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花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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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陷入无声的沉默,方宜想起前几日的事,有些不自在地找话题道:
“你……你身体好点了吗?”
郑淮明没料到她会关心自己,微怔道:“已经好了,没事了。”
“嗯……”方宜眼睫微颤,点了点头。那天他在车里的样子真的吓到了她,让她有几分忽视过后的愧疚,“早上冷,你就不要在外面坐着了。”
说完,她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多了。
可郑淮明立刻接过她的话,提议道:
“那去吃早餐吧,食堂已经开门了。”
和郑淮明两个人一起坐进食堂,方宜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和他单独吃饭。看着他在柜台前点餐的背影,她安慰自己这没什么,本来她就是要来吃早饭的。
很快,郑淮明端了餐盘回来,两碗鸡汤小馄饨、两笼小笼包、粢饭团、茶叶蛋、油条和两杯热豆浆,都是她爱吃的。
小馄饨还冒着热气,撒了碧绿的葱花,看着很有食欲。方宜随手将长发挽起来,拿勺子喝汤,暖融融的鸡汤立刻让全身都暖和起来。
郑淮明拿过茶叶蛋,十分轻巧地用指尖剥开,放进她碗里:“你吃吧。”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时间已经过了七点,晨光熹微,照在他的肩头。
此时食堂里热闹了几分,不少值早班的医生三三两两走进来。方宜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李栩端着餐盘走过来。
“郑主任,方宜姐!”李栩笑眯眯地打招呼。
“早上好,李医生。”她也回应。
“主任我正想和你说呢,昨天17床的病人……”李栩刚想坐下,只见郑淮明投来冷冷的目光,意味再明显不过。他手一抖,连忙尴尬地笑道,“哎呀,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呢,我先回科室了!”
方宜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禁哑然失笑。
郑淮明倒是十分自然:“那你去忙吧。”
虽是拿了一桌,郑淮明始终只吃了碗里的几个小馄饨,看起来几乎是没少。一顿早饭下来,他给她递纸、添豆浆、倒醋,手上没停过,却没怎么吃东西。
“你就吃这么一点?”方宜感觉他脸色依旧不太好,“你没事吧?”
郑淮明笑了笑:“没事,就是不饿,你多吃点。”
方宜点点头,默然地咬着小笼包。脑海中又浮现出前两日的事来,今早苗月已经醒了,转入了普通病房,可沿海的疗养院依旧没有进展。以她的人脉,恐怕没法很快解决这个难题。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请郑淮明帮忙?
面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今日他外套里罕见地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多了几分轻盈和清爽,不似往日沉重。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少有地和谐平静。
郑淮明不是没察觉到女孩落在他脸上来回打量的目光,一连她有些为难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她小口地吃着小笼包,心思却明显没在吃东西上,差点掉进馄饨汤里。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写在脸上,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他太熟悉她的每一个微小表情。
郑淮明轻叹,他内心始终有着一条浅浅的线,她的婚姻和丈夫,他们的过往,他的清高与自尊……可上一次,他就做错了,让她不敢再依赖自己。
“你……”
“郑……”
像是有某种默契,他刚一开口,却同时撞上对面女孩的话头。
郑淮明没有再等,直接盖过了方宜的声音,认真道:“我听说你在给苗月找疗养院,对吗?”
方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世上竟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碧海六院有合适的心外医生,也有床位和医疗设备,你直接联系他吧。”郑淮明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便签纸,递到她面前。
方宜接过来,顿了几秒,才怔怔地接过来。
对折的一张便签纸上,他的字刚劲有力、端正大气,写了短短三行:碧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和一串电话号码。
她抬眼,只见郑淮明注视着她,柔和的晨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他深邃的眼里。
“谢谢……”
可一顿早饭还没吃完,郑淮明就被一通紧急手术电话叫走。方宜看着他匆匆大步离开的背影,说不感激是假的,与此同时,内心仿佛有一个微小的角落变得柔软。
之后接连许多天,心外科接收了不少因聚餐、饮酒、冷热交替产生的心脑血管疾病患者,整个科室十分忙碌。方宜几次见到郑淮明,都是在走廊擦肩而过。
她也忙于第一支专题片的剪辑和补拍,没有太多空闲。
那日清晨的见面宛如一场朦胧的白色梦境,不太真实,只有时常出现在办公桌上的热饮,和与郑淮明擦肩时他含笑的视线,昭示着两个人之间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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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碧海的气温逐渐回暖,苗月的身体也容许离院了。
出发的那天清晨,天气很好,久久笼罩在雪中的北川难得放晴,阳光和煦。
碧海六院派来接病人的救护车早早停在楼门口。或许是期待出游,苗月气色好得多,脸颊也红润了。只是由于心肺功能受损,她还不能下地走路,方宜用轮椅推着她下楼。
走出住院部大楼时,轮椅后侧的轮子卡在了凹凸的门槛里。方宜尝试左右转动了几下,也丝毫未动。
正当她准备用力抬起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方握住了轮椅的把手,稳稳地一抬——
沉重的轮椅轻松地越了过去,方宜还未反应过来,苗月便几分欣喜地望向她身后的男人:“郑医生!我两天都没见到你啦。”
比心跳快一步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方宜回过头,只见郑淮明的脸近在咫尺,他站在她身后,手臂从她左侧伸过来,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拢在怀里,距离太过亲密。
方宜脚步本能地退了一步:“你……你怎么来了?”
他没和自己说过会来送苗月。
郑淮明脸上笑意浅了些,不动声色地接过轮椅,朝前推去:“我当然要来,我苗月的主治医生。”
他一身笔挺的灰色大衣,露出里边纯黑的高领毛衣,显得身材修长,气场清冷、沉稳,站在人群中好不引人侧目。
“我来看过你了,只是你睡着了,不知道。”郑淮明亲切地笑道,摸摸小女孩的头,“今天郑医生陪你去碧海,好不好?”
“好!”苗月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我带了故事书,等会儿讲给你听。”
郑淮明的到来是出乎意料的,上次之后,两人之间似乎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方宜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但见苗月高兴,只好跟着朝外走去。
救护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沈望也到了。他站在车门旁,穿件卡其色羽绒服,一手搭在车窗上和司机闲聊着。
沈望一转头,看见与女孩并肩而行的男人,不觉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开,他迎上前去,想要接过轮椅,故作轻松道:“郑主任,你怎么来了?今天舟车劳顿的,我跟着就行了。”
这句“你怎么来了”就带了些不满。
郑淮明丝毫没松手,弯了弯嘴角:“没关系,我在安全些。”
救护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位年轻的男医生走下来,先几分客气地和郑淮明打了招呼,才和其他人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动作利落地将苗月的轮椅抬上救护车,一一安顿好。
沈望前去搬设备,方宜正和随车医生说话,一个不留神,郑淮明已经回到住院部大厅,将她们的行李箱拿了过来,正弯腰一个、一个搬到车上。
男医生连忙下车:“郑主任,我来吧。”
怎么能让领导搬行李?
“没事。”郑淮明已经将最后一个箱子稳稳当当的装上车,几步走到车旁,提来一个纸袋,“这是给大家的早饭,你分一下吧。”
男医生接过来,是一份一份装好的咖啡和面包,大约有七八份,从司机到随车护士,每个人都有。
只见郑淮明手里还有单独的一个小袋子,他上车,将这份早饭递给正在检查行李的女孩,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温柔:“都是你爱吃的。”
男医生茫然,不是都说北附二院的郑主任不近女色、单身不婚吗?那这位是……
还没等他细想,思绪就被另一个男声打断。
沈望上前率先接过早饭,脸上是笑着的:“她晕车,还是等到了碧海再吃吧。”
“到碧海要四个多小时,难道让她一直饿着?”郑淮明温声问。
“但是吃了她会不舒服的。”
方宜不是没感觉到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她叹了口气,制止了两个人无意义的对话:“我一大早已经吃过了,你们自己吃吧,好吗?”
说完,便起身下了车,朝司机的方向走去。
终于一切检查就位,准备发车,男医生却看向方宜和沈望,问道:“车上还能坐一个人,你们谁跟车走?”
怎么只能坐一个人?
方宜愣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在这位医生看来,郑淮明是领导,自然已经被包含在内。
郑淮明拉着车门,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定定地看向沈望:“路上来回得一整天,沈先生过年一直在加班,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说的话尽管温和,却透着隐隐的强硬。
方宜微微皱眉,似乎一见到沈望,郑淮明就带了刺。
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自己要陪苗月,郑淮明是随行医生。这样看来,今天并不拍摄素材,确实就只有沈望是“闲杂人等”。
然而,在方宜以为沈望会回医院时,他一把牵住了她。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热,带着轻微的粗糙,有力地包裹住她的手。方宜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想抽开,却被用力握住,动弹不得。
迎上郑淮明猛然一沉的目光,沈望笑说:
“没关系,我开车跟着,方宜路上容易晕车,她坐我的车好了。”
第二十二章 灼烧
【本章于25.1.2修过,增加1500字】
高速公路上,救护车在前,沈望的越野车在后,飞速地行驶着。
在法国时,沈望就租了一辆车用作工作,方宜第一次坐他车时,被车速吓得连连尖叫,拉着门框上的把手都不敢松,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沈望开车的方式起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不羁又张扬,恨不得在路上开飞机。后来,是为了方宜坐得舒服些,他才越开越稳。
“什么时候再来我家吃饭?下周日我妈生日,说想邀请你来。”沈望手握方向盘,平缓地跟在救护车后面。
方宜笑笑,没有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她能感觉到沈父沈母的热情,当时也感到很温暖、感动,可就是没来由的,在下一次邀约递到眼前时,没法立刻答应下来。
察觉到她的沉默,沈望脸上的笑容淡下去,认真问道:“怎么了?上次是不是我爸妈有什么……”
“没有。”方宜打断他,连忙说,“当然没有,阿姨叔叔都很好。我也很高兴,我好久没过过那么热闹的除夕夜了。”
她的语气很真诚,沈望见状安下心:“那就来吧,你千万不要见外,他们可不是客气,是真的很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