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这已经不是询问,而是警告。
警告他真的会失控,然后做出格的事情。
李长青低头盯着她,用目光告诉说:你最好小心一点。
这样的他,让竹听眠陌生,又兴奋。
她鲜少这样直接地感到脸颊发烫,对此有些不适应,也不晓得还能说什么。
他冷着脸,挑衅似的把手里那团捏到瓷实的纸巾团投向垃圾桶。
看都不看一眼,只顾扬着下巴瞧竹听眠。
所以没能丢进去。
竹听眠偏头看看那团没有眼力见的纸,又挑眉看向李长青。
李长青已经迅速成长,发现事已至此,他即便被逗到心有余悸也不能够再展现情场经验的笨拙。
他是没经验,但是也不允许竹听眠这样一再欺负。
这一次,他必须要压过她一头。
所以他变得吝啬,不愿再露出一丝无措,依旧冷着脸走过去,把那团纸捡起来,丢进去。
顺带着蹲下去穿好鞋,全程表情都平静无比。
之后更是直接这样离开,大有某种功成业就之后拂衣而去的感觉。
至少,在竹听眠视角里,他是这样板着脸离开的。
一面走,一面暗自和自己的外套较劲儿,绕手去后背寻衣袖,摸了几下没找到,干脆先顺手带上了卧室门。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李长青立刻塌了肩膀,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力气都耗尽。
以至于继续往外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魂不守舍,站在走廊上才终于穿好了这件破外套。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耸耸肩,扯扯衣摆,这才想起来还没给竹听眠换新的床单被套。
可也没好意思再转头进去,就站门口拿手机给她发消息。
又是石沉大海。
李长青正琢磨着是否需要再次转账,耳朵动了动,又听见一声啜泣。
有过刚才的种种经历,李长青此时对于这样低而闷的哭声已经非常敏感。
经过辨认,是有人蹲楼梯上哭。
民宿而今仍在寒假里,游客不少,再加上最近大家的情绪起伏都相当剧烈,谁都有可能在这大冷天里惆怅一回。
听着了就得关心,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李长青缓步走过去。
见鬼了,齐群坐楼梯上抱着膝盖哭。
李长青探出脑袋的时候,齐群正无声地张嘴淌泪,情感似乎已经来到某个泄洪点,正是好好发泄的时候。
所以他仰头叹着,哭着,哀哀戚戚地眼珠乱转。
转到了李长青脸上。
他们对视。
然后沉默。
李长青低下头,揉了揉自己才哭过一场的眼睛,在离开和询问之间选择了继续沉默,也没动,就站在那。
他是大概知道些齐群为什么哭的。
毕竟,同李长青一起回来的,还有部分真相。
虽然尚未查明,但是镇上派出所已经正式宣告通缉苏燚,而那场材料公司和化工厂官司的风声也随之跟了回来。
齐群有时候会觉得,李长青这个东西在他生命里的份量太重。
小的时候,他就觉得李长青这人贼厉害,所以做什么都要学他,也听不得自己老爸老妈夸李长青,现在回头看看,其实齐群那时候一直都把自己当做李长青的一个未认证小弟。
他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他是崇拜李长青的。
之后,他也试过全情投入地恨李长青,最夸张的时候,手指长倒刺他都要怪是因为是李长青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所有真相面临颠覆,他茫然地发现是自己一直都恨错了人。
心酸在所难免。
对于这个情况,齐群也自认拥有良好的比喻。
“我是一匹孤独的狼。”他说。
“也……”李长青有点听不下去这种中二发言,但瞧他正全情投入地难过,只好叹了口气,悄悄地坐到他身边,问他,“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弄去?”
不问还好,这一提,齐群直接嚎出了声,可见委屈的人总是无法抵挡猝然关心。
好在这会时间是将晚未晚,镇上为了这波旅游旺季弄了不少活动,大部分人都在外头逛着没回来,所以这个状似李长青把齐群欺负哭了的画面只有贺念和杠子看到。
贺念不赞同地说:“也别把人弄哭啊。”
李长青:“……”
杠子很是为她群哥打抱不平,“说两句得了!”
李长青服了。
好在齐群主动出声解释缘由,他先讲自己是为了爸妈难过,也是为了竹听眠难过。
“我那天都瞧着了,她被说成那样,都是因为我告诉苏燚她叫秦晴。”
齐群自责不已,“如果我没讲,苏燚就不会那么快知道,那这事儿就不会那么快闹开。”
“那还不是迟早都要闹开,”李长青抬手推了他一下,“行了,你要真的心里不舒服,就自己找竹听眠道歉去。”
思及刚才竹听眠的状态,李长青又补充说:“明早再去。”
齐群的情绪依然没有得到缓解,仍是泪流不歇,过了好一会,才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出来。
“我听张婶说,二丫要做妈妈了。”
齐群嘴巴都瘪成了typ-C的形状,哀声道:“她不但没离婚,而且还要当妈了,这才嫁出去多久!这是噩耗啊!”
“哎!”李长青想也不想抬手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别瞎说,你也不讲点她好的。”
齐群挨着一下也不恼,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呸呸呸”,改口道:“我肯定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母子平安,或者母女平安。”
他持续懂事,“双胞胎也很不错,龙凤胎更好。”
听他能这样说,李长青略感欣慰。
“不管她生男孩女孩,带回来找我,我都会好好对孩子的。”齐群在悲伤中做出莫名其妙的承诺。
居然又绕回要娶二丫的事儿。
“你是真的……”李长青试图加以评价,发现实在无话可讲,只好说,“你过了年就去找个书读读。”
脑子都闲出问题了。
“竹听眠说你会给我交学费。”齐群仍然记得这件事。
“哎哟,”李长青乐起来,没忍住用脚撞了撞他的鞋,“付!给你付!别哭哭唧唧的了,一会客人回来都瞧你在这掉眼泪。”
齐群是稍微好了一点,但很快贺念就出了问题。
因为所谓的“噩耗”还没有结束。
贺晴一堆事情追在后面,没法在秋芒镇待很久,走之前先安排好辛光的事情。
“我只能对他目前的症状加以干预,但如果是因为创伤而应激留下心理问题,还是需要更权威的心理分析师。”
她如此向竹听眠建议。
如今苏燚失踪,大家只知道苏燚那天带走辛光时威胁过他,至于是什么类型的言行还不好知道。
贺晴留下的这些日子里,当然也尽量帮助辛光明白自己已经不再身处危险之中,用专业的办法告诉辛光他可以安心,可以同以往一样。
可孩子依旧会在听到有人大声说话时紧闭双眼。
这已经超出了贺晴作为一个自闭症干预师的专业范畴,所以她递出这个接力棒,由衷地希望辛光能够及时地得到有效治疗。
“我已经询问过几个相熟的心理医生,他们都答应可以过来。”
贺晴愿意做到这一步,竹听眠和周云都已经对她十分感激。
“我有一个联系了许多年的心理分析师,”竹听眠接下这个接力棒,“她说过立春之后会到秋芒镇,距离现在也没几天,是我熟悉的人,而且她喜欢吃山竹,正好那时候来,我们可以好好做东,那时候草莓也在盛产期,她一直都有听说这里的草莓,我去年来的时候还错过了草莓季,所以和她约定好一起好好品尝。”
她先说明会有能够帮助的人过来,又迅速提出一件可以做的事情,而且摘水果而已,并不难办。
竹听眠看向周云t,“而且我可以保证她的专业性,我许多回难以支撑,都是她用语言带我走出来。”
坐在堂屋里抱着平板做题的李长青戴着耳机,题是有在认真刷的,耳机里也是没放声音的。
听竹听眠说这句话,他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做查询资料状,在备忘录里记下:王老师,爱吃山竹。
他的心里已经开始为辛大嫂觉得开心,而且甜滋滋的。
甜是因为骄傲,因为他喜欢的竹听眠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她总是这样务实又温和地考虑别人。
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着一个很好的人,就是会这样欢喜甜蜜。
李长青推了推耳机,继续看题。
周云已经叠声说了许多遍“谢谢”。
要知道,无论是贺晴一直以来的视频辅助,还是竹听眠的再三相帮,这些行为都是无需周云支付金钱的。
此时又听她保证似的说出这样的话,周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眶酸泛地看了看所有人。
“你可别再道谢了,”竹听眠做出预判,而且给出建议,“这样好了,贺晴马上要离开,我是必须和她好好聚一聚的。”
“喝点小酒。”贺晴提议。
“那就得有点菜,”竹听眠顺着话说。
“我想吃卤牛肉。”齐群举手发言。
“看看氛围啊。”贺念转头告诉他。
一听他出声,贺晴立刻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