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枝伴酒
“好。”
宋泊峤擦干身子,随意裹了条浴巾出来,看见放在洗漱台上的内|裤:“老婆。”
“嗯?”唐苒抱着她自己的睡衣,准备去洗澡。
宋泊峤拎起手中布料:“这条太紧了。”
他不爱穿,买回来试过一次就压箱底。
唐苒一本正经:“我查过了,手术后要穿紧身一点。”
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低头,望着那儿解释:“避免它晃动。”
“……”宋泊峤一阵语塞后,笑了出声:“行。”
老婆的话得听。
最近都没有晚间运动,今天同样不会有,唐苒虽然不太满足,但也无法。
洗完澡,小心翼翼地蹭进他怀里,嗅着人身上清冽而温暖的男性气息,聊以慰藉这种不满足。
“你明天又要走了。”壁灯昏暗的光线里,唐苒不舍地望着他眼睛。
宋泊峤叹了叹,吻她额头。
“你刚做手术,能跟领导申请在家休养吗?”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你在家我还能照顾你。”
宋泊峤抵着她额头:“不行啊,明天有个会要开。”
“大周末开什么会……”
宋泊峤没说,大概是保密工作,低下头轻轻浅浅地啄她嘴唇:“下周回来。”
唐苒勾住他脖子,嗓音又娇又糯:“确定吗?”
“确定。”他搂着她转过去,腿搭在她腿上,“我现在可是病号,合法休息时间必须要回家见老婆。”
唐苒一慌:“小心伤口……”
“碰不着。”
唐苒还是怕睡着后碰到他,两人腻歪了半个多小时,各躺一边。
灯关了,屋里暗得彻底,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安然平静地在黑夜里交融。
上次躺得这么板正,还是在奶奶的小房子里,唐苒记得那天她有点紧张,还被宋泊峤打趣,说他们两个像尸体。
后来,他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入侵她领域,瓦解她内心的防备,让她知道被人照顾和疼爱虽然不是生活必需,但那种感觉很美妙。
对这段草率开局,随时准备撤退的形式婚姻,也逐渐有了相守到老的念头。
和他相遇到现在,就像一场意外获得的美梦。
被窝里,宋泊峤牵住她手,牢牢地收拢进掌心。
唐苒把手指伸出来,交叉相扣,柔软的指尖带着依恋:“老公。”
“嗯?”
呼吸变得微乱而紧张,不敢贸然开口。
她用了很久才确信自己喜欢上他,如今也不能轻易断定,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已经超过原本的认知。
是爱吗?
当他的所作所为千丝万缕般渗入她心房,每个眼神都让她灵魂震颤的时候,她脑海中短暂浮现过这个陌生字眼。
然而它实在太陌生,离她的人生规划也太遥远,以至于像一抹虚幻的烟,稍纵即逝。
她握紧他手,望向身侧同床共枕的男人,混乱思绪涌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干瘪的词语:“晚安。”
他也回过头看着她,眼眸璀璨如星河:“晚安。”
*
唐苒从这个周末,就开始期待下一个周末,连办案都更有劲头。
但她平日工作热情也高,这点变化在众人眼中并不明显。
遇到傅周,小伙子收起原先过于炙热的目光,再次礼貌恭敬地叫唐老师。
江若若打趣他:“唐检又不会吃了你,这么谨慎干嘛?也没见你叫我声江老师。”
傅周客气地笑而不语,心说唐苒不会吃了他,有人倒是会吃了他。
他心里明白,宋泊峤是只绵里藏针的笑面虎,上次不过见他态度诚恳,才没计较。他如果再敢冒犯唐苒,铁定被挫骨扬灰。
傅周半开玩笑地调侃:“江
老师,您倒是凭一己之力把一部的办案数量翻倍啊。”
“……”江若若语塞。
没错,唐苒就是那个一己之力的变态。
自从她调过去后,六部的办案数量足足翻了一倍。
说以她一己之力有点夸张,但毋庸置疑,是她打鸡血似的工作态度深刻影响了其他同事,部门工作效率才会整体拉高。
以前六部的部门文化大家都有目共睹,说得好听叫佛系,其实就是躺平加摆烂。
年底公检法机关合办的总结大会,政府领导第一次以褒奖的语气点了第六检察部大名,虽然没具体表彰个人贡献,但所有人心照不宣。
唐苒工作用的平板电脑壳,图案是鲁迅的卡通头像,加一句简短的话:贪安稳就没有自由。
“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在此之前,江若若甚至没听过鲁迅这句话。
后来因为她,特意去读了那本《无声的中国》。
江若若知道自己比她幸运太多,虽然父母以前重男轻女,但两个本性善良的人对孩子也坏不到哪儿去,家庭条件一般,还供她读到了硕士。再加上现在有了妹妹,他们对妹妹悉心养育的同时,深知曾经亏欠她,已经在尽量弥补。
她的父母虽然不完美,但并未缺席。
唐苒不一样。
在十七八岁,最需要指引的年纪,父母行差踏错,推卸责任,留她在人生的岔口独自徘徊。
她茫然过,迷失过,也走过很长很久的弯路,最终还是找到阳光的方向,继续蓬勃生长。
就像路边的野花,没有人为她浇水施肥,拔掉杂草清除障碍,只能靠雨露和土壤存活,自己忍着痛从石缝里钻出来。
也正因为此,她比别人更有着主动汲取养分,茁壮自身的能力。
工作三年,在二十五岁决定边工作边读研的人,江若若见过不少。
但作为一个非法学生,坚守岗位的同时埋头苦学整整三年,司法考试一举上岸,边在检察部门拼业绩,边还要去考江大法硕的,江若若此生还没见过第二个。
下半年考研,唐苒已经在准备,各处搜罗的专业资料在电脑里存了十几个G。
宋泊峤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刚听完一场肖秀荣教授的直播课。
小椰子见她用笔电键盘打字,时不时伸爪子闹,后来闹着闹着,索性躺到她肚子上瞌睡。
唐苒一边用胳膊搂着它,一边继续打字。
直到门口传来电子锁开的声音。
猫竖起耳朵跳下沙发,飞速跑过去。
宋泊峤换完鞋抱起小椰子,到沙发挨着她坐下,温热的吐息靠近:“干嘛呢?”
“补笔记。”唐苒用力闭了下眼睛,接着敲键盘。
宋泊峤皱眉:“眼睛不舒服?”
“一点点,可能看太久了。”唐苒认真盯着屏幕,“没事儿,经常这样。”
话音刚落,笔电被人从腿上拿起来,放到旁边。
宋泊峤一脸严肃:“经常这样?”
“……也还好。”唐苒心虚地眨了眨眼。
她转过来时,宋泊峤才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脸色更沉,手在她肩膀上一按:“转过去。”
他用了些力道,几乎蛮横地把她掰过去。
唐苒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等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来时,头已经在他腿上。
“是眼干还是酸胀?”手指轻轻摁在她两侧太阳穴。
唐苒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感觉都差不多,反正不疼。”
“等你疼就来不及了。”
“……”唐苒目光一抖,这话说的,好像她会瞎。
“急性干眼症发作才会疼,你还有救。”宋泊峤不再吓唬她,语气稍软下来,“给你换个墨水屏吧。”
唐苒:“kindle那种吗?”
“嗯。”
“那种屏幕大点的好像很贵。”
“能有多贵?”
“几千上万块呢,比电脑还贵。”
“那也没你的眼睛贵。”
说这话时,他无比专注地望着她眼睛,唐苒心口震颤着,鼻头一酸。
独立生活这七八年,她已经习惯凡事差不多就好,她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可每每从他眼神里,她都能看见自己很珍贵的模样。
他眼里的她似乎总戴着皇冠,穿着洁白的裙子,像不染纤尘的公主。
她曾经有过父母的爱,以为会拥有一辈子,却半路从云端跌下,没有一双手托住她。
父母尚且如此,她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沉浸在别人给予的好。
可宋泊峤给她的,像成瘾的药,很难戒。
她不知道要不要再往前踏一步,是深渊还是坦途,都认命。
疲惫的双眼在按|摩中缓解,心脏却好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