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刚烈 第38章

作者:米狸 标签: 天之骄子 甜文 轻松 现代言情

  于琛倒是无所谓,郑予妮急着问:“有烧到脸吗?”

  医生说:“有部分,没有身上严重,后续可以恢复的。”

  郑予妮想,于段溪芮而言,这一定是最大的安慰。可她却立刻听到于琛说:“没关系,只要她能活下来,都没关系……”

  这是郑予妮第一次对段溪芮羡慕到骨子里。

  甚至她在想象未来会不会出现一个人也爱她至此的时候,她都不敢去想经天的脸。

  晚些时候,段溪芮终于被推着出来了。麻醉未过,她还睡着,一见到昔日漂亮的她被纱布缠得雌雄难辨,郑予妮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反而于琛还要安慰她几句。

  段溪芮转入ICU,家属不予探视,护士交代了一些需要的日用品,让回去准备,郑予妮揽了这活。烧伤科的楼道里挤满了支着小床的家属,根据他们的建议,家属得留守以备医院随时联系。于琛打算从单位里把午休用的折叠床搬过来,他一个兄弟和同事也揽了这活。

  郑予妮去了趟他们家又去了商店,辗转回来已是凌晨。于琛让她先回去,她摇摇头说:“溪芮妈妈快到了,她肯定会想在医院陪溪芮的,你在不方便,还是我留下吧。”

  “不好吧,”于琛感动欲泣,可也不好太麻烦她,“妈要是觉得不方便,我让我妈也留下来跟她一起。”

  说了几句也没定论,郑予妮又说:“我们最好去高铁站接阿姨,我不会开车,你朋友能不能开?我跟着去,我认识阿姨。”

  这倒是让郑予妮想起来,夏天的时候跟爸妈说好等天凉了她就学车,怎么光顾着跟经天腻歪倒给忘了——果然还是得学车,像现在这种时候她又拖后腿了不是。

  接到段溪芮妈妈的时候,她和郑予妮抱头痛哭。所幸郑予妮带给她的都是好消息——段溪芮情况稳定,手术顺利,暂时没别的危险。

  阿姨流着泪,紧抓郑予妮的手不住地说:“还好有你在啊,还好有你啊……”

  郑予妮发自肺腑地说:“阿姨,我也很需要溪芮在,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于琛的父母果然在外环高速被堵到深夜,和段溪芮妈妈前后抵达。她父母已经离婚,郑予妮只好试着问:“那……溪芮她爸爸知道吗?”

  阿姨说:“我通知他晚了,已经没车了,他明天过来。”

  父母们在医院相聚,大人们都让郑予妮先回去,于琛妈妈主动提出陪段溪芮妈妈在医院。郑予妮很坚持:“今晚我陪着阿姨吧,等溪芮爸爸明天到了我再回去,刚好今天周末,过两天上班了我晚上也没办法待了。”

  她再三坚持,长辈们都感激涕零,便也没再拒绝。

  于琛送父母回家,郑予妮也跟着过去洗漱。路上他父母打趣道:“予妮有男朋友没有啊?”

  郑予妮笑言:“还没有。”

  他妈妈积极说:“我们想想有没有谁合适介绍给她呀,予妮又漂亮工作又好,人还这么好,得好好给她找。”

  于琛轻咳一声:“人家快有了,你们先别操心。”

  这一句调侃,让紧张了一夜的郑予妮扑哧而笑:“我最好真的快有了。”

  之后于琛又送郑予妮回医院,又揶揄她:“你怎么还没搞定啊,我都听了半年了。”

  郑予妮叹气:“可能搞不定了吧,谁让你这个标杆立在这里,他可能审查不过。”

  于琛嗤之以鼻:“你对标我?那是很难了。”

  郑予妮瞪他:“哥,咱能想着点我好吗?”

  于琛笑了笑,算是这一夜紧绷的稍稍放松。然后,他冷不丁地说:“温彦前阵还跟我问你了。”

  郑予妮跟突然见鬼了一样脊背一凉,张口就骂:“我靠,你吓我一跳。”——她怎么忘了,于琛跟温彦在学校还是球友。

  于琛主动说:“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了吗。”

  “你说什么?”

  “我肯定说不知道啊,溪芮交代过。”

  “哥,您真好!”郑予妮竖起了大拇指。

  于琛故意地说:“你没有想问的吗?”

  “没有。”郑予妮想也不想就说。

  “也是,你现在新欢正浓。”

  “主要是这样,”郑予妮很乐意承认,嘴角已经挂不住笑了,“其次,既然他问了,说明过得也就那样,不然谁过得好还打听前任啊。”

  于琛也笑了:“确实,他好像一直没有女朋友。”

  郑予妮捂住了耳朵:“救命,我耳朵脏了,我不想知道!”于琛肯定早跟段溪芮说了,段溪芮也知道她不想听,所以才没传到她这。

  等到能够休息下来,已是下半夜。医院很早就开始查房,送饭送菜的,化验检查的,人来人往,所以她们眼没合上多久又起来了。于琛父母也早早到了,他们按照其他家属的建议做了小米粥送过来,护士送餐出来时给他们报喜,段溪芮醒了。

  他们哭成一片,段溪芮妈妈托着护士的手说:“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救我女儿,她那么漂亮……”

  段溪芮爸爸搭了最早的高铁过来,午后方至。之后家长们都劝郑予妮回去休息,想来他们自家人也有事要商量,她便离开了。

  回到家里又饿又累,可又放心不下,这一夜郑予妮还是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昏昏沉沉地醒来,她察觉到自己发烧了,体温计一量,果不其然。

  段溪芮妈妈知道她病了,让他爸留守医院,自己过来看望郑予妮,给她做顿饭。阿姨把饭菜做好去床上叫她,她闻到满屋子饭菜香时,“哇”地一下就哭了。

  中国家长做的饭菜,总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是记忆中小学放学时家的味道——和小伙伴们走进院里,闻到这味道就能肯定地说:“是我妈妈做的饭!”又是中学时某个做功课的傍晚,闻到这味道就饥肠辘辘,接着是妈妈的吆喝:“吃饭了——”

  等到了大学,这味道就从家变成了家乡,从每日咫尺寻常,变成了只有冬夏的远方。郑予妮寒暑假在家睡懒觉时闻见,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自己还躺在学校宿舍里那张九十厘米宽的小床上,一睁眼就会失落,原来爸爸妈妈离自己很远很远。

  见她哭,阿姨也忍不住了,搂着她说:“你们这些孩子啊,我当初是反对溪芮远嫁的,出点什么事,爸爸妈妈在家里胆战心惊,昨天阿姨接到电话的时候都吓得腿软了……你看看,你在这里生病了,爸爸妈妈也都不在,怎么好照顾你呀……”

  段溪芮老家高铁车程四小时,郑予妮则需要五小时。在交通发达的今天,孩子们习惯了以时间做计量,两千公里也不过是三小时飞机,哪里叫远,不曾想对于从车马很慢的年代走来的父母,坐上了车,便是遥不可及的远方了。

  郑予妮一边吃饭,阿姨又是叹气:“唉,你现在又考了这里的公务员,肯定也是不会回去了,平时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爸妈妈担心啊。”

  郑予妮哭着点点头。

  如果说因为想买一架钢琴而想买房是为了经天,那么这欲望能达到百分之三十;接着因为看到河心街道熟悉的城景而有归属感想买房子,这欲望达到了百分之六十;而现在,为了父母能够随时来看自己,在这里有一个能和父母偏安一隅的屋子,在这里能在一个睡到自然醒的周末吃到父母做的饭菜——这欲望达到了百分之百。

  周一上午,经天要和苏婕一起去区里开会。

  走之前他想去看她一眼。他一上午都没见到她,她本就不常来吃早饭,可——但凡她从他门口路过,他都是能看见的,可今天一直没有。

  但经天迟迟未动。虽不是顾忌杜慧玲,可她那一番吵闹质问,的确也令他有所愠怒——这明明就是他跟她两个人之间的事,她领导没意见,他领导也在看热闹,一个毫不相干的杜慧玲跳出来舞个什么劲儿?

  本来两个人都想按着自己的节奏走,什么时候发生什么,要不要发生什么,他们俩自己心里有数,现在被人强行拨乱,实在令人怒烦。就像你本来打算要做家务了,你妈喊了你一嘴让你做家务,你立刻就不想做了。

  原本只要大家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暗搓搓磕糖,他每天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去找她。可他没想到杜慧玲来这么一招破釜沉舟,他现在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去看她,于他名声不利,无论她作何反应,于她更是不利。

  本来舆论对女性就不公平,更何况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这些,经天都知道。

  经天正走着神,苏婕过来提醒他,她去个卫生间就该走了。

  临到关头,他突然不再犹豫,起身去了周子浩办公室——曲线救国嘛,路过看一眼也行啊。

  可郑予妮不在。她位子空着,放包的位置他又看不到。

  他只好跟着苏婕走了。开完会就到了中午,赶回来食堂只有剩饭剩菜,往日他都会在外面解决的,可今天……经天回到食堂时,刚好看见周子浩和王佳音出来——这两位是郑予妮的固定饭搭子。

  她今天没来吗?

  午休时他刻意细听,隐约听到王佳音和冯歆说话,却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们请假向来不会请全天,办点什么事或者去医院看个小病,半日也足够了。经天等到了下午,却一直都没见到郑予妮。她平时叽叽喳喳的,喊对面的周子浩也是一嗓子喊过来,今天没了她的声音,整条走廊都显得安静了。

  一直到下班时间,郑予妮都没有出现。即便是到了第二天上午,她也还未出现。

  经天有些坐不住了。他琢磨着找个借口去问问,想了一上午,想到自己车里放了几盒鲜花饼。

  午休时他去把饼拿上来,下午先招呼办里的几位姐姐吃,接着端上两盒出了门——没去另一个经服办,而是直奔周子浩那,分了他们一人一个,调头去了对面的目的地。

  经天先给了王佳音一个,接着往里走——郑予妮的座位空空如也,包不在,电脑也没开。

  他先给了冯歆,再往郑予妮桌上放了一个。冯歆一看,善解人意地开了口:“予妮这两天请假了。”

  经天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请这么久。”

  “生病了,好像从周天开始就病了。”

第36章

  经天一怔, 语气却无波无澜:“病这么久啊。”

  冯歆扯着嘴角笑,是那种八卦的笑:“我也问她了,她没说怎么了——你问一下?”

  冯歆本意是想探听经天和郑予妮有没有私联方式的, 可经天又怎会让她轻易看穿。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着急走, 不紧不慢地拆掉鲜花饼的包装,在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还跟冯歆聊了两句——总之就不是刻意来打听她的。

  休息两天倒也还正常, 上次内涝时他发烧也是休息了两天。要是超过三天, 不免就要让人担心一下了。

  上帝听到了,所以, 周三的时候,经天也没看到郑予妮。

  上午他在工位发了好久的愣, 手指反复戳开她的朋友圈, 无望地等待着什么。可她也不爱发朋友圈, 更不会发日常碎碎念,要么出去玩的时候发好看的照片,要么转发纪录片链接——全是跟野生动物相关。

  是啊,加她第一天他就把她半年的朋友圈翻完了, 也就那么十来条。这两个月以来她只发了两条, 最新一条是当朋友的伴娘, 新娘他见过, 她说是她的大学同学, 感觉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所以他记住了照片里她的名字——段溪芮。

  从她的朋友圈退回来, 就是和她的聊天界面,上一句停留在——我在楼梯间等你。他记得那天他看到这行字时, 没能克制住地弯起了嘴角。

  她就是倔啊,太倔了。他已经不再需要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

  所以,他最终说服了自己,往郑予妮的对话框里敲了四个字:不舒服啊。按下发送。

  这个时候,郑予妮正在医院里,和于琛他们一起把段溪芮从病房转移到手术专用电梯——经过专家会诊,植皮手术就在今天。

  入院六天了,除了第一天转至ICU时一见,今天是第二次见到她,也终于能跟她说上话了。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鼓励她,段溪芮笑着笑着,突然又哭了。

  手术室的门一关,提示灯亮起,哭得最伤心的还是段溪芮妈妈。于琛扶她到椅子坐下,郑予妮也往外走走找地方待着。这时她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的微信消息来自“JINGTIAN”时,喜出望外地湿了眼眶。

  “不舒服啊。”她想象到他的语气了,淡淡的,低低的,好醉人啊。

  郑予妮没来由的一股勇气,干脆利索地按下了语音通话。她的心刚刚悬起,很快他就按了接听:“喂?”——沉厚有力,藏了些难抑的惊喜。

  隔着电话,她在笑,可鼻子又是酸的,于是笑泪交加:“在干嘛?”

  “我……今天还挺忙的,上午要交一个报告。”

  他说着说着,她听到了“咿呀”一声,有所猜测,求证道:“你在哪啊?”

  “消防楼梯。”经天一说,她就听到他的声音犹如加了立体混响。

  “哦。”——天呀,她已经是他的秘密了呀。

  说了好些,她都还没回答他呢。经天又问:“你生病啊?请假这么久。”

  “也不是……前两天是发烧了,但是……”郑予妮说着又开始哭,鼻酸吞没了发音,她没办法很快再开口。

  经天揪紧了心,忍不住又问:“怎么了?”

  郑予妮缓了缓,让自己平静些,才说:“我朋友嘛,她上个月刚结婚,她老公在海关,周五的时候她开她老公的新能源车去接他下班,路上有人酒驾撞她,然后车就起火了……”

  “啊……”经天微微一惊,“是段溪芮吗?人怎么样了?”

  郑予妮跟着一惊,她没想到,他记住了她最好的朋友的名字。“对,”她可怜巴巴地说,“周五晚上抢救,她妈妈从老家过来,我就一直在医院陪着,其他伤都稳定了,主要是重度烧伤。我周末回家休息了一下,周天起来发烧了,周一就请假休息。本来想周二去上班,但是医院突然通知今天要做植皮手术,周二有很多准备工作,还要跟病人通话,所以我就赶过来了,现在刚刚送她进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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