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 第33章

作者:梨花夜雪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作为老郑的朋友,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他缓声道,“但你今天问我这些,你还是有点在乎他的是不是?”

  方宜眼神微沉,刚想开口,就被周思衡打断。

  “你先别否认,哪怕……就是当一个朋友或者认识的人的那种在乎。”

  这一次,方宜没有说话,放在桌下的手微微紧攥。

  “这几年他一直升职,看起来好像风光无限,”周思衡注视着她,“但我觉得他过得不好,就像一个工作机器,拼命透支自己……我感觉他心里藏了很多事,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他在刻意隐瞒,却还是想跟你说的原因。”

  方宜抓住一个细微的词语:“所以他确实不是工作当中学的手语对吗?不然为什么要隐瞒?”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周思衡眸色一暗,“但肯定不是来二院以后。”

  安静的茶社包间里,就连煮水的沸腾声都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半晌,说:“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去法国以后,他从学校消失了大半年。”

  “消失了?”

  方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当时对外是说,他帮导师做一个医疗科技项目,要去南城大学交流。”周思衡表情有些凝重,“但他一去就是大半年,这在整个学院都是没有前例的。而且,之前的同学即使外出,也会经常参与视频开会、校内实验,可老郑走了以后就真的消失了,没有人联系得上他。”

  “你也联系不上他?”

  周思衡摇头:“我也联系不上。”

  方宜惊讶地说不出话,这件事实在太出乎她的认知。

  “但是有我们导师给他做担保,说他在南城很忙。一开始大家都很不习惯,学生会也乱成一团,但……”周思衡笑了笑,“事实上没有了谁,世界都会照样运行。”

  “大概是九十月的时候,他回来了。”周思衡说,“跟没事人一样,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方宜不解:“如果他真的是去南城大交流了呢?”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北川街道,初春干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淡淡的茶水上。

  “他肯定没去南城大。”周思衡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微微收紧,“因为中间有一次,我在北川南郊的医院看见他了。”

  周思衡至今记得,那是夏末的一天晚上,金晓秋和同学去南郊骑行,将腿摔破了。他千里迢迢去接她,却在南郊的一个小医院二楼,远远地看见了郑淮明的身影。

  当时他站在二楼上行的扶手电梯上,随意瞥了一眼,却在杂乱的人群中,看见郑淮明站在取药窗口前。

  “我发现……”周思衡开口有些艰涩,声音也不住地沉下去,“他那时候好像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

  “你说什么?”

  这句话如惊雷在平地炸开,每一个方宜都听得懂,和那个名字连在一起却无法组成意思。

  周思衡指尖有些抖,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鼓起勇气,才能再次回忆那个画面。

  记忆里,嘈杂的取药窗口前,郑淮明的侧影是那么单薄消瘦,神情阴郁低沉。若不是周思衡对他的眉眼熟悉至极,断认不出他是那个几个月前还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的人。

  他生疏地比划着手语,试图解释什么,窗口的医生不耐烦地指着病历本上的东西说话。可郑淮明始终茫然地盯着他的嘴型……

  “我绝对没有认错……我站在上行的电梯上,人很多,根本走不动。我看他没拿药就往外走,我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往下跑去追,但最终也没追上。”

  

第三十章 醉酒

  走出茶社,繁忙的十字路口,早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恍如隔世。绿灯亮了,可方宜的脚步没有抬动,四周的一切建筑都那么熟悉,她却一时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巨大的冲击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迷茫地望着面前的车流。

  郑淮明生病了?可如果是疾病,他又为什么要连周思衡都隐瞒,用借口来掩盖?

  方宜不敢相信,那个向来强大的、能掌控一切的男人,竟曾经失声,彻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周思衡临走时的话还萦绕耳边:“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几次,他都用借口掩饰……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吧。”

  “在老郑身边,能帮他的人就只有你了。其实你回来以后,我有想过告诉你,但你结婚了,又对他是那样的态度,我怕……”

  方宜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她心里很乱,胸口像堵了一团缠绕的毛线,怎么也找不到线头,只能迷茫地胡乱拉扯,引得一阵阵刺痛。

  直到接机的时间快到了,她才匆匆打车去机场。

  走近约定的出站口,方宜一眼就看到了郑淮明。他站在人潮中,一身简洁的深灰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如同一棵落雪的青松,清冷硬朗,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她正想叫他,却见两个年轻的女孩跑上前,将手机屏幕递过去,几分羞涩地问着什么。

  郑淮明偏过头,认真地思索后,抬手指了指背后的方向,耐心地回答。他神色温和,方宜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话的声音,是记忆里不急不缓、条理清晰的节奏。

  其中高个女孩眼里满是期待,举起手机,又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要联系方式。

  郑淮明微笑,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

  顺着回头的动作,相隔几米的人流,他一眼对上了方宜的目光。她一直注视着他,所以那样清晰地看到郑淮明眼里一瞬泛起的笑意。

  先前他也是笑的,可这是方宜第一次意识到,他礼貌客气的微笑,和真正的笑容是全然不同的。发自内心的笑,是先从眼里流露的,而非嘴角。

  郑淮明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方宜心里蓦地一抖,回想起周思衡那一句“能够帮他的,只有你。”

  他不再和两个女孩多说什么,客气地颔首,利落抬步朝她走来。

  “要不要找家咖啡店坐一下?”郑淮明自然地接过方宜手里的背包,“我本想给你买杯喝的,又怕等你来已经凉了。”

  声线清朗而温柔,方宜抬眼看着他,有些恍惚。她不敢想象,如今这么好端端站在面前的人,曾经失去过声音和听力——

  这么清高、骄傲的一个人,那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郑淮明敏锐地察觉到方宜的不对劲:“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如梦初醒:“没有,可能机场里有点热。”

  不一会儿,周思衡也来了。方宜和他打了个招呼,装作许久未见的样子。她不善撒谎,有些别扭地提出去买杯咖啡。

  就在这时,通道口现出一个高挑轻盈的身影。

  金晓秋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眼尾上扬,瞳孔泛着深咖色,如猫眼石般通透漂亮。她穿着卡其色风衣,踩高跟鞋,将手提包和行李箱一把扔给周思衡,转头狠狠将方宜抱住。

  “你这么些年也不回来看我!”

  两个女孩紧紧地抱在一起。

  方宜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却无比享受这个拥抱,一说话竟有些哽咽:“晓(fjaX)秋……”

  “老婆,我的抱抱呢?”周思衡屁颠屁颠地凑上来。

  金晓秋白了他一眼:“上个月不是才见过?”

  她去援疆这一年,周思衡一有假期就飞过去,尽管所在医院要下了飞机转火车,转了火车坐拖拉机,他还是乐此不疲。医院里的人都看惯了,把他当成新疆特产代购。

  一路上,方宜和金晓秋走在前面有说不完的话,周思衡不停地插嘴刷存在感,郑淮明笑看着他们,手拎行李箱走在末尾。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像极了大学时的某个下课的傍晚。

  金晓秋无辣不欢,晚饭定在了一家地道的川菜馆包间。菜才上一半,金晓秋已经几杯白酒下肚,方宜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接连也喝了不少,脸颊上泛起微红。

  郑淮明有些担心,起身要服务员换茶水来。

  金晓秋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微醺地扬声:“郑淮明,你少拿工作上那套唬人,今天我不是你下属,我们方方更轮不到你管。我们今天姐妹重聚,就要不醉不归!”

  自从郑淮明和方宜分手,她就记恨上了他,这些年虽在一个科室工作,却总是暗暗跟他较劲。

  方宜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晃了晃其中晶莹的液体。重见好友,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几杯酒喝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没事……我能喝。”

  或许是心里装着事,她醉得很快。

  酒过三巡,姐妹俩醉得不轻,聊到几年没见,抱在一起小孩似的掉眼泪。哭完又笑,笑完金晓秋拿着酒杯当麦克风唱歌。

  方宜即使醉了也很乖,趴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臂间,闷闷地眨巴着微红的眼睛,脸颊上还留有淡淡的泪痕。这是郑淮明第一次见她喝醉的样子,胸腔里是满溢的酸涩和心疼。

  看到她和金晓秋又哭又笑,他知道,这些年她一步步从寂寂无名走到今天,心里是藏了很多事,也受过很多委屈……

  方宜又要去拿酒杯,郑淮明赶紧伸手抢下,换上一杯热茶,轻声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对身体不好。”

  金晓秋早醉了,指着他愤愤道:“你个王八蛋,今天装什么绅士?分手的时候她不知道多痛苦多难受,那时候你在哪里啊!”

  郑淮明的动作一僵,不小心撞倒茶杯,洇湿了一片桌布。

  “你以后再欺负方方,我准饶不了你!”金晓秋前言不搭后语地继续骂着,矛头又指向无辜的周思衡,“还有你,你和他关系好,你也不是好东西……”

  方宜朦胧中听到她的话,轻轻含糊道:“晓秋……我没事……”

  她指间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郑淮明心如刀绞,身心都被苦涩所填满,望着她的眸底幽黑晦暗。如果可以,他多么想将流泪的她搂在怀里亲吻安慰,而不是只能倒上一杯茶。

  可他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身份和资格。

  结束后,郑淮明驱车将周思衡和金晓秋送回了家,重新坐进驾驶座,副驾驶上的女孩早经安然睡着。随着轿车再次启动,方宜长长的睫毛微颤,身子动了动,几缕长发散落下来,侧脸有些别扭地靠在椅背上。她还像以前一样,坐车睡着了头就不停地往下垂,每次醒来都会脖子痛……

  看着她沉静可爱的睡颜,郑淮明眉眼温柔地笑了,伸手替她调整头枕的高度,让她靠得舒服些。

  夜里一路畅通,黑色轿车缓缓驶入方宜家的小区。熟悉的场景触发了过往不算美好的回忆,郑淮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熄灭了发动机。

  他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俯身轻轻唤道:

  “醒一醒,到家了,回家再睡……”

  方宜仍在醉梦中,呢喃道:“再……再睡一会儿……”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却在半梦半醒中感到很热,本能地抬手去拉扯衣领。

  郑淮明一手穿过方宜的发间撑在椅背上,前倾身子,去为她解开安全带。“咔哒”一声,按下红色卡扣,他稳住中心往后退时,却见她正皱眉扯着毛衣领口,心头猛然一颤。

  女孩上身是一件雪白的V领毛衣,本就露出一片胸口的皮肤,她指尖再勾着一拉,领口一再往下——

  方宜感到一只冰凉的手用力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下拉的动作。醉酒的灼热从身体里往外翻涌,热得她额头沁出薄薄的汗珠。意识朦胧中,她只觉得这凉意如此舒服,指尖反扣住这只手,往脸颊上带去。

  那略带粗糙的冰冷触上如火燃烧的脸侧肌肤,方宜忍不住地地蹭了蹭,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但不知为何,那手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方宜……”暗哑的男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方宜缓缓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男人面孔。她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贴在她的脸侧,微醺的女孩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暧昧的姿势。

  而郑淮明的脸是如此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近到她只要抬起下巴,似乎就能吻上他的嘴唇……

  郑淮明的喉结滚了滚,有些艰难地开口:“你醉了,我送你上去……”

  可他的手被温暖包裹,连一丝抽出的力气都没有。

  方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酒精接管了她的思考,身体顺从着多年恋爱的本能,想要靠近这个面前的男人。听到他要送她,她只感到身子虚软,便顺势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像以前很多次那样,露出撒娇的情态,要他抱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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