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唯酒
“不用了,我等会有事。”周倾抽手,“徐老师约我今晚见面。”
*
徐成阳跟周倾约了一道晚饭,但要等到他下班,研究所的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周倾的时间很自由,她提前到他单位附近。
坐在出租车里,旁边是梁淙。
他的理由是她喝酒了。
周倾不知道她跟一个男的约会,前男友跟着,这种现象是否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普遍。
周倾一到就赶紧下来了,在手机里查找附近好吃的餐厅。
“你是准备跟他共进晚餐吗?”梁淙眉头一压,脸色很阴。
“饭总是要吃的。”周倾无所谓地道,“我都失恋了,还要饿肚子吗?”
“……”
“你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没兴趣。”
徐成阳上班的地方有点偏,周倾只找到了一家连锁餐厅,称不上什么美味或者特色,她占了其中一张桌子等人,梁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张,他什么也没点。
没多会儿,徐成阳就匆匆赶过来了,“请你吃饭,还让你跑一趟。”他一脸抱歉。
“这有什么,你不也为我浪费了很多时间吗?”
徐成阳笑了。
“我走以后,你们没打起来吧?”
“我长了一张会打人的脸吗?”徐成阳捏捏鼻梁,有点无语。
“我是想问,你没有挨揍吧?”
“……”
其实周倾和徐成阳之间没什么好解释或者道歉的。
徐成阳最近太忙了,吃过饭还得回去加班。周倾虽然看出他情绪不好,但也要快速八卦一下俩人怎么回事。
“我只能说,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犯贱的。”徐成阳无奈道。昨晚看见人的时候太震惊了,对方也太狼狈,不是他想看到的,就没忍住。
周倾表示理解,让他回去跟家里澄清一下,别再误会。
“放心吧,已经说了。”
周倾本来想坦白,但看徐成阳一脸倦怠,实在没好意思提是有人在搞鬼。
徐成阳让周倾自己坐一会儿,自己先结账离开,刚刚视角有限,他在前台看见角落里坐着的男人,悠闲地喝茶。他突然觉得也该故意拖一拖对方。
徐成阳不觉得自己是老实人,周倾当然也不是,交过手就知道,都是以玩咖的水平在玩纯情。
只能说感情这种事一旦认真,就是各有各的孽。
*
周倾没什么胃口,徐成阳离开后,她戳了两下筷子也起身走了。
天色已晚,空气中有潮湿水汽和花草芬芳,天也呈现出浓浓的黑蓝色。
周倾走出餐厅就觉得很冷,不是心理上的,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冷,她还记得自己感冒了。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臂,梁淙看见,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在身上。
饶是她
的个子已经足够高,但穿着男款的西装外套还是耷耷拉拉,袖子长了一大截,宽大的衣服上有他的味道,拢在身上倒是真的很暖和。
“你在想什么?”梁淙问她。
“我说我失恋了,正在煎熬痛苦,你信吗?”
“你要说几遍失恋?”梁淙的眼眸变得晦暗,他不想再听见这个词,她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真正的爱情并不美好,总是会歇斯底里,毫无体面可言。既让人痛苦,也让人留恋。”他问她:“你现在有这种感觉吗?”
周倾突然就停下来了,梁淙察觉时他们已经拉出很远的距离。于是,他又走回去,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周倾笑了起来,嘲弄道:“说得好像你很懂一样。”
“我不懂。”他的语气鲜见的认真,告诉她:“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体验,我以为就是这样。”
第67章 既定事实
chapter67
既然痛苦,为什么还会留恋呢?
周倾以为自己在梁淙那里提交的答卷,是满目红叉的不及格。她在青春年少不珍惜时间,不珍惜金钱,也不珍惜感情,犯的错太多,导致她很长时间都不敢翻开这本错题集。
他却说,他留恋。
周倾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能匹配得上这句总结,就像深陷沼泽地的时候,不能有任何随意的动作。
成年人的世界很忙,忙着赚钱,忙着赢、对这个世界耀武扬威。但周倾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她和他分出了胜负,坐下来聊一聊对过去的看法。毕竟她都可以坦然地和别人说。
她暴躁,骄纵,少不更事,他们把爱情中的顽劣和计较给了对方,可她在分手之后对梁淙不是只有怨怼,那么她希望梁淙对她也不止是怨怼。
热烈的真心一辈子少有或者没有,但在他们之间存在过,梁淙是她人生阅历中独特的一段DNA序列。
到了这一秒,周倾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个场景配不上。
梁淙在看她,周倾的脸却沉入一种熟透了的绯红之中,即使这样暗的天色,他依然能看得清楚。有一瞬间梁淙都觉得周倾是害羞,但迅速否定了这个猜想,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害羞的人。
她因为他的话想哭?
梁淙的手缓慢抚上她的脸,他的手指一直很凉,感觉到她的呼吸异常粗重,她的眼珠子也不怎么转,然后他皱了眉。
“我应该是发烧了。”周倾冷静地说。
“什么?”他似乎没听清。
“昨晚下雨,徐老师的衣服本来是给我穿的,但是后来,给他的前女友了。”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故、周倾逻辑顺畅地说起了自己病情加重的过程,“下午在办公室,你又给我喝酒,引发身体脱水,抑制了免疫反应。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
梁淙深黑的眼里有一丝不可置信,她怎么可以离谱到这个程度?
周倾说:“导致我生病的罪魁祸首是你。”人都要变成盒子了,还在这谈什么情啊爱啊的?
她听见梁淙骂了一句脏话。
脸颊贴上来几根冰冷的手指,然后移到额头,他在测试她的温度。无论准不准,都十分烫。
“你是不是有病?”
“不然呢,我现在就在生病啊。”
“发烧给你的嘴加密码锁了?还要见他,你在这演什么苦情电视剧?”
周倾笨重的喘息全都喷薄到他手心,潮湿且携带病毒,“你不要在这狂吠,我都这样了还来找徐老师,不是因为你一直盯着吗?你难道不是怕夜长梦多,都要睡不着觉了吗?”
两人当街就要对骂起来。
梁淙拢紧了她罩着的外套,一直“缝合”到她脖子上,“你现在冷吗?”
“废话。”她的声音变弱。
梁淙擦掉掌心的湿意,把她搂到怀里,然后掏出手机打车。晚高峰不好打车,看前面排七八个人,他有些后悔白天喝酒,太耽误事了。
空出的手上下搓了搓她的后背,意在安抚,嘴上却说:“你活该。”
周倾没力气,但还是翻了个白眼给他。她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对他的肢体接受得很自然,脑袋靠在他胸口,像合适的齿轮对齐了,他的身体比外套暖多了。
好在,前面排队的七八个人去没有想象中的时间那么长,没有多久就等到了车。
到医院急诊,还要排队。
梁淙沉默下来,事情总是相对矛盾的。
她和徐成阳彻底拜拜对他来说是好事;可从昨晚到今天,他做的每一件事,使她向自己靠近,也是收紧了她脖子上的绳索。
排在他们前面看呼吸科的多是生病的小孩,脆弱不堪,被父母抱起来哄着,说抽完了血就奖励棒棒糖。
周倾托着腮,想起她弟弟。周源小时候来医院也会把周晋恺和苏荃急死,看诊结束也都会象征性买点小零食,哄一哄,像骡子前面挂着的胡萝卜。
那个小朋友终顺利完成抽血,但哭得也很凶,明明很小的事,年轻的父母心疼得要命,一个抱着,一个帮忙摁棉球,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她的手被人捏住,一根一本手指地捋过,很轻的力度,掐住虎口的位置。见她笑脸转阴,他问:“你关节疼吗?或者头疼吗?”
“热热的,舒服吧?”周倾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在想什么?”
周倾总是觉得磨搓手指的动作太涩情了,尤其是指缝,如同撬开牡蛎壳,见其肉。
突然想到有一年他也在发烧,但他们刚吵完架急着打复合炮,她毫无察觉,只是觉得他身体温度比正常人高,做起来太舒服了。
还笑称它是烧火棍。
他没提,事后周倾自己品出来的,觉得他的脾气有时候好到不可思议,这么能包容她,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过会儿,周倾看见他的眼神变得鄙夷,就知道两人想到同一件事了,便各自转开。
终于叫到周倾的号,医生给她检查了皮肤,她脖子后面已经起了红色的小疹子,给开了血常规检查。
结果出来就是普通的病毒性感染,医生说可能就是太累了导致免疫力下降。开了点药,让她多休息,不要去人多的地方,最好这两天待在家里别出门,现在换季。三天后要是还烧就再来看,不烧就不用来了。
从医院出来,常境已经把他的车开过来停在路边了,在夜里打着双闪。
“回家吧。”他抬手去开车门。
周倾顿住脚步,莫名其妙地问:“你着急我,是想和我上床吗?”她发烧了,不可能和他做那种事。
“我不是你。”梁淙回她,然后拉开了车门,揽着她的肩膀把人半推半抱进去,“没那么饥渴。”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常境坐在前面嚼口香糖,只听见了个“渴”字,以为谁要喝水,便从前面拿出一支纯净水,“这里有,谁要喝?”
没人理会他,也没人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