实上都没敢怎么喝,少薇反而是被他们灌得最多的——这些少年小小年纪就已懂了支配人喝酒的快感了。
少薇没有人来接,司徒薇将她轻轻推醒,让她去隔壁客卧睡。
司徒薇知道自己家那位用人阿姨耳朵灵得很,又有主顾不睡她不睡的良好品格,因此动作放得十分轻柔,还不忘提醒少薇:“嘘,收声哦。”
她可不想让母亲知道她聚会上有同学喝得烂醉如泥。
少薇也不知自己被扶到了哪一处,只觉得身底下床铺十分柔软,温柔地托举着她、包裹着她。
她睡得不省人事,车子远光灯从左至右滑过窗框穿透纱帘,照亮她毫无防备的苍白的眉眼。
奔驰车在楼底下停稳,半夜三更,陈宁霄无意惊动任何人,径自穿过院子,从今天带少薇走的那道露天楼梯拾阶而上,拧钥匙开门。
今夜是新月,薄薄银刃似的一弧,照不亮什么,屋内一切俱是朦胧廓影。
主灯开关在床头及正门口,陈宁霄随手脱了T恤,上床去摸开关。皮肤察觉到芳香温热时已然来不及——
灯光啪地应声而亮,照亮了他底下这具衣衫扣子解了两颗的身体,黑色长发自雪白颈项向下蔓延。
陈宁霄目光一僵,果断将被子一把掀起盖在了少薇身上。这么做了之后,胸腔里的心脏才慢一拍地开始激烈狠跳,眉头拧得很深。
谁放这里的?喝酒了?谁解的扣子?
身下那双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如黑曜石一般清亮而迷离地望着上方宽肩窄腰的人影,继而变为与他对视。
陈宁霄唇线微抿,但喉结的滚动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陈宁霄。”少薇看了他一阵,开口叫他,出奇地镇定,嗓音带些绵绵的沙哑。
陈宁霄没说话。
少薇:“你怎么会没穿衣服?”
“……”
被质问的人抓过了T恤套头,经年锻炼的身体随着这个动作而贲张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少薇呆呆地看着,眸里迷离如雾气般一点点散开。
直到他穿完T恤,从自己上方撤回身,用跟她如出一辙的淡定说“抱歉,没发现你在这里”时,少薇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脚并用地翻身坐起——
不是梦!
陈宁霄穿好衣服单腿盘坐,右手搭在膝盖上,回睨一眼:“醒了?”
少薇语无伦次:“我我我我刚说梦话。”
“知道。”
怎么这么聪明啊!简直埋怨起他的智商来。
陈宁霄勾起唇,戏谑意味分明:“你清醒时是现在这样的。”
少薇满脸通红,偏过脸去小声回了一句:“你又知道了……”
她平时虽然乖,但也不至于像他揶揄的那样吧!
陈宁霄笑了笑,没较真,而是问:“怎么没回家,还喝上酒了?”
“几个要好的同学……”
说这话有点羞愧,因为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要好的同学。
他没拆穿,而是看了她一会儿,问:“被欺负了吗?”
“没有,就喝酒么,怎么会……”讲到这里蓦地顿住,意。
识到陈宁霄所谓的欺负并非是“霸凌”,而是另一层男女之事上的意味。
她咽了咽,燥热的手抓紧身下床单:“没。”
陈宁霄看进她眼底,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在习惯性地粉饰太平。确定她没有撒谎后,他从床上起身:“别留这里,明天一早司徒薇就要去另一边,顾不上你的,到时候你很尴尬。”
少薇没问“另一边”是哪里,只是点头同意了他不太委婉的逐客令。
开了一晚上的讨论会,这会儿又要开夜车,陈宁霄从口袋里摸了根烟提提神,点烟时像是顺便道:“扣子扣好。”
少薇起先没领悟,直到雪白的薄被下滑,露出她凌乱的衬衣领口。
“你……”手忙脚乱地扣扣子,火却已经燎到了耳廓,绯红滚烫一片。
想问他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不该问,也问不口。
陈宁霄咳嗽一声,撇清干系道:“不是我解的。”
少薇系扣子的手随着他的话抖了一下:“我知道……!”
“那是谁解的?”陈宁霄是真劝她好好回想回想。
“我怎么知道!”少薇简直要哭,眸底来一片可怜的绝望,软绵绵地求:“你别管了……”
陈宁霄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冷不丁说:“明天问问司徒薇吧。”
这不还是没放过她!
少薇斩钉截铁的一句:“不要!”
陈宁霄无奈:“我意思是你自己问。”
少薇思绪乱糟糟的,草草点头应允,低着的头再也没抬起。听到房门被打开,她自觉地跟在陈宁霄的身后。
本来没什么的,这模样倒真像他把她怎么了。
陈宁霄一声轻笑。
正是敏感的时候,风吹草动都会竖起耳朵,少薇警惕地问:“你笑什么?”
陈宁霄指尖夹着烟,又哼笑出很淡的一声:“笑你好欺负。”
提醒道:“看着点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