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在骆家,谷翘最先混熟的是骆老四。当骆老四意识到表姐很穷之后,就不再寄希望能从姨妈那里获得大红包。不过穷表姐也有穷表姐的好处,穷表姐现在研究食谱上了瘾,每天请他点菜试菜。
谷翘来到骆家的第二天,连奶奶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下,虽然不严重,但是得静养一段时间。连奶奶被女儿接回家静养前,向骆太太表示,她很快就会回来的。骆太太只说让连奶奶好好养伤,不用着急回来,马上去家政公司填了表。不过新保姆接连来了两个,都不能使骆太太满意。
谷翘就是在这时候主动接下骆家家务重任的,谷翘之前去职介所登记过,还没有合适工作联系她,骆太太这边要给谷翘介绍一份正经单位的工作,暂时也没有满意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一点忙,也算是感谢人家让自己借住。谷翘让骆太太慢慢找,空缺阶段她可以暂时先顶下来。谷翘很快就学会了煮咖啡用烤箱做点心用榨汁机榨汁,最麻烦的是做菜。不过谷翘很有信心。
谷翘的厨艺还是在今年照顾母亲时由姥姥启蒙的。
自从有钱重新成为光荣后,谷翘的姥姥便不再掩饰自己是小业主的女儿这件事,甚至对自己的身世重新进行了润色,原先她们家在县城里只有两家杂货店一家香烛铺,这个数字在姥姥的讲述中一次次增长。在姥姥最新的一次讲述中,整条街的店铺都快成她家的了,不像是小业主,简直是个资本家。虽然富裕这件事很有点儿水分,但谷翘姥姥小时候享过福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她确实比谷翘妈更会鼓捣好吃的。德裕发家之后,姥姥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手艺,老人家总觉得自己馋嘴有点儿不体面,但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孙女们做好吃的是很正当的理由。姥姥腿脚不好的时候,还不忘拄着拐棍在一旁指导谷翘妈做饭。等家里债主来的时候,姥姥才丧失了做饭的心气儿。
谷翘本来对做饭这件事儿并没研究,可是妈妈病了,愁得吃不下饭。谷翘想着,这一天天的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有个好身体,再难的日子总能挺过去。日子已然这样了,除了硬着头皮挺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她开始研究给妈妈做点儿好吃的。可家里的食材实在有限。连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都被债主给抓走了。在村里买块肉,全村人都会知道这肉的斤两、是肥是瘦。尤其像她们家,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呢。在债主眼里,她们吃块肉恐怕都是罪过,不年不节的,都这会儿了,还敢吃肉,买肉的钱怎么可以不拿来还债呢?
谷翘自己可以不吃肉,但她觉得妈妈需要吃一点肉。她用没花完的生活费走了十几里地,割了二斤肉,她头一次花钱花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她偷偷买了肉,又偷偷摸摸回了家。夏天肉容易腐坏,谷翘回家切了一点,就把剩下的肉给腌上了。这二斤肉,谷翘在姥姥的指导下,烹制了很多顿,她不由感叹炒菜真是我国的第五大发明,把一点点肉和菜混炒在一起,满盘菜都可以有肉味。不知是谷翘妈真觉得谷翘的菜做得好,还是觉得女儿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饭太辛苦,她又恢复了往常的食量,身体慢慢好起来了。
也是因为这个,谷翘对自己炒菜的技艺很有自信。
凭着这份自信,兼之不停地试错学习,谷翘的厨艺得到了骆老四的充分认可。骆老四很认真地对谷翘说,她做的炸鸡并不输于肯德基家乡鸡。
在骆家的第十天,谷翘见到了娄德裕口中的“三婚老头”,因为“老”字在她心里扎得太深刻,以至于见到人完全没能对号入座。骆伯桉面貌举止完全是中年人,还是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他不说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骆老四很怕他的爸爸。
谷翘完全不觉得“三婚老头”冷漠,他见到谷翘,就像领导下乡见到老乡一样热情,问他们村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得怎么样,是不是真正的调动了群众积极性;得知谷翘是高中文化水平,又问是不是义务教育在他们显得到了很好的贯彻。谷翘一瞬间对自己所处的地方陷入了怀疑,在听到谷翘的回答后,“老头”并不是很满意,陷入了沉思。
谷翘在骆家的第三周,才把骆家二哥和“骆培因”两个字真正对应起来。平常骆老四老说二哥二哥,她也不知道二哥是谁,只知道这二哥忌口太多,多得让骆老四痛苦。连西红柿都能过敏。
在骆家的第十五个晚上,骆伯桉对骆太太说:“培因就要回来了。”
听到这两个字,谷翘突然想起了那天骑车带自己的少年。原来他就住在这里,怪不得路这么熟呢。
第7章
◎表哥◎
本来是老钱开车去机场接骆培因的,结果出了机场,却变成了骆培因在开车。
当骆培因主动提出要开车的时候,老钱第一反应不是不合适,而是他能开吗。待方向盘落到骆培因手里,车子平稳而迅速地使进城内时,老钱心想这技术哪练来的。老钱做司机前在部队当了好些年的汽车兵,很自豪自己开车的技术。但以他的眼光看,骆培因这把车也开得没毛病。
老钱想,估计是在他母亲家练的,老钱隐约听说领导的前妻在新加坡,很有钱,估计家里不少车。
骆培因的外公祖上上个世纪因为家贫下南洋谋生,从开小店起,渐渐起家,积累到他外公这代,已经完全不知道缺钱的滋味。当时新加坡属英属殖民地,外公家虽在此地多年,仍以中国人自居。他外公年轻时自己不缺钱,却很为别人受到的贫穷不公而愤怒,十几岁正是热血,一个人拿了家里值钱的物件儿去当铺换了钱,连一封信都没留下就回祖国参加抗日了。当时是三十年代初,中国尚未全面抗战,外公十几岁离家回中国,等到日本投降,已是年过三十。在这其间,外公认识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学生,后来与这女学生在一起生下了骆培因的母亲。没有人知道外公在结婚生子的过程里,想没想过他的父母。或者是胜利后看到别人团聚,勾起了他的思家之心,他终于回家探亲了。
外公是家中幼子,外公的母亲自从有了这小儿子,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自小儿子不知去向,从此一病不起,但这口气等到外公回家才终于咽下。外公回家发现家里已是物是人非,新加坡日占时期,外公的父亲因给抗战捐款,在日军大规模屠杀中未能幸免,家产也被日本人强制征收。外公的大哥受了刺激,从此一蹶不振;二哥靠种植红薯木薯养活了全家。
外公的孝子基因和商人基因是哪个先觉醒,至今是个疑问。外公给他母亲办完丧事后,又回了一趟中国,这次他是要带妻子女儿和他一起去新加坡,中兴家业。但是外婆比外公更舍不得故土,最终骆培因的外婆和母亲留在国内,他外公一个人回了新加坡。从此相隔两地,到外婆去世,两个人再未见过面。
外婆说骆培因像他外公,骆培因自己完全不觉得。他第一次陪他母亲回新加坡探亲,他的外公已经是老太爷模样了。外公又再婚过,子女众多,可以称得上人丁兴旺。八岁的骆培因置身于这些人中间,只觉得哪哪都不对,他从前受过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他坐着吃饭的时候,有佣人在身后站着。而其他的人都很习惯,反而不这样不正常,他母亲也很快习惯了。
后来骆培因的母亲从外公一众子女中杀将出来,成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件事至今仍让骆培因的舅舅们愤恨和不解。骆培因的母亲对弟弟背后的愤恨毫不在乎,反正他们当面对她既敬又怕。她唯一不满的是自己的儿子,儿子对她努力获得的一切并无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廖女士认为问题出在她只有一个儿子上,骆培因是她唯一的继承人,他大概理直气壮地认为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对于轻易到手的东西谁会珍惜呢?一般心软的母亲也就认了,毕竟孩子只有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了。但廖女士并不是一般的母亲,当儿子来看她时,她让儿子体验钱能带来的一切享受,凭自己的心意送他礼物,但是吝于给他钱。她告诉儿子,钱就像自由一样,不会主动送到你手边,你得努力去争取。
骆培因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连奶奶门口。骆培因听老钱说,连奶奶下楼梯时摔了一跤,现在在女儿家养病。
这个小院儿是连奶奶自己买来养老的,平常是她女儿女婿一家在住。连奶奶对外说院子是她女婿做生意赚了钱买的。
骆培因知道这是连奶奶的院子,但也就是知道而已,从没戳破过,更没跟别人提过。
骆培因让老钱在门口等他一下,他十分钟后就出来。
听到骆培因来了,连奶奶的女儿接过果篮,客气地把他引进连奶奶住的房间,又忙去倒茶洗水果。荔枝没摆在桌面上,此时特地拿出来待客。
连奶奶自己住在一间很宽敞的卧室里,床正对着一台新彩电,旁边是一对单人沙发和茶几。见到骆培因,连奶奶忙从床上坐起来,笑着说:“回来啦!都怪我,我现在还后悔,怎么当初就这么不小心,给家里添了多少事。小姐在新加坡挺好的吧。”
廖女士还是个小女孩子的时候,连奶奶就在她家做事。及至廖女士结了婚,生了骆培因,没多久又把连奶奶请了来。后来骆培因自己一个人回国,他爸爸没时间照顾他,连奶奶再次来骆家主持家务。这一来,就没再离开过。
“我母亲很好,她让我代她替您问好。”说着,骆培因拿出一个丝绒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金链子,“这是我母亲让我给您带的小礼物。”
“小姐总是那么客气。”连奶奶推辞不受,骆培因也没勉强。他把盒子放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他知道等他走了她们会收起来的。
骆培因想起很久之前,他在海滩上捡了许多海螺,他把海螺拼成一只羊封在相框里,连奶奶属羊,他准备回国把这只相框送给她做礼物。他母亲笑他,你费这么半天劲还不如送她一颗金豆子,你怎么觉得她会喜欢这玩意儿?她一个女人要自己养两个孩子最需要的是钱。你这种东西对她毫无用处。
廖女士很生气,儿子竟然认为老保姆比自己还亲近。要不是她付老保姆工资,人家会照顾他?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儿子的愚蠢,你不会以为她尽心照顾你是因为爱你吧,那是因为我在给她发工资。你可以试试我不给她发工资,她还会不会管你。连奶奶除了从骆伯桉那里领一份保姆费,还从廖女士手上拿一份薪水。如果不是廖女士主动说出来,骆培因并不知情。当然,廖女士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她并没有因为儿子迁怒于连奶奶,反而为了奖励连奶奶的尽心尽力,买了一只很重的金镯子让儿子给连奶奶带回去。
后来连奶奶的反应证实了廖女士说的。连奶奶看到骆培因的相框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并且礼貌性地夸了夸礼物,夸的词非常牵强,但看到他母亲送的金饰眉眼抑制不住的笑意。
说完客气话,连奶奶又说:“我也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回去。”
“不着急,您好好养病。好不容易回来就多住些日子。”
连奶奶又说:“要是现在还没找到顶替的,我就让我侄女过去照顾几天。她还算眼里有活儿,也细心,该注意的我也会提醒她。总比临时找来的外人强。要是用着还行,就让她一直做下去,不行的话就让她回来,这也不碍的。”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谷阿姨会处理的。”
就是她处理,连奶奶才不放心。她怀疑现在这位太太早就想把自己赶走换新人了,这次正是个机会。这些年她钱也挣得够养老了,但这份工作她总舍不下。一个人拿两份工资,再说廖小姐和骆家待她都不错,她做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她本来准备着再做两年,让侄女去接她的班。一是侄女做事确实不错,引荐给骆家她倒也放心;二是这份便宜连奶奶不想让别人占。可是她突然摔了,一切计划就打乱了。她本来想让侄女临时来帮忙,可是骆太太拒绝了。连奶奶现在怀疑这位新太太突然把她的远房亲戚叫来就是为了顶替自己的。
连奶奶跟骆培因提起谷翘:“那天你刚出门去机场,谷老师的外甥女就来了。现在估计还在家里住着。以前也没听谷老师提过这门亲戚,大概不怎么亲,不知道怎么这次就住家里了。”就算这份差事她侄女做不了,连奶奶也不希望谷家的亲戚做。连奶奶这样想倒完全是为了骆培因。骆培因是她从小带大,对他总是比对别的孩子亲些。骆先生平常忙不在家,一家子不是姓谷的儿女,就是姓谷的外甥女,骆家都要变成谷家了。
骆培因想起谷翘,她现在还在他家住着?
“这女孩子很机灵,但是太机灵了就……”
骆培因看了下表:“您在家好好养病,老钱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他送了我还有别的事。”他不愿意在背后讲别人的坏话,连听都懒得,何况谷翘这个人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连奶奶的女儿进来送茶和水果时,骆培因已经站起来道别了。
连奶奶要从床上起来送骆培因到门口,骆培因把她拦住了:“您好好歇着。”
老钱没想到不到十分钟,骆培因就出来了,他手里的烟还没抽完。老钱把烟头扔地上,用脚捻灭了。
这次骆培因倒没跟老钱争方向盘,他坐在驾驶位后面,闭目休息。
连奶奶说得没错,骆培因果然在家见到了谷翘。她穿着围裙就来给他开门了,两人四目相对,谷翘马上笑了出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地叫了声表哥。
那亲热劲儿仿佛他已经做了她十年的表哥。
骆培因一时很不习惯,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谷翘转身请他进去的时候,骆培因无意看到她的围裙后边特意系了一个蝴蝶结。
第8章
◎给我的礼物???◎
谷翘和骆培因一起进门,她走在他旁边。侧过脸瞧了他一眼,他好像比上次见黑了点儿。这个人竟然能对西红柿过敏!西红柿多好吃啊!
骆培因走得很快,谷翘快步跟上他,又用她那把清亮的嗓子说:“表哥,连奶奶不小心摔了一下,现在回家养病去了。不过你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骆培因嗯了一声,表示知情。
谷翘又跟上来,继续说:“表哥,连奶奶不在的日子,这些天暂时由我做饭。我听说你喜欢吃鱼,今天我特意买了鱼,你是想吃清蒸鱼还是鱼丸汤呢?”
骆培因想起连奶奶的话,她那么说谷翘,大概是怕谷阿姨这个亲戚把位置占了。他说让连奶奶放心,那意思并不是这个位置会给连奶奶或者她的侄女留着,这是谷阿姨需要决定的事,他不干预;而且连奶奶这个年纪,回家养老也没什么不好。他这个放心指的是以他母亲的作风,对于这个尽职照顾了他们母子的老奶奶,即使连奶奶不做了,母亲也会给她一笔钱足够她来养老的。
他没有说那么明白,是因为一旦说了,连奶奶只会说她想回骆家做,并不是为了钱。那类剖白他不想听。真为了钱又怎样?母亲这点他倒是很认同,做得好的人理所应当应该得到她应得的报酬。
骆培因转过脸对谷翘说:“谢谢。你决定。”他对待服务人员一向很客气的。
谷翘马上说:“好嘞,那我今晚做鱼丸汤。”鱼丸汤复杂一点,她第一次做,正好可以练练手。她没跟骆培因再次介绍自己的身份,她以为骆培因上次已经了解了,毕竟是他把自己送到这里的。
骆培因走到楼梯口,又听见有人叫他:“表哥!”
他有点儿烦,但回头看向谷翘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吗?”他对“表哥”这个称呼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当。年轻小保姆随家里小孩子叫人都是很平常的事,否则怎么称呼?难道像她母亲家的佣人一样张口闭口少爷,仿佛上个世纪的事。何况他们还真有点儿沾亲带故。
“表哥,再占用你半分钟的时间,我跟你确认下你的忌口。”这次没等骆培因说话,谷翘就根据她从骆老四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报了一串,说完,她抬头看向骆培因,“是这样吗?”
骆培因听完几乎有点儿佩服谷翘了:“没错,谢谢。”
谷翘对骆培因的“谢谢”接受良好,马上笑着说:“不客气!”说完她就转身奔厨房了,步子很轻快。
谷翘的这几声清亮的表哥提醒了其他人,全家人都知道骆培因回家了。
谷翘一个人独自在厨房,研究她的鱼丸汤。
每当沉浸于做菜的时候,谷翘就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她开餐馆赚大钱已经近在眼前。
谷翘和娄德裕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就是娄德裕讲他如何发财时。每当娄德裕讲他那些发财致富的故事时,谷翘都很捧场地听,每每为了感激谷翘的捧场,娄德裕就从钱夹里拿出一个大票子给谷翘,很豪横地让她随便去买点儿什么,不够了再管他要。
这些娄德裕讲的财富故事里,就包括谁谁谁去美国唐人街当中餐馆老板,一年挣好几万美刀。好几万,还是美刀。
能挣这么多,她和妈妈还用得着为钱费心吗?这个想法很具有麻痹作用,几乎驱散了她所有的焦虑烦恼。
谷翘之前去职介所登了记,职介所也给了她一些推荐,但是堂姨否决了职介所给谷翘介绍的所有工作。可堂姨看得上的职业,并没有人找她干。堂姨让谷翘不要急,工作的事她来想办法。谷翘一方面相信堂姨是真心为她好,而且堂姨见识阅历也比她多得多;另一方面,堂姨总拿妈妈来压她,堂姨说如果母亲知道她来这里做保姆服务员仓库保管员,是无法接受的。谷翘决定再等一等,如果夏天过去,再没找到堂姨口中的理想工作,她就随便找一份工作先做着。做买卖也是需要本钱的,她得攒点儿钱。
谷翘并不把做饭当作一个麻烦,而是一种事业的准备。技多不压身,多个手艺多条路。有现成的厨具、有可置办一切食物的菜金还有现成可给反馈的食客,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除了骆老四主动提供了他爱吃的一切食材口味,谷翘还问了骆老四他爸妈姐姐哥哥喜欢吃什么。她以一个老板兼大厨的身份要求自己,规划着餐桌上每顿饭的菜品,力图每个人都能吃到他们爱吃的。她努力做出大家爱吃的菜,并拓展餐桌上新的菜品。谷翘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巴结讨好谁,只是对未来事业的一种演练,虽然在外人眼里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要是能达到讨好其他人的效果,谷翘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这个家的谁能发现她这匹千里马无尽的潜力,投资她一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现在很需要一个伯乐。
今天食客又多了一位。骆培因的口味很多和家里其他人都冲突。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平衡,绝不厚此薄彼。结合骆培因喜欢吃鱼、又喜欢清淡的,一大早谷翘就去菜市场买了条活鱼。
谷翘现在已经对菜市场很熟悉了。她发现菜市场的菜比店里更便宜,虽然堂姨并没有要求她省钱。堂姨时不时给她些钱,让她用来买菜,她每天买菜记账,主动找堂姨报账,堂姨听了两天就烦了,让她自己支配。但她还是坚持记账,一方面是为了账目清晰避免误会,另一方面一个未来的老板应该有成本管控能力,她从现在就开始锻炼自己。
她还结识了同片的小保姆。堂姨有次看见她和别的小保姆聊天,很生气,“你怎么和她们混在一起,记住,你不是一个保姆,你怎么看待自己,别人就怎么看待你。”
谷翘完全不认为自己是个保姆。那些小保姆比她有钱多了,她们每月都有工资拿,而她,暂时还处于待业状态。看着小保姆们用发来的工资把自己打扮得五颜六色的,谷翘还有点儿羡慕。当然她的堂姨对这些鲜艳的衣服发卡头绳全不欣赏,只觉得土里土气。
谷翘没把自己当保姆,也没把堂姨家当成自己的家。在家里,她做饭是会让两个妹妹帮她做些事的,妹妹们也都很乐意帮忙。但在这里,她虽然在称呼上叫骆老三骆老四表妹表弟,但她没法理直气壮地让他们帮忙,他们也毫无帮忙的意思。不过这倒没怎么困扰谷翘,既然是暂时寄住人家,多做点儿也是应该的,多做也多学嘛,她对自己说。
此时谷翘的心思完全在鱼丸汤上。她给骆培因提供了清蒸鱼和鱼丸汤两个选择。不过清蒸鱼昨天刚吃过了,这个家的其他人今天应该想换换口味。在问骆培因之前,她的心里就更倾向于鱼丸汤,他让她决定,她就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谷翘读书时都没像研究菜谱这么尽心,她努力在心里勾画了一遍重点。把鱼肉削成泥并不是最难的,重要的是掌握鱼丸投下沸水的速度。
往常晚饭是四菜一汤,这天谷翘因为骆培因回来,又特意加了两个菜。为了保有鱼的鲜味,鱼泥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谷翘决定最后再让鱼丸下锅。饭还没做好,骆老四练完琴就来厨房视察了,他实在喜欢吃鸡,今天谷翘答应给他做鸡翅。
闻到鸡翅的香味,骆老四忍不住问:“表姐,什么时候开饭啊?”
今天菜做得有点儿多,考虑到菜凉了会影响口味。谷翘决定现在就开饭,让大家先吃。
她对骆老四说:“你去把我做好的四个菜都端到餐桌上,再把饭盛好,做完就喊大家吃饭。剩下的菜一会儿就好。”她虽然不好意思让骆老四帮她洗菜择菜,但让他端个菜盛个饭,谷翘觉得是很正常的。
骆老四撇撇嘴,连奶奶在的时候端菜盛饭的事是不用他干的。之前三姐对她说,表姐很可能是来顶替连奶奶的,别人家请乡下亲戚做保姆也是常有的事。骆老四听了大喜,这个连老太太终于走了。而谷翘是母亲这边的亲戚,于情于理都应该更向着自己。但是他现在他并没有感到翘表姐的偏心,二哥回来,她甚至还多加了两个菜。不过即使二哥回来,还是能吃到鸡翅,翘表姐还是比连老太太好太多了。二哥是连老太太那边的,让二哥先尝点儿甜头也好,他就不会坚持让连老太太回来了。骆老四怀疑,以父亲对二哥的偏心程度,如果二哥要求连老太太回来,母亲也不得不同意。
骆老四急着开饭,就没有推辞,马上按谷翘说的做了。
饭桌上,为了将连老太太彻底驱逐出自己家,骆老四特意在他二哥面前替谷翘表功:“二哥,翘表姐因为你回来特意加了两个菜。鱼丸汤就是她特意为你做的。”
谷翘没否认这点,但她马上又加了一句:“昨天喝的鸡汤,今天做鱼也是给大家换换口味。”
骆培因想,连奶奶说得没错,谷翘果然机灵,只一道菜就看上去把大家都照顾到了。他之前对她有点儿误会,还以为她是个愣子,怕她被人给骗了。
就连骆太太也觉得谷翘过于机灵了。连奶奶摔倒后,谷翘倒是帮了她大忙。骆太太虽然对连奶奶不满意,但找到一个合适的保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找不到合适的,到头还是得让连奶奶回来。现今有谷翘帮忙过渡,她可以从容挑一挑。但现在从骆太太的角度看,谷翘过于努力了,她并没告诉谷翘骆培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她提前摸得这么清楚。都是年龄相当的男女,她怕谷翘生出什么不该生出的心思。她以前怕谷翘没有心气儿,步堂姐的后尘,但太有野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到头来伤自己的心,场面也难堪。周瓒的女儿经常来走动,也没见骆培因对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能选择的太多,谷翘甚至不在这选择里面。
骆太太想着,等以后她要敲打谷翘一下,有心气儿是好的,但人要脚踏实地。以谷翘的资质,踮着脚够个城里家里条件还行的普通大学生还是够得着的。她正在考虑给谷翘谋个大学后勤的工作,以后读夜大提升学历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