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梁淙抬目看她,欲言又止,有些无语地道:“厂里的人会自称你的长辈,难免倚老卖老,下次这种场合你可以带个人。”
“带谁?”周倾的眼睛很亮,发出疑问,“你是指那种,能帮我开车给我解围还可以替我挡酒,陪我加班到凌晨的员工吗?”
梁淙抱手臂瞧她,不再言语。
周倾说:“我司暂时还没有这种高端的复合型人才。”
那是他这么大老板的标配,小老板只能单打独斗。他们公司目前只能做到每个人各司其职。连办公室那台四千块的打印机都没资格休息。坏了踹两脚,接着用。
“你的小助理呢?”
“她有自己的工作。”周倾想,林薇一个月才拿几千块钱的工资,得是多无良的老板才能让人陪自己参加饭局到半夜啊。但是她没有说,因为资本家不会懂,只会认为是她圣母。
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就是不同的江湖,有些人未必适合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对周倾来说的确是个麻烦,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了。
梁淙对她彻底没话,看样子是在赶客。
周倾本想问问他,昨晚打电话给她有什么事,但对方不急她就不问了,何必给自己找事。
也不好在人家家里赖着,等手机充到了百分之十的电,她说:“那我走啦,昨晚麻烦你了。”
“你今天要是没安排,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出门。”他忽然说。
周倾眼神疑惑。
梁淙提醒:“你身上的味道有点重,应该没有出租车想接你的单。”
周倾尴尬至极,本想挽尊狡辩,装模作样闻一闻,说这也没味儿啊,结果拎起衣领一闻,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讪讪问道:“你家浴室在哪?”
“主卧洗手间,有你洗澡可以用的东西。”他给她指了个方向。
主卧?周倾心里有点儿犹豫,但还是去了。
她上次来过一回,是送喝醉的他,推开里面那扇灰色的门,浴室很大,地面很干净,不像她房间总是有掉落的长发,每天都被家里人唠叨。
毛巾架上放着两摞折叠整齐的浴巾,浴缸和淋浴间都有,周倾谨慎地选择了淋浴,并且只用了他的洗护用具,没动别的私人物品。
她打开一支男士洗面奶给自己卸妆洗脸,摸皮肤是柔软中带了点干涩阻力的,才确定干净了,又清洗头发和身体。
她要确保自己干干净净,绝对不可以被人说是个邋遢女人。太丢人了。
这个澡洗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她也没用他的浴巾,而是用了自己旧衣服擦身体,擦完之后脑子清醒过来。
衣服湿了,她穿什么出去?
光听“洗澡换衣服”这描述,都透着一种舒服清爽的意味,好像可以马上睡回笼觉了,可这是在别人家里。这和在朋友家里把人马桶堵了,说不上来哪个更尴尬!
周倾赤着脚站在地垫上,看镜子中自己的身体展露无遗,一边感叹:我身材还挺好的,不愧是爱锻炼的我!
一边抓狂:怎么办?怎么办?我的人生完蛋了!
第37章 精力太旺盛
chapter37
梁淙站在卧室听见浴室的水声停了很久,里面没有动静,他不知道周倾在做什么,但没有喊她。手里的东西放下,把窗帘拉上,又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
他太了解她了,做什么都是义无反顾地开始,然后承担所谓“恶果”,她不怨天也不尤人。
周倾的衣服因为擦了头发,显得很湿,她在考虑是把衣服洗了再用吹风机吹干,还是直接吹干,两个做法的时长差别很大。
人怎么可以狼狈到这个程度?
但周倾也不认为人会真正完蛋,无非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撅着屁股搓衣服罢了。
外面有人敲门。
“给你找了件干净的衣服。”他说:“放在衣架上了。”
“诶!”周倾高昂地应了一声,如同听见救世主的声音,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又说:“你放那,然后从卧室出去行吗?”
回答她的只有一道关门声。
事到如今,只能借他的衣服了。如果他早就准备借给她衣服穿,那应该早点拿出来,而不是等到人窘迫之后。
但推开浴室的门,除了衣服,地上还有一双白色的新拖鞋。他注意到了她刚刚是赤脚走进来的。
梁淙借给她的衣服是一件长袖T恤和长裤,周倾的净身高有一米七三,穿男装不会过分嫌大,但衣袖和裤腿还是长了不少。她把裤腰往外翻了两道,把袖子也卷起来就正好了。
她把自己的脏衣服装在一个袋子里,梁淙已经回到客厅,锅里好像在煮东西,周倾闻到一股香味。
“那我走啦。”
“留下来吃饭吧。”他语气平淡地说。
“不用了。”她摆手,能听得出来客套话。
“也没什么,就是粥。”他道,“上回你给我打了番茄汁。”
“额……”原来是还她的人情啊,周倾心说只有粥也好意思留别人吃饭,我不能到楼下的餐厅吃点好的吗?
“那麻烦你了。”她把脏衣袋放在门口的地毯上。
梁淙看着她的动作:“你这么端着不难受吗?可以在这把衣服洗了,再带走。”
后来,周倾沉默地在洗衣房操作洗衣机,心想:今天把这辈子的尴尬都透支了,往后的日子只能没皮没脸地活下去。
回到客厅,周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昨晚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啊?”
“粥好了。”他说。
话又被打断,周倾只得捧着桌上的两只碗凑了过去。
米粥里滚着牛肉片和胡萝卜丁,令期望很低的周倾感到惊喜。米粒都煮烂了 ,冒着一层米油,闻着特别香。如果能再配上一碟腌蟹膏就更好了,更有滋味。
但是在别人家,周倾也没要自行车,吃完饭她主动洗了碗,因为他都做饭了,她总不能什么也不干。
周倾把碗洗得锃亮,手指一搓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愧是她苦练二十年的技术。
梁淙没阻止她洗碗,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
只是她想走了但衣服还没好,烘干的时间很长。而在别人家总归不那么自在。
客厅很大,周倾坐去了沙发的另一端。
两个各自沉默着,周倾觉得他可能没兴趣跟自己聊天,托着腮问:“遥控器在哪,我能看会电视吗?”
他抬眸略作思考,找出来拿给了她。
周倾放了《西游降魔篇》,片子是去年上的。院线一上映她就带周源去看过一次,后来流媒体上也可以看了,她又重温很多次。一个人在办公室吃外卖的时候手机里就放着,随时瞅两眼。
她很喜欢西游这个系列,看得很认真,因为开着无声只有光影在变换,听到身旁一道突兀的声音:“你不看95版的了吗?”
“你说《大圣娶亲》?”
梁淙不置可否。
周倾说:“几部电影交替着看,就像喜欢喝粥的人,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吃面嘛。”又奇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大话西游。”
“开点声音吧,这样能看什么?”
“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休息一会儿。”梁淙把电脑放在旁边,于是周倾把声音调大,两个人不知不觉看完了整部电影。
“你更喜欢哪一部?”
“《大圣娶亲》”
“我就知道。”周倾眼弯弯笑了起来。
她很喜欢跟人讨论更喜欢紫霞仙子还是白晶晶,这次巧妙地避开了爱情的话题。作为生意人,他们只会讨论现实的问题,导演的表达技法创新还是退步,是为赚钱还是热爱西游。
周倾惊喜发现,有人竟然像她一样无聊,来来回回看一部电影。因为突然他说了句:“这个结局,其实只有观众被逗得像条狗。”
电影里有句台词是:“他好像一条狗。”挺不起眼的,要很仔细才注意到。
她笑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轻哼了几句《一生所爱》:
“苦海泛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周倾唱歌的时候,梁淙静静看她,对她的唱功不予置评。周倾突发奇想地说了一句:“我发现,如果我们没有谈恋爱,可能关系也不会……”糟糕。
“是么?”
“就像现在这样啊,可以坐在一起讨论电影或者别的兴趣爱好。”周倾说:“在那之前有段时间,我们关系也很和谐吧?”
“你后悔了?”
周倾眉头微微皱着,她的意思只是他们志趣相投,可以做朋友,并没想提他们在一起过这件事,“不是——”
“你后没后悔?”
周倾不知道怎么回,她没有时间想后不后悔,因为没有意义,事情已经发生。
他们瞬间不再讨论任何东西。
周倾自下而上地观察着他,喉结,五官,浓郁的黑发。他有一张凌厉而好看的脸,十分神奇,她跟眼前的这个人做过所有亲密的事。可是现在又好陌生了。
对周倾来说,学生时代约会的对象或者瞿蔚然,都很像黄油啤酒,充满了泡沫,馥郁的麦香和微微的涩味一并在她的味蕾绽放。
而梁淙是威士忌,酒精直接在舌尖燃烧,呛口的泥煤味灼伤她的喉咙。周倾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尝试了,但每次都招架不住又每次都忍不住点。等真喝伤了就老实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有点难过。
梁淙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直白回视她。周倾又想走了,移动身体,被他摁住肩膀扭了回来。
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很近。
周倾的耳根泛起奇怪的红晕,她先是惊恐,然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看向他。
梁淙在心中发笑。
她身体柔顺地窝在沙发里,松散的领口露出了黑色的文胸肩带和纤细锁骨,她的腿盘着,脚面光滑,缩在他空荡的裤管里。好像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亲吻。
梁淙摸上她的头发,手指从她的耳廓轻轻掠过,又回来揉一下。鼻尖擦过她的脸颊,彼此潮热的呼吸,濡湿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