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屿岚烟
温言垂眸在门口踟蹰。
她并不确定这爬满花园与墙头的大片深浅红粉色的玫瑰,是不是早换了新的主人。
然而她还未抬起手试密码,人脸识别系统已经生效,将门大开,启动了欢迎语。
陆淮说得没错,陆知序没换密码,也没删她的脸。
可能是念旧,也可能是懒,更大的可能是忘了。太有钱的人,不会在意这么一处资产。
陆知序也不会住在这里。
只要她将东西放进玄关,拍个照给陆知序就走,一切都会无声无息,非常安全。
可她想错了。
在她终于成功将最后一个箱子挪进玄关,还没来得及将气喘匀时,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沉沉从头顶落下来。
拷问她。
“温小姐大半夜来我家,是有什么企图吗?”
第11章 玫瑰藏盛夏 撒谎的小姑娘要受什么惩罚……
温言在心里后悔了一万遍出门前怎么没想起来先让阿离给她占一下。
但此刻面上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露怯的。
她缓缓直起背脊,不退缩地看回那双温沉的眼里。
和他争夺视线打量的权力。
陆知序穿着玄色的睡袍,头发湿漉漉的。
睡袍的金线游走过胸口处大片裸露的肌肤,冷白色的肌肉线条很有张力,微微可见莹润的水珠逡巡其上。
他竟然刚洗完澡。
更离谱的是,他似乎还住在这儿?
温言头皮嗡一声麻了下。
陆知序闲散地倚在玄关中古边柜处,好整以暇看温言,像是并不意外她的到来。
角落法式复古落地灯在他身后柔开织金的光晕。
朦朦胧胧,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削减去几分凌厉。
今天的陆知序,是很温和的好看。
温言心里头突然挺不是滋味儿,这灯,当初还是她选的呢。
这么多年,也不见他换一盏。
“看到我很意外?”
陆知序笑声很轻,像这个燥热夏夜里的一缕风。
轻易驱走一些久别带来的生涩。
“有些话,刚才说错了。”
温言思维有一瞬间的卡壳:“什么?”
陆知序朝她欺近一步,影子被昏黄的光线放大,影影绰绰投射在淡色的壁纸上,在长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迫人感。
温言侧了侧头,不自在地逃开他影子笼罩的范围。
他却更过分地俯下身来,黑眸里一片兴味。
“应当问温小姐的是,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回家。
温言被这个词里蕴含的温度烫到。
一瞬间连呼吸都屏住。
陆知序抬起手,长指攫住她的下颌,再熟稔不过地摩挲几下,慢声说:“问你呢,回答。”
温言恍惚地想,原来这人还和八年前一样,矜贵外衣底下,藏的是数不尽的浓稠的恶劣。
磨着她,锁着她,叫她怎么也挣不开、逃不掉。
她吸口气,用力拍开陆知序的手,噔噔噔一连退了好几步。
语气是学着陆知序的淡:“什么家?这房子我一早说过不要,陆总也不用激我。您好端端住里头就成,少开没意义的玩笑。”
“从来就没和你开玩笑。”陆知序修长手指还维持着那个弧度,由着温言躲开,而后挑挑眉:“行,还学会躲人了。”
这他也没教过。
温言指指地上一堆礼物:“东西一件不少,全送回来了。以后还请陆先生不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平白浪费大家时间。”
这话说得带刺儿,陆知序却听笑了。
他收回手,手指并拢敛了敛,‘啧’了声,像是在细细回味方才的触感。
温言被他轻挑的动作激得眉心跳了跳,热意直往脸上涌,很辛苦才生忍住了别开头的欲望。
强撑着和他对峙。
陆知序脸上仍噙着笑意,不急不缓吐字:“谁说是给你了,这些东西,都是给我干儿子的。”
“要还,倒也得我干儿子来还。”
“陆知序!”提起温衡,温言眉眼彻底冷下来,当场发起脾气,“别得寸进尺,你差不多行了!”
陆知序笑声糊在嗓子里。
“这就恼了?”
还那么不禁逗。
他拉开玄关柜,从里头取出个低调古朴的长盒,递给温言:“生日快乐,打开看看。”
温言好似盯着那早就备好的盒子,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你一早就猜到我会来还东西?所以这些东西……”
在这儿等她呢?
陆知序好笑地睨她一眼:“挺好,连被谁养大都忘了。”
她那样的性子,遇见这样的事,会做出什么样的处理决定,再好猜不过。
他不过想见见她。
“谁养大的,当然是我外公养大的。”温言闷声回了一句,肩膀塌下去。
这是难过了。
陆知序从前就见不得她这幅样儿。
受了委屈也不说,就会耷拉着头,猫一样缩起来,不争不抢,自己舔伤口。
满世界的躲着人。
提到温言外公,想起黑白画像上的那位老人家。陆知序眸子里的黑意也褪了点,寻回几分理智温和。
“不是那个意思。”到底是他说错了话,戳到小姑娘伤心处,他嗓音也就跟着放柔了些,盒子又递过去,吐字缱绻,像诱骗,“乖,打开看看,就当我赔礼了。”
他这样哄人,温言下意识就要去接。
可一瞬间的怔愣后,温言就反应过来了。手伸到一半,也生生转了个方向,甩开手朝门边走。
一边走,一边瞪着眼想不明白。
怎么一碰见陆知序,她就会变回当初那个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总是被陆知序哄得团团转,偶尔几颗枣,就以为他对自己好得不得了。
可其实呢?
要不是他自作主张送来那么大一堆礼物,她也不用在生日这天大晚上跑到一个男人家里,还礼物。
是他行事一贯的主张,荤素不忌,也从不考虑别人要不要接受。
真讨厌。
温言很用力地去拉门,想象一会儿要怎么帅气地把门摔上,踩着高跟鞋像个赢得胜利的战士一样走出去,狠狠留陆知序在原地吃瘪!
门却怎么都拉不开。
她费力拉了一阵儿,终于确定上了锁。
于是回头看陆知序,抬抬下巴:“打开。”
骄傲又明艳。
陆知序极耐心,看着她火焰一样炽烈的喜怒在黑夜里骤然烧起来。
明朗、喧嚣,将这死寂的屋子里令人窒息的苍白洗刷殆尽。
他想念这抹温度太久了。
哪里是能就这么放开的。
他握着长盒的手指骨骼分明而精致,苍青的筋骨隐在月华一样的肌理下,显得整只手修长有力。
不拘随便握着点什么,都显得如此矜贵端方。
陆知序迈着长腿,施施然又向前几步。
他们之间此刻的距离简直可以用危险来形容。
温言几乎要被他压在高大厚重的入户门上。
脑子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他们曾经在这里,怎样亲密无间的相爱,又如何没日没夜的荒唐沉沦。
温言呼吸滞了滞。
陆知序敏锐地察觉到她紧张的屏息。
“想起什么了?”
“看来身体的记忆比你这张嘴,诚实多了。”他的笑声像羽毛,埋在温言颈侧,似有还无地撩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