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音不再
方瑅灵接过:“好。”
其实刚才,卫盈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都没有被小女孩吵闹的声音吸引。
她注意到,在其他男性顾客因为听到方瑅灵说的暗-黑-童话一味皱眉时,坐在自己对面那位,一直面色冷淡的男人,反而浮起不动声色的微微笑意。
卫盈很惊讶,这才看向方瑅灵。
午餐结束,她站起身来,朝谈亦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谢谢谈总您今天听我说这么多。”
方瑅灵蹙眉,卫盈的表现,不像是面对有可能的交往对象,更像是对投资人。
果不其然,她转头就从包里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交给了谈亦。
......
卫盈从海外归国后,父母以断她经济命脉作为要挟,一直在push她去和门当户对甚至更高位阶的男人相亲。
他们再三提醒她要珍视这次和谈亦见面的机会,本来时间是安排在他出差之后,怎知他回来却要取消这次见面。
父母很失望,但卫盈倒没什么。只是她听说谈亦另一个身份是很成功的投资人,她学音乐,想开音乐公司却得不到资金支持,再次致电谈亦,请他听一听她不成熟的设想。
谈亦与卫盈在餐厅的门外分别。
吃完饭,吕薇直接逃了,方瑅灵独自一人,走到他的身后。
“不打算说么。”“谈亦像在讲一个冷笑话,“她就要离开了。”
方瑅灵非常不满意:“谁让你不早说,浪费我的时间。”
谈亦嘲讽地说:“不如我把因为什么事、要见什么人,列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报备给你?”
但方瑅灵此人,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染坊,朝他摊开手掌:“好啊,给我。”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她取出来看,竟然是实习延期的消息。
谈亦应该是在上午就同意了,只是这会儿人事那边才确认好,把新的实习合同发给她。
她疑惑地看向谈亦:“你怎么......”
深秋的街道干净寂寥,窄长而美。
谈亦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她穿的是白色,在梧桐树下,一片浅黄的不规则叶片,飘坠着落在她的肩上。
谈亦抬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
他动作自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解答了她的困惑:“医生提醒Tracy,她的胎儿有早产的可能,所以,她直接开始放产假了。”
“哦。”方瑅灵的足下有落叶被踏碎的沙沙声,她故意说,“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我离开呢。”
......
方瑅灵就这样继续在恒策留了下来。
不过,她只是作为普通的实习生留下,也没和上司保持什么暧昧关系。
谈亦在做的时候虽然比较狠,但下了床,他好像也不是很迷恋这件事。
自从回国,两人之间就没再发生过。
方瑅灵新的工作任务,是和恒策集团公益基金会对接,负责一个助学的慈善项目。
这个项目由恒策牵头,有多家企业参与进来,规模很大,捐赠仪式的当天,有不少的媒体到场,恒策将专访的名额给了其中一家新闻APP。
因为方瑅灵负责这个项目的运行,所以采访也由她来接受。
好巧不巧,她之前在学校里做救助动物的公益时,曾接受过这个媒体的采访。
还因此和创始人兼任记者的女生认识。今天也是她来采访方瑅灵。
两人在发布会场后台的会议室交流。
过程中,有一位工作人员送来纯净水,对年轻的女记者态度恭敬:“陆太太。”
方瑅灵当即皱起了眉,开口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叫她?”
工作人员解释:“我应该没叫错,她是陆太太......”
“不是这个问题。”方瑅灵严肃地指出,“她今天是来工作的,她有自己的名字,你不觉得你这样称呼,有点不尊重她吗。”
女记者打圆场:“灵灵,没关系的。”
工作人员手足无措之际,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前一后踏入了会议室。
“谈总、陆总。”
会议室很小,容纳了两位气场极强的人,有种沉沉的压抑感。
谈亦在进门之前就听到了方瑅灵的声音,他看向她:“既然人家本人不介意,你又在较真什么?”
“你觉得是小问题吗?我不觉得。”方瑅灵固执己见,“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不较真,它才得不到重视。”
女记者背对着门,此时也没有回头,专注地看着采访大纲。
而谈亦身旁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争执的内容,进来后,他的目光轻轻落在工作中的妻子身上。
第44章
分类“你有可能,会为了我变坏吗?”……
工作人员改口说:“抱歉,黎记,是我疏忽了。”
采访已经进到尾声,黎见卿合上笔记本:“没事。”
随后,谈亦就让他离开了。
两位当事人都在场,却是方瑅灵在追究一个称呼,显得边界感不足。
“我没说它不是问题。”谈亦回她,“但你只需要把问题讲清楚,而不是带上情绪。”
“我对事不对人。”方瑅灵重申,“如果我自己都无法把在意的事表达出来,没有人会替我发声。”
何况,最不能被冒犯的从来都是一些男性领导。
现实世界中有许多秩序森严的潜规则,方瑅灵曾经见过,有记者仅仅是在报道时将某位高官的名字写错了前后顺序,就因此丢了饭碗。
相比之下,她只是做出指正而已。
黎见卿站起,走到了方瑅灵的身边。她定居香港,最近才回到临城。
香港是传统与现代文化两极交汇的地方,她在许多场合都被称为“陆太”,由于对方往往不带有恶意,甚至是为了表示尊重,她也不能每一次都纠正,几乎已经习惯。
她写过一篇专门探讨的文章,但单纯笔杆子的力量还是不能和社会常规抗衡。
黎见卿是温和派,最终无奈停留在认识层面,但她发觉,方瑅灵是愿意直接去改变现状的人。
她仍不希望两人起冲突,上前劝解:“谈总,你们不用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方瑅灵哼了声,仍朝着谈亦说:“你说我较真,希望日后,如果有人称呼谈总为‘方先生’,你也能这么宽容。”
黎见卿一怔,不禁有疑问:“为什么是方先生......”
“卿卿。”
男人轻轻揽住黎见卿,拉远了她和谈亦与方瑅灵的距离,他微笑对妻子说:“既然采访结束,就不需要再提问了。”
方瑅灵先前是脱口而出,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举个例子。”
奇怪的是,那位陆总显然不关注她与谈亦之间,第一次见面,交集也寥寥,他却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但不言明。
方瑅灵不太喜欢这种被陌生人看穿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极深的湖泊,她是岸上的已知数,湖面下尽是未知。但她和谈亦没有任何超出限度的互动,因此不可能有破绽。
遂打消了内心的疑虑。
谈亦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也没因为她失言的那句“方先生”而批判她。
捐赠仪式结束后,黎见卿和丈夫离开会展中心。
坐在车上,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你有看到吗,灵灵和谈总,好像很容易吵起来。”
他不甚在意:“我们不是也吵么?”
黎见卿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可以拿来作比较:“不一样,我们是夫妻,与其说吵,不如说像调情吧......”她认真想了想,“但你不觉得,他们是真的在吵吗,总之有点怪怪的。”
得不到回应,她转过头:“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
“我在想,”男人声音淡淡,“嗯,以后多吵。”
.......
下午,方瑅灵与谈亦回到恒策。
她在社媒上看到黎见卿发自己家猫的漂亮照片,默默地按赞。
机缘巧合成为朋友后,方瑅灵知道黎见卿很喜欢猫。
她曾经被问过:“灵灵,感觉你也蛮喜欢猫的,为什么没有自己养呢?很可爱的。”
“我不会养。”方瑅灵解释原因,“它们的寿命只有我的十分之一,我不想和一个我注定会失去它的生命建立联系——难道你没有这种担心吗?”
方瑅灵从小到大只养过一只狐狸,后来它意外去世了。她这辈子都不想重复那种失去的感觉。
“可能我们不太一样。”黎见卿尝试分析,“我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所以只要拥有就觉得弥足珍贵。但是你从小就拥有一切,所以会更不想失去。”
谈亦晚上有应酬,回来后就进了办公室内的卧室休息。
谈家的佣人送来他干净的衬衫,方瑅灵拎着纸袋,敲门走进去:“谈总,你的衣服,我放在衣柜里。”
谈亦没有睡床,只是坐在沙发上假寐,手边还摆着一文件。
房间里光线很暗,方瑅灵走到他身前:“我也好困,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她自顾自地坐到了他身边。
方瑅灵有倦意,但又睡不着,闭上眼睛,因为四周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和谈亦浅淡的呼吸声。
她同他说话:“今天我不小心说‘方先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谈亦嗯了声。方瑅灵在用“冠妻姓”来反讽。
她靠近他:“你不生气?”
“我不会因为一句假设的话生气。”谈亦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位姓方的太太。”
方瑅灵辩称:“我都说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感受一下那种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