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份 第3章

作者:孟中得意 标签: 近水楼台 励志人生 成长 正剧 现代言情

  “你留着吃吧。”

  谷翘坚决要请他吃:“你吃吧。听说很甜。”

  “我香蕉过敏。”

  “香蕉过敏?这样啊。”谷翘第一次听人香蕉过敏,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西瓜,“你西瓜过敏吗?”

  骆培因第一次见谷翘这种人,看她这架势,不像是住这里的,这么个傻妞,别被人给骗了。他看了她的两个大西瓜:“你来这儿……?”

  谷翘也没瞒人,直说自己是来探亲戚。她心里想着要是这个少年知道她堂姨住哪儿,就省得再问别人了。这里是她堂姨夫分的房子,说姨夫的名字估计认识的人多些。

  谷翘问:“你知道骆伯桉住哪儿吗?”

  “骆伯桉?他是你什么人?”

  “我姨夫。”

  “你姨叫什么?”

  谷翘说了自己堂姨的名字,见少年那表情,她马上说:“不清楚也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我去问问别人。”

  谷翘没成想这少年还真知道,连具体门牌号都告诉她了。只是她没想到这个社区比她想象得大,她还以为快到了,没想到还得往里走这么多路。在少年第一遍给她指完路后,谷翘不好意思地说:“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吗?”

  骆培因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又看了谷翘一眼,再看了看她的西瓜香蕉,他对着谷翘的西瓜说:“我带你去。”

  “方便吗?”

  “赶快上来吧。”

  谷翘没再客气,出于为人节约时间的考虑,她麻溜跳到了车后座。谷翘第一次坐这么快的自行车,除了拐弯的时候会慢下来看看路况。她想,幸亏遇到了这个人,否则还真难找到。这个社区分好多片儿,她堂姨家住的那片儿单独围起来,有人站岗。进了这片儿,五层楼房就变成了独栋的二层小楼。

  “真是谢谢你。我叫谷翘,谷子的谷,尧羽翘。你叫什么?”

  谷翘并没听到回答,她心里猜也许是少年不愿意跟她透露自己的名字,但她马上为双方找到了台阶:“真是个好人,做好事还不留名。”

  “骆培因。”三个字平淡的有些冷漠。

  “这么巧!你也姓骆。”

第5章

  ◎姨妈◎

  骆培因把谷翘带到房子门口,说了声“就是这里”,还帮她按了门铃。谷翘的谢谢还没说完,就再没见骆培因的影子了。

  这小院子里的花和谷翘的衬衫一个颜色,花草都是她在乡下熟识了的,但今天在她眼里却有点儿陌生。

  听到门铃响,连奶奶还以为是骆培因折返回来了。哪有自己骑车去机场的,让老钱开车送到机场也不费事。反正骆先生现在出国访问去了,老钱闲着也是闲着。

  孰料开门见到一个年轻姑娘,提着两个大西瓜,脆生生地跟她打招呼,“您好,请问这里是骆伯桉……先生家吗?”

  连奶奶在骆家做了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拒客。她一扫来人的礼物,马上下了判断:毫无受贿的风险。连奶奶上下打量了谷翘一眼,“你是……?”

  谷翘两句话就交待了自己的身份来意。连奶奶藏起了自己的惊讶,她在骆家待的年头远比现在这位骆太太待的时间长,自新太太到这个家来,她总共才见过一次新太太的亲戚,还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要不是今天这姑娘自报家门是谷家的亲戚,连奶奶几乎都要以为太太的亲戚都不在这世上了。

  连奶奶一眼就把谷翘的来意估了个七八分,乡下来的亲戚,恐怕要请太太办事。她请谷翘坐下,“谷老师在楼上,我去请她下来。”

  听眼前人称呼她的堂姨为谷老师,谷翘还以为堂姨现在做老师,后来才知道这只是连奶奶对自家雇主与时俱进的一种称呼。连奶奶本来是称呼自家雇主先生太太的,但先生嫌太太这个词太资本主义,于是连奶奶便改了个称呼。

  谷翘听这话音,才确定眼前人是骆家的保姆,她马上说:“谢谢!我怎么称呼您呢?”

  谷翘的谢谢说得很热情,连奶奶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叫我连奶奶吧。”

  谷翘心里觉得叫眼前人奶奶太年轻了,她梳一个溜光水滑的圆髻,白衣黑裤,离远了看不清多少皱纹。不过人家这么说了,她也就这么称呼。

  谷翘并没坐下,她站在客厅里,看着连奶奶一级级登上楼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格外漫长,好像楼梯没有尽头似的。楼上传来的琴声在她心里踩着点,这舒缓的练习曲并没减缓她内心的紧张。客厅里其实很凉快,谷翘在客厅里见到了娄德裕说的比电扇要凉快的东西。

  堂姨家比她想象的要有钱,一瞬间谷翘怀疑娄德裕对富裕的定义来自骆家。娄德裕这么想发财,一部分没准也是受了这里的刺激。娄德裕要是知道她来这里找堂姨帮忙,还说出了他被骗得分文没有的事,没准气得要发疯了。活该,谁叫他现在不回家把烂摊子留给妈妈!以谷翘对娄德裕的了解,她倒不担心德裕会因为这事想不开了断。谷翘甚至不觉得娄德裕现在是为了躲债才不回来的,她很担心娄德裕受了骗,没脸回家,现在憋着赚把大的,再回乡光耀门楣。没准为了把钱赚回来,把骗子骗他的手法炮制一下,再去骗别人。真要这样,才是无法挽回了。她必须在娄德裕做出这种事之前把他找回来。

  这个猜测谷翘没跟任何人说,跟妈妈说,妈妈更担心;至于跟外人说,娄德裕目前的形象已经够差了,实在没必要凭想象把他说得更差,这样别人只想远离,恐怕更不会帮她找了。

  骆太太在楼上监督小儿子练琴,此时还不知道外甥女已经到她家了。

  骆老四感叹:“二哥终于走了,真希望他暑假结束了再从新加坡回来。”

  对于骆培因去新加坡探亲这事,最开心的是家里的小弟弟。骆老四也不知道二哥哪来的这么多忌口,口味淡,葱蒜不吃,鸡肉不吃,就连西红柿都能过敏。如果不是连奶奶,二哥不吃就不吃,也不碍着他什么。可连奶奶这个老太太仿佛不是骆家的家庭服务员,而像是骆培因一个人的服务员。自从暑假开始,连奶奶就没做过一次他爱吃的菜,鸡肉不做也就算了,盐放了跟没放一样,理由是二哥在学校食堂受苦了,食堂的菜口味太重,回家怎么能再不吃个可口的。可口只停留在连老太太的嘴上,他也没看见二哥多爱吃老太太做的菜。就连二哥主动跟老太太说,不要光紧着他的口味做,毕竟是全家人一起吃饭。连奶奶也听不进去。仿佛是古时忠臣,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连皇帝本人的话也不听。

  骆老四在背后骂连奶奶,知道的是骆家的保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个家的老祖宗呢。他就没见过同学朋友哪家的保姆像连老太太一样。倒也不能说连奶奶在骆家作威作福,即使爸爸和二哥邀请连奶奶一起吃饭,连奶奶也坚决拒绝,数年如一日在厨房解决吃饭问题。

  送走二哥,骆老四马上向连奶奶提出要求,他今晚要吃卤鸡腿。他刚提完要求,就被母亲叫去练琴。骆老四很烦母亲说“像你这个年纪,你二哥已经会弹什么曲子了。”是,那又怎样,“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二哥不光没成钢琴家,现在连钢琴都不弹了,没准现在会弹的曲子还没自己多、还没自己好呢。母亲什么都要拿他和二哥比,仿佛他只要不超过二哥,就不配收获表扬。还有那个连奶奶,经常说:“培因九岁就一个人坐飞机回国。”切,要是给他买机票,他也可以一个人坐回来。可惜并没有人把他送到新加坡,他也无法一个人坐飞机回国。

  骆太太下意识地看了眼门,还好门是关着的。她厉声道:“以后不许在家说这样的话。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不容人呢。”

  家里现今除了连奶奶,并没有“别人”。骆太太开始只把连奶奶当成一个普通的保姆,因为用着不顺心,想要换一个。但这一想法遭到了丈夫的反对,“她带大了培因,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有意见,可以沟通嘛。”

  四个孩子里,骆伯桉最看重他的二儿子。骆太太开始以为重点是“儿子”,及至现今骆太太自己生了儿子时,她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骆太太第一次结婚时,她的丈夫已经是第三次结婚,之前的每次婚姻还都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骆伯桉每年都要祭奠他因病去世的第一任妻子,却对他的第二任绝口不提。骆培因是第二任的儿子。

  连奶奶就是骆伯桉第二任妻子留下的遗迹,据说第二任妻子带着骆培因去新加坡探亲时,也要把连奶奶一并带去。说是探亲,其实那时候就不打算回来了。但是连奶奶放心不下自己家,没去。后来骆培因自己一人坐飞机回国,骆伯桉非常感动,没想到儿子会为了自己抛弃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感动的同时也纳罕,每天那么忙,儿子都难得见一面,何以儿子就对自己这个父亲产生了如此深刻的感情。不管怎么样,既然儿子如此爱自己,自己也应该对儿子好一点。

  骆伯桉的这番心情现在的骆太太并不了解,只以为他对第二任旧情难忘。

  连奶奶的敲门声非常有节奏,骆太太整理了下自己的鬓发,冲着门说:“进来吧。”同时用眼示意儿子继续弹琴。

  听到连奶奶说,妈妈家亲戚来了,骆老四的琴声倏地断了。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妈妈的亲戚。逢到过年收红包,骆老四就很遗憾妈妈这边怎么一个亲戚都没有。大姐妈妈去世了,也和她的舅舅姨姨联系着呢;至于二哥,他妈在新加坡,应该那边也是有亲戚的,不管怎样,反正礼物是没少收。

  谷老师听到外甥女来了,心里一惊,她甚至没顾得上叮嘱儿子继续练琴,就出了门。这么多年不上门,这次上门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这些年,骆太太和堂姐家的唯一联系就是过年她给婶婶寄一笔过节红包,然后堂姐仿佛怕占了她便宜似的,邮寄一堆乡下特产过来。这些东西在进骆家门之前,就被她送了人。她未尝没想过自己日子好过了,帮一帮堂姐,但是想着娄德裕也会因此得益,帮助的心就淡了。万一娄德裕蹬鼻子上脸不知足,还不够麻烦的呢!何况是堂姐有求于她,堂姐都不主动,她又上赶着干什么?

  堂姐的心结大概是婚宴时结下的,丈夫给婚礼定了个基调,一切从简,她这边只请了周瓒和自己的领导参加婚宴,没想到堂姐收到信后竟带着赶制的嫁妆和娄德裕连夜坐火车来了。

  骆太太至今仍记得娄德裕穿的那件不合身的西服,太怪模怪样了,随便穿件旧衬衫都比他的西服强得多。跟周瓒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并未为自己姐姐姐夫的到来而感动,只觉得有这么个姐夫真丢脸。真不知道姐姐在和周瓒那样的人交往后,怎么还能看得上娄德裕这种男的。她临时决定让堂姐坐在周瓒旁边,以中间没位置为由把娄德裕安排在了边角。

  堂姐拒绝了她的安排,选择和娄德裕坐在一起。即使现在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骆太太也会继续让周瓒给她做婚礼祝词,而让娄德裕坐在边角。只是她偶尔会后悔,要是晚一点给堂姐写信通知结婚的事就好了,那样堂姐就不会来参加婚礼,也就不会遭遇那样的难堪。但是嫁给娄德裕那样的人,注定是要遭遇难堪的。

  骆太太楼梯下到一半,突然站定,站在楼梯上打量站在客厅里的谷翘。

  谷翘抬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站在楼梯上观察自己,她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材料的黑色连衣裙,看上去挺贵的,连衣裙上的蓝色胸针很醒目,即使隔着很远,谷翘也注意到了。谷翘第一眼就觉得楼梯上女人头发烫得很好,她见过许多烫发的,这次进城坐火车公交都见了许多,都没这个烫得好。

  谷翘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应该是自己的堂姨,她突然笑了,清亮地叫了一声:“小姨!”

  谷翘并没有马上亮明自己的来意,只说代妈妈来看望一下小姨。

  骆太太看了一眼谷翘带来的礼物,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次来,恐怕你妈妈并不知道吧。”

第6章

  ◎在骆家◎

  骆老四在楼上特意开了个门缝,靠在门上听楼下说话。孰料妈妈只和她亲戚在客厅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进了房间。大概是怕连奶奶听到她们的谈话。

  骆太太重又回到楼上,检查儿子今天练琴的成果,骆老四忍不住问道:“客人走啦?”

  “今天来的是你表姐,从今天开始她就住在咱们家。“

  “表姐自己没有家吗?”

  骆太太看了眼儿子:“再给我完整地弹一遍。”

  骆太太让老钱开车送谷翘去陈家拿行李去了。娄德裕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人,谷翘竟然打算在他家歇脚。看来都到这时候了,堂姐也没想过来找自己。是怕给自己添麻烦,还是怕自己看了笑话,抑或是是认定了自己不会帮忙?想到这儿,骆太太的笑有些嘲讽。娄德裕欠的债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随随便便就能拿出的数目,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钱去填娄德裕欠的债。骆伯桉享受的房车待遇是一回事,到手收入又是另一回事,这个人眼里只有他的名声和前途,不允许妻子儿女因为他占一点便宜,额外收入当然更是没有的。

  骆太太想,这么多年了,堂姐还是这么死心眼。谷翘倒是比堂姐精明,知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帮忙。可到底是娄德裕的女儿,这时候还舍不得这个爹,还想着把他找回来承担责任。欠了这么多债,以娄德裕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回来?没准是早就计划好了卷包跑也说不定。他真心藏谁能找得到?不过骆太太倒是支持谷翘去派出所给娄德裕报失踪,宣告失踪到了年限堂姐便可要求离婚。

  谷翘是堂姐和娄德裕的女儿,最终骆太太对堂姐的感情战胜了对娄德裕的厌恶,决定把谷翘留下来,给她找一个正经单位的工作,如果她想继续读书,以后可以在职读夜大。她不准备让谷翘再继续读一年高中,就算考上了大学,也太不经济,再怎样,父亲总是比堂姨亲的,栽培半天还是给娄德裕做了嫁衣。不如现在就工作补贴家里,帮堂姐减轻一点生活压力。

  皇冠车停在针鼻胡同外面,谷翘来陈家取她之前的行李。说是行李,也就一个小包,衣服都没几件。家里只有陈大妈在,她跟陈大妈道了别,陈大妈放心不下非要把她送到胡同口。谷翘上了车,回头发现陈大妈还站在那儿,她朝陈大妈使劲挥手。等看不见陈大妈的影子了,她还没放下自己的手。她有一种直觉,她好像要和过去的日子告别了。

  车子行驶到一家报刊亭,谷翘请司机老钱停下来,她下车买了五六种报纸,才又回到了车上。她噼里啪啦地翻着报纸,试图找到报失踪之外的其他寻父方法。多一种尝试,就多一分可能。堂姨根本就不想看见娄德裕,请堂姨帮忙找人也是行不通了。娄德裕现在没准还有看报寻找致富法门的习惯,把寻找他的信息登到报上呢?不过付费刊登她谷翘刊不起的。而且报上那些付费刊登的广告,譬如征婚之类,都版面太小,一般人很难注意到。

  谷翘的眼睛最终定在一则招聘消息,一家酒吧招聘酒水销售,工资提成都很有吸引力,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她真愿意这事靠谱。

  骆太太看看谷翘取回的行李,又看了看谷翘跟谁啃了一口的头发。这么个年纪,也该学会打扮自己了。既然有个不错的底子,就该利用起来。像堂姐嫁给娄德裕,真是把好条件浪费了。骆太太十八岁之前,一直觉得堂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孩子,她一直自觉不自觉地模仿堂姐的举手投足;但是等她后来进了城,堂姐在她心里的光彩一点点褪色。因为这个,她理解了周瓒。周瓒对堂姐的爱情只能在村子里发生,只要他离了乡下,就会发现堂姐的平凡。但即使不嫁周瓒,也不必低就娄德裕。

  骆太太先把谷翘领到了她的新房间,让她收拾一下。

  新房间不大,窗子只有小小的一扇。一张单人床之外将将能容得下一桌一椅一个窄柜。不过有地儿住谷翘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堂姨给她解决住处,已经远超她的期待。住处解决了,她就可以放心找工作了,等找到工作有了宿舍再搬出去。她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正要伏案写信给妈妈报平安,就听见敲门声。

  骆太太拣了几件她的旧衣,让谷翘先换上。衣服都是浅色,像谷翘那样的鲜黄衬衫骆太太觉得颜色太艳太乡气,也就是谷翘年轻,才看着有些活泼气。

  骆太太关上门,让谷翘换了衬衫裙子给她看。谷翘觉得这件淡蓝色飘带衬衫穿在堂姨身上应该很好,但不是很适合自己,不过在骆太太眼里,还是比她的黄衬衫好多了。骆太太打量了谷翘的上身,低声问:“你的内衣什么码?”

  谷翘难得红了脸,她本来都是穿背心的,后来背心穿着不合适,她妈妈特意带她去县城商场买的,对于她这种中学生,当时只有这一款。现在是有些紧了,但是谷翘觉得勒一勒也好,要不鼓出来穿衬衫总有点突兀。

  骆太太看桌上的白纸刚写了妈妈两个字,就没下文了,她问谷翘:“你写信准备怎么跟你妈说?”

  “我在小姨这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谷翘觉得小姨提的以后可以边工作边读夜大拓宽了她的思路,这个说给妈妈听,妈妈就不用老遗憾今年她没高考了。同时她省略了娄德裕的部分,她觉得小姨也不会喜欢听。

  “你现在就写吧,写完我带你去邮局。对了,你告诉你妈,我给她寄了一张一千块的汇款单,让她记得取。”

  谷翘没推辞,忙说:“谢谢小姨。”她知道家里很需要这笔钱救急,保佑她赶快找到工作吧,以后就可以把钱还给小姨了。她问堂姨:“您有什么要带的话吗?”

  骆太太愣在那里,半晌才说:“让她注意身体。”这些年想说的话太多,因为没在合适的地方说出来,攒到一起反而无从提起了。

  等谷翘写完信,骆太太先让老钱送他们去了邮局,信寄好了又开到富晶酒店。骆太太总是在这家酒店的理发部理发。谷翘进了酒店,眼睛很贪婪看着周围新鲜的一切,毫不掩饰自己第一次见。

  骆太太对谷翘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倒希望谷翘能见点世面,不至于被随便一点小恩小惠就迷了眼睛。

  骆太太教育谷翘:“这里的人最是势利,就算第一次见,也不要表现得大惊小怪的样子,让人第一眼就把你看轻了。”

  谷翘心里说别人爱怎么看我就怎么看我,我又没偷没抢。但以她对小姨的理解,小姨应该不想让相熟的人知道,她有一个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的亲戚。既然小姨帮了她的大忙,还好心带她来这里剪发,那她就配合一下小姨的期待吧。

  骆太太猜谷翘心里在骂自己,她问:“你在想什么?”

  “这里真不错,以后我要带我妈妈也来这里。”

  骆太太没想到谷翘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儿恍惚:“那你可得努力了,这里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的。”而后她听到谷翘一声响亮的“我会努力的!”

  谷翘到了理发部内部,很好地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眼睛只追随着堂姨。理发部的顾客不光是国人,还有一些金发棕发的外国人。

  谷翘猜,堂姨大概是这里的常客,她指定了一个人给谷翘剪发。谷翘的短发剪得很俏皮,得知剪发的价钱,谷翘不免为堂姨心疼。

  骆太太又带谷翘去商场添了两件内衣,这是必要的。谷翘试胸衣的时候,骆太太意识到这女孩子已经发育得很成熟了,她必须得给谷翘提个醒。

  买好内衣,骆太太对谷翘说:“你才十八岁,遇到有人追你,也不要着急谈恋爱。等你真到时候了,我会给你介绍的。在这上面,你还是要相信长辈的眼光。”

  谷翘完全没想到堂姨会突然提这个:“我现在哪有时间做这个呀?”别说做了,在堂姨说之前,她一个念头都没这方面转过。她当务之急就是挣钱。她悲哀地发现她现在真不愧是娄德裕的女儿,一心只想赚钱。

  骆太太并没为谷翘购置新衣服新鞋子,倒不是为了省钱,买两件衣服的钱总不缺,但是让谷翘以为这是常态就麻烦了。升米恩斗米仇,不得不防。

  走在商场里,骆太太低声向谷翘嘱咐:“除了我,你爸爸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你遇到了难处,别人不光不会帮你,反而会因此踩你一脚,家里的困难没必要让人知道。这个家里四个孩子,只老三老四是我生的,是你的亲表妹表弟。其他人,保持礼貌就可以了。老大结婚了,回家次数不多。老二暑假去新加坡了,他平常上学,只周末回家。回家见着面,你称呼一句表哥就可以了。不用特别……试图亲近。”骆太太想说的是“巴结”,但这个词太难听了,于是换了个词。巴结也没用,这人反而看不起你。大概继承的他母亲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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