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中得意
正做着梦迷迷糊糊听到电话响,抓起话筒,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惊喜道:“表哥!”
谷翘被自己这一声彻底搞醒了。梦已经醒了,骆培因现在有女朋友了,这个女朋友不是她。
她很遗憾,却不后悔,她从不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悔。
“你现在体温多少度?”
谷翘的手掌贴在额头上,许是药物和睡眠共同发挥了作用,她现在不烧了。
“正常温度。”
“你吃午饭了吗?”
“早饭还有许多没吃呢。”餐车里的东西好多她碰都没碰,做人不能太浪费。六点还要吃晚饭。谷翘趁着一点儿微弱的光亮看清了表针,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她睡到了一点半。
“你等下,午饭会送过来。”
“不用……”
没等她话说完,电话已经挂了。
她并不是很想吃东西,太丰盛的东西她实在消受不了。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
餐车上的菜式倒很简单,白粥和几样小菜,其中有她很爱吃的莴笋。那一窝碧翠,让人看了心情会好很多。服务员在一旁收拾早上的碗碟。
谷翘虽然说不想吃午饭,但是一碗粥倒是见了底。
在日落将近前,谷翘都在吃饭、睡觉,打电话。这一天,她把之前错过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谷翘进了浴室,莲蓬头里的热水很充足,冲到她脸上。因为之前在“沪江大酒店”实在不尽兴,谷翘放任水流一直在自己身上冲着,把她全身都冲红了。
她从小抽屉里拉出洗漱用品,都是和薄荷有关的。泡沫一点点膨胀,逐渐包裹住了她,她整个人被薄荷的味道包围了。谷翘想起她在骆培因车内的那种感觉,那时她就是这种感觉。
水流冲走了她的疲倦以及她在“沪江大酒店”的那点不顺意。
谷翘还没吹好头发,电话铃就响了,她裹着浴衣冲到电话前接电话。
“我在你门口。”
现在在她门口,他应该是没想过她会这个点儿洗澡。
她还穿着浴衣,头发没吹干,现在给她开门。凡是没被浴衣覆盖的地方都透着被热水冲过的红,跟白浴衣对比非常的明显。她的脸也是红的,被热气熏过的红。
“我回来顺路经过商场,给你带了两件羊绒衫。你出来拿一下。”骆培因在女装部停留了不超过两分钟,直接指定了一件白色和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还有一条围巾,都不是谷翘喜欢的颜色。本来他就不是选礼物,而是帮谷翘选两件御寒的衣服。
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出门竟也能碰到朋友。赵樾赶在海南房地产泡沫最后破灭前,一只脚抽了出来,另一只脚还陷在泥里,他母亲廖女士很帮了些忙。如今赵樾在上海做房地产。
谷翘把浴衣的腰带重新系了一遍,这次系得很紧。
谷翘打开了房间门,抬头看见了骆培因。她从他手里接过包装袋,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谷翘忙缩了回来。她的手指因为刚被热水冲过,比他的手指温热。
他的手指有点儿凉。
谷翘不允许自己在骆培因面前脸红。脸红也是需要名分的,动不动就在一个有女朋友的人面前脸红算是怎么回事。
“谢谢表哥,麻烦你啦。”他估算到了她一个怕冷的人之所以在发烧这天也没穿得很厚,是因为没带够衣服,虽然没有羊绒衫,但别的衣服叠穿一下其实也可以避寒的。
“不过顺便而已,凑合穿吧。“
骆培因低头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我在电梯口等你。这个时间够吧。”
“够了。”她这个样子,当然不能请骆培因到他的房间坐一坐。当然,骆培因也完全没打算来她的房间坐。他等到她的回答后已经转身离开了。
闭上门,谷翘从包装袋里拿起骆培因为她买的羊绒衫。都是同样的简单款式,袖长到手肘。围巾也是白色。以她看衣服的眼光,这种材质不会太便宜。
和好久之前,他送她衣服一样,都是把价格标签剪掉,然后委托表姐送给她。他别的都做得很缜密,唯独一点暴露了他,以表姐的穿衣风格,是绝对不会买那么鲜艳的衣服的。也许他喜欢她,比她知道的时间恐怕还要更早一些。
光是好心,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是最高形式:看她感冒了,马上送她两件羊绒衫御寒。但只有足够的喜欢,而不只是好心,才会特意选她喜欢的颜色,哪怕他可能并不是很欣赏。
谷翘有点儿想笑,为她的后知后觉。在分手很久之后,她发现,在他们没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谷翘心里很感谢骆培因的好意,但她到底没穿骆培因为她买的羊绒衫。她可以接受他别的好意,但衣服不行。倒不是因为颜色,她倒也不会对别人的好意这么挑剔,只是这种羊绒衫贴在身上,她恐怕想到他都不会自在,更别提他就在她面前了。
谷翘从箱子里翻出她的假钻石耳环,她倒不为了充真的蒙蔽别人,单只因为够大够亮。红宝石和钻石都是假的,但这并不妨碍谷翘喜欢它们。
谷翘这次没有迟到,她特意提前了五分钟站在电梯口。
谷翘看着骆培因走向她,露出一个属于表妹分内的微笑。等人的感觉不错。
也是奇怪,下行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
谷翘不明白电梯为什么每面都是镜子,她即使不去看身旁的人,镜子里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脸。她直视着电梯门,把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的眼睛。
谷翘决定只看自己,都洗完澡半个钟了,她脸上被熏热的红还没散去,反倒耳坠把她的脸衬得更红了。
第114章
◎从左往右看菜单◎
在密闭空间里,谷翘不可避免地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薄荷味。她的洗发水大概用多了,每个头发丝都好像在薄荷水里腌过一遍。这让她想起他身上同样的味道。
谷翘越是不去看骆培因,他的形象越是在她眼里飘。就连他肩胛骨的弧度,她还很有印象。
电梯已经下到二十层,谷翘心里想,怎么还没进来一个人。电梯慢慢下降,他大大方方地看她,一点儿不怕她知道。他开始看她看得大而化之的,她的打扮本来也是大开大合,不怎么注重细节的。
骆培因看着电梯镜中的谷翘,这个人可以去话剧舞台上直接朗诵那些铿锵台词,也可以直接把大衣脱了撸起袖子去搬麻袋。
头发滑到脸上,谷翘用手指把头发拢到耳后,指甲碰到她的耳坠,发出一点轻响。谷翘只盯着电梯镜中的自己,却感觉身上每一个头发丝都被注视着。她身体里有一种无法命名的感觉在乱窜。她不穿他送她的羊绒衫是对的,她现在已经够热了。
一串串冰冷无感情的数字是荷尔蒙的最大敌人。谷翘想要继续谈那些数字,但是滑到嘴边,她咬了咬嘴唇,把这些数字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有一个问题比数字更能让她的身体退热。这个问题从她听许泠说就一直在她脑子里转。那天迟到当然是她不对,但是……
迟到是她不对,以前总是说等下次,却没让他等到一个下次是她不对。是她说的分手,可他不也有新的女朋友了吗?他也并没有薅着一个人喜欢。所以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他有了新女朋友,而她也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表哥,你在LC工作?”她在电梯的镜子中去寻找骆培因的眼睛。他收起目光,半合着眼睛,从她身上退远,仿佛看不见底。谷翘无法判断那天彼得突然放她的鸽子到底有没有骆培因的手笔。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谷翘盯着电梯镜中自己的眼睛,她的眸子很亮:“我只是问问,可以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吗?”她并没有想找关系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那天彼得放她的鸽子到底跟骆培因有没有关系。
谷翘注意到骆培因的眸子又突然变近,落到她的身上:“抱歉,没带。”
谷翘笑着说:“没关系。”
出了电梯,谷翘脸上被熏出的热气还没散去,直到出了酒店,冬日的寒气往她身上扑,她身上的热才散去了一点。她平日里不喜欢冬天,此时却感谢这点儿寒意。
不过她很快从一个密闭空间跳到另一个密闭空间。
谷翘比以前稳重许多,不像以前,她每次都是跳进黄大发的驾驶座或者副驾驶,伴随着她跳上去的这个动作,耳环总是不停地晃荡。她现在把自己塞进车里,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耳坠的这一点摆动。
谷翘想起以前,明明是她的车,但他总是霸占她黄大发的驾驶座。她用一秒钟驱逐了这段记忆,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她坐到车里没多久,就感受到了暖风。其实她现在倒真不怎么冷。她鼻子里一股薄荷味道,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这股薄荷味被她吸进去,又呼出来。她即使不去看骆培因,也完全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别的罪她可以受,这种罪却难以忍受。
车里和电梯虽然都是密闭空间,但好在车里没有镜子,她很想开窗把外面的空气放一点进来。
“你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吗?”
谷翘心里一震,她本以为骆培因这次在车里会继续跟自己说那些数据。但是她的表哥并不按照常理出牌。
这个问题曾经在谷翘脑子里徘徊了一遍又一遍,所以这次她回答起来很干脆:“没有。我做过的选择都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谷翘并没让这场对话陷入沉默,她听到自己问:“表哥,你有什么后悔的么?”
谷翘以为接下来至少会有两三秒的沉默,但她听到了他的回答:“没有。“
他说得果决。
不知道为什么谷翘觉得车里很闷:“表哥,我可以稍微开下窗吗?”
“我希望你能对你的健康负点儿责任,这点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做到吧。”
谷翘深吸一口气,一点儿不难做到。
“能把车里的温度降低一点吗?我有点儿热。”
她知道这个温度,骆培因也会热。
骆培因开了半扇窗,车外的凉意冲进来。
幸亏她系上了安全带,上了高架桥,车子开得飞快,要是没系安全带,她整个人可能会被甩出去。
坐在餐厅窗前,窗外的夜景尽收眼底。
谷翘拿着菜单翻看。现在他们这样也不错。她可以从左到右慢慢看菜单,落点是左边的菜品,而不是右边的价格。不像以前,永远是右边的价格比左边的菜品更牵动她的心。
以前吃饭,他对西红柿过敏,而她对菜单右边的价格过敏。
现在吃饭,他的过敏大概还没好,但她的过敏已经痊愈了。
第115章
◎分了◎
像其他桌一样,他们这一桌也有烛台,红色的烛火摇曳着,在谷翘脸上投下一抹影子,她耳朵上的假红宝石非常红。窗外霓虹闪烁。
谷翘比较喜欢在这种地方相遇,而不是“沪江大酒店”。谷翘点了很多、鲍鱼、鲜蚝……服务员大概有些惊讶,两个人点这么多。
她不想让骆培因因为“沪江大酒店”一件事误以为她过得不好,那不是事实,虽然这个误会可能会让他们有更多的联系,他对她总是有一种超出他身份外的责任感。
她点这么多东西,不只是因为想要告诉他,她现在过得好。她也是才意识到,他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当年断得太仓促,总觉得那不是真正的结尾。过了今年,以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在一起吃饭,所以她决定多点一些。她喜欢尝试新东西,两个人尝试更是物超所值。
骆培因很了解谷翘这一点,她不顾自己胃的容量点这么多很明显是准备她自己请客了。他请客的时候,她每次都点的很有节制。他的目光咬住她:“跟我讲一讲你这两年轻松的生活吧。”
他“轻松”两个字咬得并不重,和其他字一个音调。
但谷翘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狠跳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当年提分手,骆培因就算恨她,也是她一次又一次没做到的“下一次”,没想到让他至今惦念的是“轻松”这两个字。那时她是真以为两个人分了手都能变得轻松。她也确实是轻松了一阵。
谷翘受不了骆培因这么看她,但她还是迎上他的目光笑着说起她这两年多。她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可闪避的。
除了那场汇票官司,她都说了。开始做防病毒卡,后来卖软件,靠着给一些软件厂商做推广营销拿到了条件还算不错的代理协议,不过长友软件不在此类。长友的销路主要靠OEM和系统集成商,并不太在乎她这种软件零售商。所以她和他再一次重逢,成了一个挤不进晚宴的小代理。
那并不能代表她的真实生活。
骆培因对她的轻松生活过于好奇了,他好像并不满足于泛泛的了解,一定要追问到具体的时间,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做防病毒卡,又是什么时候卖软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