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郝多米
吴静突然间不上班了,可不就一门心思扑在孟昭身上,每天做做菜、插插花,听说她们学校出了跳楼这事儿以后更是每晚亲自去接她放学。
家里经济虽然一下子缩了水,但孟伟毕竟也是大医院的老主治,养家糊口总归没有问题。孟昭心里一时间喜忧参半,喜在家里突然间温馨许多,忧则是又少了许多自由。
不是她不想去赫惟家,是她担心去了一次就总想去,回头被吴静知道叶雪扬在赫惟这儿做家教,再给她禁了足,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可是这叶雪扬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孟昭忍不了,晚饭后拿着张卷子骑上电动车就往赫惟家跑,吴静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孟昭骑电动车还频频回头,喊道:“我绝对就只做作业啥也不干,完事儿我正好去接我爸下班,也做一回他的贴心小棉袄。”
下一秒差点撞上路边的大垃圾桶。
孟昭在院子外狂摁喇叭的时候,阿姨正在三楼清理泳池。
程茗刚洗完澡,穿着套松松垮垮的篮球服下楼去给孟昭开门,在楼下扯着嗓子叫赫惟名字。
二楼四间套房,现下只剩一间空着,当初请叶雪扬来家里给赫惟补课的时候,纪柏煊特意强调不许将男老师带进房间,特地将旁边这间收拾干净作为赫惟上课专用的房间。
以防万一,纪柏煊还在正对着床的地方偷偷安装了一枚摄像头。
欣慰的是,叶雪扬是个正人君子,赫惟也当真乖乖上课,两个人连同喝一杯水都不曾,纪柏煊观察了几天以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偏程茗牙尖嘴利,昨晚听说今天有老师要来家里给赫惟上课,就在纪柏煊面前嚼舌根,猜测这俩关系不简单。
“赫惟从来没离开过北京,怎么离家出走敢去白市那么远的地方,舅舅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程茗知道,自打赫惟升入高中以来,学校里打她主意的小男生层出不穷,就连高三的男厕所里,他都有听到过两次赫惟的名字,可是据说这丫头高傲得很,直言自己才不会喜欢他们这些幼稚的高中生。
不喜欢高中生,那可不就是喜欢大学生么?
程茗第一眼见到叶雪扬,就有预感这人不简单。
聪明是真聪明。
程茗在一旁听他讲题,他一个快高考的都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领悟的,光自己领悟还不算,还要把这么难懂的思路灌输到赫惟这个笨蛋的小脑瓜里,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教赫惟做题,光聪明可没用,耐心还得是万里挑一的才行。程茗从前又不是没尝试过,可这丫头根本就是在浪费教育资源,给她当老师简直是自找苦吃。
除了这两个人暗度陈仓,打着补课的名义偷鸡摸狗,程茗再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赫惟不知道程茗肚子里的坏水,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孟昭上楼去。
孟昭带了张空白的卷子,和赫惟并排坐着自己写自己的,叶雪扬在中间将两人隔开,趁孟昭埋头做题的间隙打量她。
赫惟并不专注,做两题抬头望一眼叶雪扬,又抿着唇低下头来。
不是有谁说过——“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这还是赫惟第一次见叶雪扬给孟昭上课的氛围,瞎子都能看出来叶雪扬什么心思,怪不得孟昭如此笃定他喜欢她。
孟昭的一分二十七秒。
绝不是错觉。
赫惟借口去卫生间,下楼去洗了盘葡萄端上来,在走廊上与程茗错身而过,程茗突然伸出只脚绊她。
赫惟差一点连人带盘子摔倒在地。
可这人又跟川剧变脸似的,下一秒伸手稳稳扶住她,一脸诚恳地说:“对不起,刚才脚滑。”
赫惟气得想踢他两脚,他又跑得比孙悟空还快。
“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赫惟端着果盘进去,控诉程茗刚才的恶劣行径。
孟昭也感同身受,“他这人好像从小就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烦得很。”和叶雪扬完全是两个极端。
赫惟坏心思一动,当即决定晚上要整一整他。
叶雪扬给赫惟补课通常只到九点,孟伟当天下午帮同事代班到十点,孟昭算准了这中间的黄金一小时,和叶雪扬前后脚离开别墅。
孟昭未成年,电动车却骑得像风火轮似的,还大言不惭说自己车技稳,要送叶雪扬回学校去。
叶雪扬不敢坐她的车,却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最后变成他载着她去了孟伟工作的医院。
正好和他回学校顺路,剩下的距离不算远,他可以步行回去,也还赶得上在宿舍楼锁门前回去。
叶雪扬骑得慢,说这样稳当。
孟昭也没催,帮他指路,专门挑那种又绕又空旷的小路,趁着没人看见就环上他的腰,侧着身子将半张脸都贴在他背上。
夜里的风还有冬的余味,孟昭的手冰凉,叶雪扬在察觉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居然不是躲开。
而是轻咳了一声,将她的手放进他外套口袋里。
做完这一动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任由风吹散她的长发,又风干她手心的汗。
而在这条街的尽头,叶雪扬终于开口。
他问她:“你下一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
纪柏煊赶在十点前回来,赫惟刚洗过澡,下楼和纪柏煊炫耀她今天超高的学习效率。
纪柏煊白天开了两个恼人的会,没在一楼多待,早早地就回了房休息。
程茗一晚上没再出来,不知道在房里捣什么鬼,赫惟报仇心切,睡前特意定了个闹钟,凌晨一点多钟爬起来扮鬼。
白裙子白鞋白袜子,长发披散着,她特地往脸上涂了层最白的粉底,口红故意涂出来一些,模仿贞子。
赫惟还就不信了,那么血腥的场面,难道对程茗真就毫无影响?
因为有些舞蹈功底,赫惟是走着蜘蛛步进的程茗房间,她的长发直接拖到地板上,是照镜子自己都害怕的惊悚程度。
赫惟想着吓一吓他报他绊那一脚之仇,顺便也能将他心里的恐惧给逼出来,省的都憋在心里生根发芽,回头长成危害社会的坏心思。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程茗是个夜猫子。
赫惟推开他卧室门的时候,丫的还坐在电脑桌前打英雄联盟。
看赫惟这造型像看小丑。
“你没病吧?”程茗撩开挡住赫惟视线的头发,笑得贱兮兮的,“大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里唱什么戏?”
赫惟自知行动失败,站起身来,头发一甩,上去就拔了主机的电源线。
“你丫……”程茗牙快要咬碎了,“我这把马上就要赢了!”
“马上就要高考的人了,还通宵打游戏,你真是无可救药。”赫惟抽了张纸巾擦嘴上的口红,强忍着挫败感试图和他打心理战。
可程茗心理素质实在太好,他无所谓道:“我的成绩也不算太差了,清北考不上,普通本科总是稳的,再不济随便找个大学上,回头去当兵也行。”
程茗有想过参军入伍,走纪国强当初那条路,可又担心会没了自由。
程茗总是有这样的底气,好像旁人争先恐后追逐的东西于他而言只是退路。
他没有太过具体的理想,他好像还没完全认清自己。
程茗看赫惟还像几年前看小孩儿一般,问她:“你不也高一了,成绩这么差,以后打算一辈子吸我舅舅的血?”
他觉得赫惟嘴唇上涂的那一坨红不拉几的涂料,就很像干涸的血迹。
“你这扮的是什么?蜘蛛精?”程茗嘲笑她,“你干嘛不演吸血鬼,直接本色出演,妆都不用化,只需要抓着我的胳膊哭一哭,我绝对叫你给吓死。”
纪家几个长辈上回议论纪柏煊,说他抛下工作去白市是昏了头,为了个小姑娘搬出去单住更是不成体统,年纪到了不恋爱也不去相亲,八成是让人给灌了迷魂汤药。
程茗当时不小心听到,说之前国安局发现政法大学系统里有一名日本间谍,赫惟那位失踪的父亲具有重大嫌疑。
畏罪潜逃呗,不然为什么好好的人找不到了?女儿都不管,不是逃命是什么?
赫远征这样的朋友,程茗不理解纪柏煊为什么要帮他养女儿,也不怕养出一个小卖国贼。
而很明显的,赫惟这丫头也并不单纯,当初自导自演非说他泼她一身水,这个冤案他还没为自己昭雪呢。
程茗发誓,有朝一日他定要让纪柏煊看到她的真面目。
他要让纪柏煊知道,才不是他把赫惟带坏的呢,明明是她自己的基因坏。
坏透了!
赫惟没在程茗房间里多待,一是因为他房里有烟味儿,难闻死了。二则是因为这大半夜的,她不想和程茗争执吵醒一墙之隔的纪柏煊。
他回来的时候明显疲惫,赫惟希望他可以睡个好觉。
嗯……想到纪柏煊,赫惟决定暂且放程茗一马。
谁家还没有个调皮的晚辈。
赫惟在心里暗暗地想:有朝一日我要让你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叫我一声“舅妈”,你且等着看吧,还治不了你了?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就会幻想钻戒婚纱,幻想所爱之人穿西服打领带出现在舞台中央,浪漫的钢琴曲在酒店大厅回荡,他深情地注视着那扇门,等待他的新娘。
赫惟也幻想过,等她再长大一些,她要穿着最美的婚纱,戴头纱,手捧花,她不要走着去到他身边,她要跑着去……
想到这里,赫惟彻底睡意全无。
她犹豫片刻,掀开纱帘看了眼窗外残缺的月亮,摸上自己刚狠狠洗过软嘟嘟的嘴巴,决定去做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她也想要属于她的一分二十七秒。
也许更久。
不梦游就不能去老纪房里的么?
她偏要去。
第32章 六便士17绿帽子
*六便士*
叶雪扬不习惯穿职业装,西装皮鞋太过于严肃,且看重面料材质价格昂贵,他就刚入职那会儿买了一套撑场面,平时放在纪柏煊车里,也就重要场合才穿。
私底下他习惯休闲穿搭,舒服胜过一切。
农历惊蛰已过,万物开始复苏,叶雪扬没穿厚重的外套,就只在唯一外面套了件夹克,头发也是随意抓过没有刻意梳理。
程茗远远地看到来人,回头和赫惟对视了一眼。
孟昭手里握着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照片,正准备和赫惟分享自己在美国的趣事,眼皮都没抬一下,问赫惟:“疫情当下,你们家客人还挺多,谁来了?”
“没谁。”程茗接到眼神指令,外套没披就往外走,“来找我的,我出去看看他车子有没有停好,笨的要命,停个车总是妨碍交通。”
赫惟顺势挽住孟昭胳膊,“咱们去楼上说话吧,去我房间,我给你看上回我们同学聚会拍的照片,你知道么咱们班那个李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