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秋 第45章

作者:梨花夜雪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不是因为我……”郑淮明轻声说,语气近乎平静,“有可能是和沈望吵架了,你们早点送她回去吧。”

  此话一出,金晓秋也愣了一下:“但是……”

  方宜侧靠在金晓秋肩头,此时手机里男人的话也隐约传入她的耳畔。这个熟悉的声音,即使已经醉得意识朦胧,却还是本能地触动了她的内心。

  前尘往事、今日种种,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得难受,方宜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要……不行……”

  金晓秋连忙扔下电话,伸手将方宜扶稳:“是不是不舒服?”

  方宜将头埋在她怀里,紧紧地搂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微红的眼睛一眨,竟是哭了。

  金晓秋急了,回抱住她:“你哭什么?哪里难受,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感受到好友的温暖,方宜用力地摇摇头,蹭得满脸都是眼泪,长发也糊在脸上,精致的妆容乱成一团。

  所有的情绪都被酒精放大,她只是忍不住地委屈,为什么想要远离他,又无法直面他的冷漠和疏远?凭什么她没法痛痛快快地去爱、去恨呢?

  手机屏幕上的通红时间依旧走着,周思衡将电话接过来,只能听到对面清浅的呼吸声。

  他头痛无奈道:“老郑,现在……”

  话音未落,郑淮明忽然艰难地打断:“你们先照顾好她,我……我现在过来。”

  接着电话就被直接挂断。

  不到三十分钟,一辆黑色轿车驶向市中心商业A区。夜风微凉,一片灯火通明,街边金晓秋半扶半架着方宜,远远看到熟悉的车牌,朝驾驶座上的人招招手。

  方宜抱着她的胳膊,迷糊地撒娇:“好困,我想睡觉……”

  “快上车了,到家了就睡。”

  可当轿车真的停在面前,方宜又往后拽着金晓秋,死活不肯往前一步。

  金晓秋耐心劝道:“上车,我们回家睡觉。”

  方宜平时性子随和,喝醉了却尤为固执,摇头就是不肯迈步。

  马路上车流不息,郑淮明从后视镜关注着后方的情况,见一通拉拉扯扯,连忙利落地熄火下车。

  回手关上车门,只见方宜拉着金晓秋的手,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地上蹲,眼看就要跌倒。郑淮明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将人稳稳地带到怀里。

  方宜被紧紧禁锢住,下意识地挣扎。路边车来车往,不时有摩托车从狭长的通道轰鸣驶过,郑淮明任凭她动作,收紧手臂低声哄道:“先上车,好不好?”

  这个怀抱太过可靠、熟悉,散发着冰凉的寒气,方宜醉得浑身发热,回身一把抱住了郑淮明。

  女孩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郑淮明浑身霎时一僵,喉结难耐地滚了滚。

  方宜脸颊红扑扑的,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迷蒙的水汽。她显然没有认出自己抱住的这个男人,反而撇了撇嘴,几分可怜地求助道:

  “不要……这是郑淮明的车,我不上他的车!”

  理智与感情截然相反。

  身体想要靠近这个怀抱,思维却守着最后一丝防线,叫嚣着远离。

  郑淮明眼神暗下去,脸色微白:“为什么不想上他的车?”

  方宜的脸贴在他脖颈,散落的发丝掠过耳垂,明明是那样暧昧的距离,朱红的唇齿间溜出一声不满:“因为我……讨厌他……”

  听到这两句话,周思衡和金晓秋尴尬地伫立一旁,不敢上前半步,生怕说错话。

  可郑淮明面不改色,只是眼帘微垂,一边温声说假话哄着,一边稍微施了些力气,将怀里的女孩稳稳送进后排座位。

  车里已经提前开了暖风,一上车,郑淮明从副驾拿出一板药片和一个保温杯,递到后座金晓秋手上:“解酒的,给她吃两片。”

  金晓秋接过来,保温杯里已经提前装了温水,她拆下两片解酒药,喂方宜吃下去。

  其实,刚刚看到方宜连对郑淮明的车都那么抗拒,金晓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与爱相对的感情是恨、是逃避、是厌恶,唯独不是不在乎,恐怕她对郑淮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洒脱……

  一路上车里一片沉默,方宜靠着金晓秋沉睡。轿车停入云锦嘉园,郑淮明丝毫没有犹豫,金晓秋没来得及拦,只见他弯腰抱起方宜,径直上楼。

  金晓秋吓了一身冷汗,生怕沈望在家撞个迎面,急忙追上去。

  可门一打开,里面却明显是一个独居女性的家。四处干净整洁,没有一件男性的家具用品,金晓秋跟进卧室,郑淮明已经将熟睡的女孩小心地放在床上,床上赫然也只有一床单人被、一个枕头。

  郑淮明伸手给方宜盖上被子,目光触及她睡着时微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骨节分明的手指滞在半空片刻,还是忍不住轻轻用指尖将她站在脸侧的碎发拨开……

  做完这些,郑淮明缓缓抬眼,对上金晓秋站在门口视线的一刹那,瞳孔波澜不惊,宛如一泽不见底的深潭。

  ——方宜根本没有和沈望住在一起。

  金晓秋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这件事,可能还是由她醒来和你解释比较好……”郑淮明走出卧室,淡淡道,“其他的我不方便做了,你留下今晚照看她吧,我会送老周回去。”

  说完,郑淮明回身朝客厅走去。

  周思衡拉住他,焦急小声问:“怎么回事?他们根本就没结婚是不是?”

  郑淮明停下脚步,没有说话,低垂的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那既然他们没关系,你怎么不留下?”周思衡脑子转得很快,急于给兄弟创造机会,“我和晓秋打车回去就行了。”

  客厅里陷入寂静,只能听到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郑淮明看向方宜的眼神里,分明依旧深爱。

  可半晌,郑淮明只是后退一步,避开周思衡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似有半分勉强的笑意,吐出微弱的两个字:“走吧。”

  他深夜前来,只为确认她的安全。

  剩余的,他没有资格再做。

  周思衡注视着郑淮明迈步出门的身影,忽有一股寒凉攀上后背,生出细细密密的害怕。

  他的平静里没有挣扎、没有矛盾,反而像一片暗淡的死灰。

  

第四十一章 回避

  夜里凌晨一点,冷风萧瑟。居民楼间亮光寥寥,只有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橙光。

  郑淮明离开得太突然,周思衡追出去时,电梯间只剩下不断减小的数字。搭下一班电梯下楼,走出楼栋,遥遥望见郑淮明站在轿车旁的身影。

  浓重的夜色中,茂密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蓝的衬衣,一手撑在引擎盖上,微微弯了腰身,似乎抬手将什么东西送进嘴里。

  周思衡预感不对劲,快步跑上前,抢过郑淮明手中欲收进口袋的东西。

  光线昏暗,白色的塑料小瓶上,药名的三个字让周思衡顿时心口一紧。随着摇晃,药片撞击瓶壁,发出的声音极轻、极散。

  周思衡旋开盖子,只见瓶里竟只余底下零星几片。

  这是一种常见的中重度镇痛药,平时他开给手术后的病人都要再三斟酌,口服一次只少量开几片,可这一瓶少说也有几十片。

  周思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骂了一句粗话:“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把这东西当糖豆吃?”

  难怪自己近日再没在医院遇到他脸色难看,还天真地以为是他知道爱惜身体、认真调养了!

  郑淮明自然明白这药的利害,被好友直接撞破,他面色霜白着,久久没有说话。

  “你吃多长时间了?”周思衡上前一步,全然没有平日惯常的嬉皮笑脸,眼神严肃,“你实话告诉我。”

  暗夜无星,深夜的寂静中,外边马路上时不时传来汽车飞驰的响声。周思衡身后的高层居民楼上,十一层卧室的灯光依旧亮着。

  郑淮明没有正面回答,他胸膛重重地起伏着,额角有冷汗渗出,低声道:“我没事……我会自己控制的。”

  明明已经扶着车门快要站不住,他却始终神色淡淡,甚至缓缓抬手,指尖微蜷,示意周思衡将药瓶还给他。

  “你——”

  见他依旧是这副回避的态度,周思衡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理解了方宜为什么对眼前的人一次次矛盾、失望。

  但认识这么多年,周思衡何尝不了解郑淮明的性格,满腔担忧纠结在一起,心机乱投医道:

  “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方宜对你不是没感情的……她没有结婚,不是更好?就算是为了她,你能不能再别这样糟蹋身体?”

  听到方宜的名字,郑淮明的眼神微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周思衡还不知道,他已经在失控的边缘说下了无法挽回的话,而比她没有结婚更残忍的,是她已经爱上了另一个男人……

  这种镇痛药起效很快,痛觉神经被麻痹割断,仿佛血液都被凝固,身体只余下无边的麻木。

  郑淮明沉默着拉开驾驶室,坐进黑暗里。

  尽管他一再坚持自己能开车,周思衡还是强硬地叫了代驾,又将泛滥使用镇痛药物的害处背教科书似的讲了一遍,把最后几片药没收了去。

  郑淮明顺从地点点头,看着好友担心急切的眼神,心里久违升起一股暖意。他明白,如果这世上还有真正关心他的人,周思衡一定是其中一个……

  轿车驶离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左侧居民楼的方向。

  十一层唯一的那一盏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

  第二天清晨,明晃晃的阳光钻过窗帘,方宜睁开眼,只感到头痛欲裂。

  熟悉的环境和陈设昭示着她被送回了自己的卧室,断片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在市中心的街边,似乎很用力地搂住了一个人……

  方宜难受地按揉着太阳穴,试图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却不料重心不稳,手机直接“咚”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卧室门随之推开,金晓秋探头进来:“你醒了?”

  不一会儿,她端了一杯蜂蜜水进来,坐在床边,又扣了两片解酒药:“先把这个吃了。”

  方宜吃了药,有些茫然地低头抿着温热的甜水,那个夜风中清冷的身影,不时地萦绕在脑海。

  是她的幻觉吧?他怎么可能会来?

  方宜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问起:“昨天晚上……是你们送我回来的?”

  “是郑淮明来了。”金晓秋一眼看穿她的踌躇,叹气道。

  心跳有一拍的空滞,方宜拿着水杯的手一抖,水洒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拿餐巾纸擦拭被单,内心却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氤氲。

  她的无措和慌乱金晓秋尽收眼底,温声问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和沈望是假的了?”

  “我不是故意想瞒你们……”方宜的长发乱糟糟的,盘腿将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活像一只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只一双眼睛微微漾着水光。

  她不是不想说,也曾多次有冲动想把一切向金晓秋倾诉,可太多事她自己内心也是一团糟。一切宛如一团被扯乱的毛线,越想用力拆解,越拽得生疼、缠得繁乱。

  “我回国再遇到他,是因为沈望在二院做手术……”

  思绪渐渐走远,方宜惊讶地发现,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却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最初那一句赌气之言,竟是所有荒唐的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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