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份 第77章

作者:孟中得意 标签: 近水楼台 励志人生 成长 正剧 现代言情

  赵樾求助了不少朋友,却没跟肖珈打招呼,肖珈一个在研究所里拿死工资的,甭说他挣的这点儿根本堵不上一个窟窿眼,就算能堵,他也不好意思要。结果肖珈一下给了他一个厚信封,一掐里面全都是钱。他问肖珈这几沓钱哪来的,肖珈说是谷翘给他的分红。

  赵樾之前对谷翘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卖皮夹克,肖珈帮他更新了一下关于谷翘的最新情况,她从皮夹克转行卖防病毒卡,赚的钱很仗义地分了一半给肖珈。

  赵樾对肖珈这个老朋友很了解,此人还没长赚钱这根弦。他当时心里想,谷翘这丫头还真有一手,别人炒房的时候能看出小家电价值,忍住跟肖珈一起鼓捣什么防病毒卡,还帮肖珈以下挣了他十来年的工资。

  虽然那几万块钱在赵樾最赚的时候不算什么,但当时确确实实救了急。谷翘也算间接帮助了他。

  这人真是能折腾,今天又把自己折腾到这儿来了。

  赵樾一向不干涉别人的私事,所以极好地掩藏了惊讶。廖女士倒是侧面向他问过骆培因的感情状况,不过只有一次。赵樾公私一向分得很清,倒也不至于为了大老板出卖朋友。于是他说不了解,事实上他也确实不了解。总不能不在一个国家,联系一次,就问人家女朋友,这也忒没溜了。

  赵樾主动提起了从前这桩故事,以前他从没跟骆培因提过,毕竟谷翘当时已经成了前女友。

  “你们什么时候还一起来上海?一定给我个做东道的机会。”

  谷翘只是微笑,因为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谷翘在这大厅里见了一个又一个人,直到见到骆培因的母亲时,谷翘才真正感到了一点紧张。

  饶是谷翘对珠宝不了解,一眼也能看出她的祖母绿胸针很贵重。她的衣服倒是简单,不过越是简单的剪裁越见功底,也越能凸显出珠宝的光彩,而不喧宾夺主。

  谷翘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三婚老头”,不管骆培因的父亲心里怎么想,面上对她总是显得很亲切,但他的母亲好像并不比把看上去亲切当成一种美德。

  这次骆培因介绍谷翘的时候,省略了一切前缀,只说了她的名字。

  每当廖女士要给儿子介绍她欣赏的女孩子,得到的答案都是他已经有女朋友。

  她明面上并不表示反对儿子自择女友,只让儿子把他女朋友先带来见一见。而骆培因给的回答永远都是“真到了结婚这一步,一定通知您。”廖女士很不喜欢“通知”这两个字,她当然明白儿子的意思,对于他的婚姻,除了知情权,她并没有别的权利。真到了通知她的时候就晚了,她不认为儿子选择未来伴侣不关她的事。

  然而骆培因在新加坡两年,并没有一段感情发展到通知她的地步。新加坡并不大,如果骆培因真有稳定的女友,绝不会瞒过她的眼睛,但是关于他的女朋友仿佛成了一桩悬案。他的女朋友仿佛是空气,无影无形。

  听到“谷翘”这两个字,尤其是“谷”字,很快触发了廖女士的记忆。她当年确实留意过这个名字,但是后来骆培因从美国直接回了新加坡,而不是中国,她便很快把这两个字从记忆里剔除出去了。

第125章

  ◎1995◎

  晚宴结束便是舞会,廖女士向来懒得介入这一环节。而她的儿子,以前嫌这类跳舞太过无聊,十次有八次要躲开。

  房间里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

  谈到谷翘时已近话题的尾声。此时被谈论的对象并不在。

  廖女士初见谷翘,一眼就把她扫了个大概,一个在生活里靠自己一双手单打独斗的人,自有其独特的气质。

  至于长相,与其说美,不如说漂亮更合适。美多少要有一点出世的气质,而她一眼就是在俗世里翻滚,大开大阖落地有声。廖女士看不出这女孩子和自己儿子有什么相似性,但感情倒也不讲究什么相似性。

  因着骆培因没有特地介绍,廖女士也不点破,对待谷翘就当儿子的一个普通朋友。廖女士想起上次她听到谷翘的名字时,她还在卖衣服,如今竟然在做软件零售。

  她问谷翘在上海工作,谷翘回说她常住北京,不过她明年就会在上海开店。她说话时眼睛很亮,使人无视她那不算贵重的珠宝。

  廖女士到底还是把话问了出来:“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要是在一起了,总会有个正式的介绍。但如果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

  她和前夫自离婚就再没见过面,下次见面恐怕是在儿子的婚礼上,婚姻和恋爱不一样,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媳和老头子牵扯上什么丝丝缕缕的关系。

  “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正在追求她。”

  “正在追求?”廖女士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她并不很相信:“那就是还没追到了?没追到你带人家姑娘来见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简直怀疑是儿子因为不想她介入两人关系使的障眼法。

  “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就喜欢这个人,您就别浪费时间给我介绍其他人了。”

  “恋爱和婚姻是两码事。我给你介绍的是适婚对象。你不会认为婚姻是爱情的延续吧。婚姻归根结底是个财产制度,说白了跟两人合伙做生意差不多,好的婚姻会让双方利益最大化。”

  廖女士觉得自己儿子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还不至于如此天真。

  骆培因笑:“确实是两码事。但我如果选结婚对象都需要您帮忙,那我也太没用了。而且我和您的投资偏好不太一样,我不喜欢求稳。”

  “我倒是很好奇,你以后在新加坡,都见不到面,你怎么追求人家?”只几句交谈,廖女士就已经看出来,这女孩子只想在国内驻扎开疆拓土扩展她的生意,一个人白手起家哪怕是做成一个小生意都是很有主见的,否则根本成不了事。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要是成功了,第一时间通知您。”

  好像他认准了人,这人就一定是他的。

  廖女士一瞬间觉得时间在和她开玩笑,当年她母亲劝她远离骆伯桉,她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最后的结果已经写在他们的家族史里,但年轻人往往不信邪。

  人总容易被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吸引,最后再因为这不一样,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她的目光转到儿子送她的礼物。工作两年多,送她礼物倒是越来越大方了。他没吃过没钱的苦,她也不能在钱上挟制他。

  不过只要不结婚,所有的教训都可以成为经验。

  廖女士目送儿子离开,等门合上,她心里叹了声到底年轻。起先她本来是嘲讽,而后她想起一个已经老了的人。

  前些年她手术住院,儿子从美国回来照顾她。前夫还特意打来电话问候,这个电话非常突然,他们离婚后都十多年没联系了。

  骆伯桉叫她名字的时候,往事像旧物屋顶上的积灰往下掉,他在得知她并无大碍后,让她注意身体,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到咱们这个年纪了,别总像年轻时那样辛苦……廖女士冷笑,谁跟你一个年纪,放心吧,我绝对不可能死你前头,倒是你,应该保重,娇妻幼子一堆人要养,别最后提前去见马克思让我儿子养你全家。她以为骆伯桉会像当年一样和她吵起来,那时吵架他总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她也总是嘲讽他,跟我一般见识,你有我的见识么。相互了解的两个人吵起架来当然刀刀见血。

  但那次当她说他“提前去见马克思”时,骆伯桉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比我年轻多了,当然得走我后头。不过我也走不了那么快,倒也不用咱们儿子养。”她一时没有话对答,他这样高挂免战牌,实在出乎她意外。

  她发现他是真老了,吵架也是需要精力的,他没这份儿精力了。生活早已翻篇,想到以后她可能回故国投资,也收缓了语气,客客气气地结束了这番通话,还顺便祝他身体健康。他早早死了,对他们共同的儿子也没什么好处。

  那之后他们再没直接联系过,以后再见到他,除了儿子结婚,大概就是葬礼的相片了。

  谷翘坐在一旁看别人跳舞,连着好几个男人来邀请她,她都拒绝了。她想着回去要开车,只捧着一杯橙汁。

  骆培因对着所有人介绍的都是她的职业。也是,一段轻松的关系,哪有刚开始第一天就把关系昭告天下的。当时他来找她那么正式地跟她家人讲他们的关系,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么说,他问她名片,倒不是为了嘲讽她。

  “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跳这类舞很无聊?”

  谷翘笑:“没有,只是我不太会跳。”

  “我还以为你和表哥一样反感这种场合。”

  谷翘听到“表哥”两字愣了两秒,说这话的是骆培因的真表妹。这晚餐一结束,她口中的廖阿姨就有事情要和骆培因谈。大概是怕她一个人觉得冷落,廖女士特地让他亲表妹陪她。两人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本来他们表兄妹之间一直叫名字的,也不知怎么,这位真表妹受了谷翘的传染,也叫起表哥来。这样称呼,仿佛亲切了许多。

  “他不喜欢这个?”谷翘倒不知道。

  “他一向觉得这类交际很无聊。”

  表妹对人间的看法都渡上了一层罗曼蒂克的色调,觉得谷翘从卖衣服到现在卖软件,是换种方式体验人生,言辞间倒有点佩服谷翘的潇洒。

  谷翘并没有戳破表妹这个美丽的误会。

  表妹称赞谷翘的首饰,谷翘很慷慨地分享了她在哪个小店买的。

  表妹虽然认识不少为了安全在外面戴假货的人,比如她刚才跟人寒暄时就认清了某位夫人的蓝宝石胸针是赝品,但是像谷翘这样诚实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到底在这种场合,表妹和谷翘又谈起她们共同的表哥:“表哥一直说他有女朋友,但是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你知道是谁吗?”

  “他一直说他有女朋友?”

  “每次姑妈想要给他介绍相亲对象,表哥就说他有女朋友。可是新加坡这么小,我们这些人就没一个人见过他女朋友。这实在太奇怪了。”

  所以今天他们一见到骆培因旁边站了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去看她,有一种秘密终于揭晓的兴奋。但是表妹之前见过谷翘,她对其他表兄妹说这是骆培因在中国的“表妹”。其他人听到,怅然若失。

  表妹看谷翘脸色不对:“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很好。”他在新加坡根本没有女朋友,别人怎么看得到?

  表妹并没有从谷翘嘴里得到答案,她顺着谷翘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他们共同的表哥。

  但谷翘的眼神很难说是看表亲的眼神。而后她听见谷翘说:“陪我跳支舞吧,我比以前可进步了不少。”

  表妹并没有从谷翘这里得到答案。但当她看着表哥揽着谷翘的腰进入了舞池,她仿佛得到了某种答案。

  谷翘确实进步了许多,她一次都没踩到骆培因的脚。

  谷翘当年在Z大上班的时候,学生教职工之间很流行办这类舞会,男男女女在一起跳舞,同办公室的一个男孩子经常邀请她,她总是以不会拒绝。她确实不会。那男孩子主动说要教她,她说她现在并不想学。

  后来她和骆培因在一起了,她让他教她,虽然他们加起来也没在一起多长时间,但他们确实做了很多事。

  像大多数的初学者一样,谷翘总是踩到骆培因的脚。被骆培因揽着腰,她的机灵劲儿不知道跑哪儿神游去了。她低头看着骆培因鞋面上的鞋印,不好意思地说,要不她先自己练练,再学下去,她一看他的鞋面,就马上知道自己的鞋底长啥样。骆培因低头看她,你把鞋脱了,不就踩不上鞋印了吗?

  这实在在谷翘的意料之外,当时他们最亲密的接触只有一些不算饱满的吻,还都是在夜里陪床时担心别人发现隔着床帘偷偷摸摸进行的,她不太好意思在他面前直接脱鞋。他笑她,“我今天嗅觉出了些问题,你就算脚臭我也闻不到。”她生了气,直接把鞋脱了,她的脚才不臭。后来,她的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踩在他的脚面上,并不是为了报复他。但是没了鞋子,她的脚踩上去,脚心痒痒的。

  她明明踩的是他的脚,却把他的耳朵给踩红了。谷翘一向自信,却不免问他:“我把你踩疼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儿笨?”

  “是我笨,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教会你这个聪明人。”他嘲笑人时,语调尤其的平,让人猜不出他是说正话还是说反话。

  笨人就得下笨功夫,那天晚上除了跳舞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没有音乐,全靠她心里打着拍子。她踩着踩着他,脚心仿佛把她踩过的形状都记下来了,终于踩出了两个人的默契。

  谷翘仰头看骆培因:“我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吧。那时候我没少踩你的脚,现在不会了。”

  骆培因当年教她时,她还是个笨学生。但什么知识,多在记忆里反刍几遍自然也就通了。

  骆培因牵着她急剧地绕了一个大圈,她裙子上的那抹黄四面八方地往外溅,裙摆扑到了骆培因的腿上。谷翘的耳环剧烈晃荡着,她的心被这耳环搅乱了,等她的裙摆离开骆培因的腿,她的呼吸才平复下来。他的手伏在她的腰上,两人的身体离着正常的距离。

  她因为呼吸急促,节奏乱了,鞋又踩在他的脚上。明明隔着鞋底鞋面,却像脚趾贴在一起似的。

  谷翘并不像以前那样慌乱,她很快调整好了节奏。不过她现在心里只有节奏,周围人在看他俩,她完全没有一点察觉。

  他贴在她耳边说:“倒是有一点,你还和以前一样。”

  她还有一点和以前一样,和他跳舞时脸会红。但今天完全不是因为羞涩。

  这点脸上的红很快被窗外的风吹散了一半。车窗开着,风吹进来。

  在新年到来之前,他们就提前告辞了。

  骆培因此时握着方向盘,理由是谷翘不熟悉路,开得太慢。谷翘也没争,她也很想马上回酒店,让他看看她送他的新年礼物。

  谷翘把骆培因请进了她的房间。她送他的礼物是七条领带。她自己喜欢鲜亮的颜色,却给他选的很素。她趁他去苏州的时候,特意去店里买的。

  她仰头看他:“一周七天,你可以每天换一条。试一试吧。”

  她主动解开了他原先的领带,她唯一那根短一点的指甲完全不影响她的灵活。她是个利索的人,此时动作却不算快。

  “今年回国过年吧。”谷翘的手指感受着他领带的材质,“我想在过年前多见你几面。”那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

  解下原来的,谷翘选了一条她最先看上的,帮他系上。虽是几年不卖这东西了,但是她却没丢掉这本事。两人离得很近,他的气息像在她脸上拍。她能看到他的喉结在滚动。

  她手指触到他的领带,仰头看他:“我眼光不错吧。”

  骆培因并没有给谷翘展示下一条领带的时间,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他把她的嘴角给咬疼了,她也把这疼还给他。两个人绞缠在一起,不像是在亲密,反倒是像是两个敌人在打架。骨肉几乎贴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但骆培因仿佛嫌这距离还不够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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