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仔姜
高弦月不喜欢和人交心,但对人大方,特别是给她当狗的。
“这些钱自然也有你的一份——”
“钱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孟九轶问,“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她身边?”
“她今晚有其他安排,许董事长下午已经到九州,今晚是他们两家人正式碰面的饭局。”
电话挂断,孟九轶去到病房时,胖婶正在给章妈擦手。
才短短没几天,她又瘦了好多。
孟九轶拍拍胖婶的肩膀,把毛巾接了过来帮章妈擦。
“你来干什么!”
章妈察觉到身旁换了人,用力甩开手,“我上次不是说了让你滚吗?”
“我才不滚,我凭什么要滚?”
不让她擦手,孟九轶就坐在旁边削水果,“之前是因为你没发现我才躲躲藏藏,既然你现在都已经知道是我,那正好,方便我不装了。”
“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反正以后我会天天回来看你,恶心你也只能自个忍着。”
“......”
章妈被她这泼皮无赖样,弄得不知道说什么。
果皮慢慢在孟九轶手上掉起一串。
“干妈,前几天我和孟家彻底脱离关系了。”
她低着头,轻声道,“我那个伪善懦弱的爸你知道吧,就我很久以前和你说过,还有时时刻刻看我不顺眼的小姨和道貌岸然的大妈。
在我回家这些年他们搞黄了我好多工作,当模特做网红怪我抛头露面,开店嫌弃我寒酸丢脸,嘴上说家里养不活我嘛实际上半分钱都不给,前段时间因为公司资金短缺,还打算把我卖给一个二世祖。”
“你说说这种家庭我是不是早该和他们一刀两断,本来应该很开心的,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倒霉,还不如一生下来就告诉我父母双亡。
至少我可以幻想他们是爱着我的,而不是两个人都在这世上,只是我对他们可有可无,原来不是所有母亲都像干妈你那样啊....”
她的低喃声带着泄气和茫然。
博同情也好,找人倾诉也罢,孟九轶确定这种话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
本来是想让章妈可怜她,给她点好脸色,结果刀不小心割到手,她默默的抽了张纸擦血。
“你哭什么,有手有脚,别人不爱你你就珍惜自己!”
章妈沉声道,“该哭的是我才对,住个院都不能清净,耳朵都被你吵死了。”
“.....”
孟九轶哭笑不得,默默湿润了眼。
过后,她去办公室问主治医生第二次手术在什么时候。
医生面色凝重,不建议她再动手术。
“章妈的癌细胞扩散得比我们预计更加快,手术只能切除肉眼可见的肿瘤块,还是会不停扩散,上次手术做完我以为能维持两年多,但半年就复发了。”
“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第二次手术,还不如这段时间家属好好陪伴她。”
医生的意思很委婉,但就是在下死亡通知书。
大概心里早有准备,孟九轶脸上极为平静,回病房短短的一段,脚步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手机这时响起震动,孟九轶看了眼号码,转身去天台接。
“许先生?”
“怎么知道是我?”
对面的男人声音低醇而富有磁性,很容易通过声音联想到他那双温润的眼。
“存我电话号码了?”
孟九轶没有,换了个委婉的说辞,“许先生这串号码这么特殊,不用存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就是没有。”
许衍之轻笑了声,语气有些捉摸不透,“孟小姐,你三番四次对我道谢,结果连电话都不存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把她说的偃旗息鼓,哑口无言。
听筒里便只剩低低的呼吸声,像是羽毛撩过。
“在干什么?”
孟九轶不答反问,“许先生呢?”
“刚听了一场掉书袋的风险评估,但胜在逻辑清晰声音将就入耳,还能勉强忍不住睡意。”
他平时哪会这么和人说话,待长辈尊敬礼貌,待朋友温和疏离。
哪像这样语气诙谐,引人入胜。
表情也和刚才完全不同,像是把所有的耐心和闲聊都用到了现在。
孟九轶想附和地弯起唇,但实在是没有心情。
“要是许先生底下的员工知道你这么说他,下回准会长话短说。”
许衍之问:“遇见什么事了?”
孟九轶一愣。
“听你的语气似乎你不太开心。”
他怎么会这么机敏,像是能窥探别人的心事。
“没有!”
孟九轶问,“许先生给我打电话,就是来问我开不开心的嘛?”
“不算是。”
许衍之轻笑了声,慢条斯理道:“孟小姐,我这人反射弧很慢,回头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除了那晚一句谢谢,当事人过后就把我忘得明明白白。”
他总能用诙谐的语气,让人觉得囧。
“许先生的意思是?”
“得见一面才行。”
孟九轶眼神微顿,想起刚才汪茹的那个电话,她说今晚是许家和高家的团聚宴。
“许先生,我只有今晚有时间。”
第109章 想留下我就说
劳斯莱斯依约在下午四点来接。
孟九轶一身过膝白裙,发带在半卷的长发缠绕而过后,在头顶斜卷了个蝴蝶结,夕阳透过梧桐碎金般落下来,独独钟爱她所站立的那一隅。
许衍之在车里便已经看到她,等庄叔替他开门下车时,目光更是毫不掩饰落在她身上,温和绅士,却让孟九轶短短一段路走得很紧张。
“很少见你这么穿。”他说。
孟九轶衣服最多的便是衬衫裤子,方便逃跑。以前偷拍时没少翻墙爬窗,裙子根本不方便。
而且她也不想穿白色,纯洁无染显得自己很好欺负。
这种颜色,是他前女友苏颜喜欢穿的,也是孟九轶从医院回来临时买的。
“就...想换换心情。”
男人还在盯着她看,久到孟九轶都受不住挪开眼。
“很奇怪吗?”
许衍之摇头笑。
怎么会,她无论怎么装饰,都会让人忍不住盯着她浓艳的五官,连白色都格外偏爱她,淡妆浓抹总相宜。
上车后,劳斯莱斯驶离岭南路,绕过绵延的山路,山顶设立的岗亭确认身份自动抬起。
里面像是招待贵客的庄园。
但马场绵延万里,反而不见半个客人,绕过成片山脊般的绿后,被水晶灯辉煌点亮的玻璃房子近在眼前。
下车后,孟九轶有些讷讷地问。
“这是许先生的家嘛?”
许衍之失笑,周到介绍,“这是岑东急于脱手的庄园,而我刚好当了那个冤大头。”
为了让两匹马儿自由奔跑,他的确耗资三亿心甘情愿当了大怨种。
进了餐厅,山间风大,许衍之又让人替她拿条披肩。
考虑到她的口味,今晚多以亚洲菜系为主,红酒已经醒了多时,侍者缓缓倾倒入孟九轶眼前的杯中。
对面高耸入云的原色木架上全是斜放着的红酒,而这也不过是男人酒窖里的一隅,只做观赏使用。孟九轶听谈霓说过他是资深的红酒收藏者,如今见到不免有些震惊。
“许先生为什么会喜欢红酒?”
许衍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身边朋友有的是钱多无处花的,追求毫无瑕疵的鳄鱼皮皮,百年名画随意摆放糟蹋。
而他收藏酒这个爱好算不上烧钱,也没有人问过他。
“不是什么高雅的理由,只是想在干涩的单宁里,沉下心来去品尝甜的滋味。”
“这对我来说已经很高雅了。”
孟九轶眼神憧憬,“能从苦涩里感受甜头,你的人生一定很能自给自足。”
不是没有人用更多的词语夸赞过他,但此刻许衍之心里因为她这句话变得柔软。
她注意力在玻璃房子,在对面的男人,独独不在面前这瓶红酒上。
自然不知道这是许衍之最钟爱的一瓶。
和她母亲出生那年同一年份,平时替他打理酒窖的师傅还以为这瓶将永远封存。
待会要开车,许衍之因此只是浅呡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