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林文看着他,久未说话。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李长青干脆指了指前面,示意林文顺着继续往前走,接着说,“包括身边的朋友,都经常讲我俩秀恩爱,他们也爱抱怨,被折腾了吼两句,也是正常的,我是很习惯他们吼人了。”
“说白了,”李长青笑道,“都是自找的么。”
他敢于招惹,是因为确信这样的“招惹”不会伤害他们的感情根基。
林文想了半天,最终笑着摇头:“其实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
“还是得说,”李长青讲,“可能因为认识不久,交情不深,但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错看竹听眠,无论是哪种身份,她都值得收获别人的骄傲。”
“她真的很爱我。”他非常笃定。
林文的表情出现明显变化,而且逐渐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李长青是个恋爱脑,甚至可能是个受气包。
但李长青的价值观实在令人动容。
“是我眼界短浅了,”林文诚恳道,“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是希望能同你多多交心,做朋友。”
李长青灿烂地笑起来,“我们已经是朋友,再次感谢你的关心。”
微风,远山,逐渐临近的年味儿,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加治愈的了。
林文畅畅快快地笑起来。
李长青忽然改换表情,严峻地说:“我老婆,我家人都是很好的人,民宿上下的大家伙也很好,但是。”
他蓦地停顿,搞得林文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
“一会到了民宿,有个小伙子,是我妹妹的对象,”李长青说,“不要给他好脸色看。”
他直白地拉拢同盟。
林文的表情重新变得复杂。
李长青也不再解释更多,严阵以待地带着人前往民宿,几个同学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前进。
“就是这家,早就给你们留好房间!”李长青推开院门,热情介绍的同时准备迈步往里,忽而停住脚。
他看见原先空无一物的影壁上面,多了一方十分显眼的相框。
框着一张彩印的结婚证,隐私的证件号码都被黑笔打了码,但照片和名字却清清楚楚地留着。
是竹听眠和李长青的结婚证。
这。
这……
李长青愣在那。
林文本就跟在他身后,一眼瞧见这结婚证,人都看呆了。
“你家……你家这民宿,用结婚证揽客啊?”
他问出了口,依然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其他几位同学也围过来欣赏,表情颇为微妙。
李长青的脑袋经历了短暂空白,随即迅速运转。
不用想,这肯定是竹听眠的手笔。
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心里那些说不出的得意和甜蜜已经满溢而出。
李长青咳嗽一声,克制住飘飘然的想法,摆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放肆宣扬。
“都告诉过你们,我老婆很爱我的。”
同学们面面相觑。
李长青已经有所解释:“你们也知道啊,我经常不在家,然后我老婆又那么优秀,比起无名指的婚戒,肯定是这一张证件更有说服力。”
他再次重申,“我老婆超级爱我。”
林文看着这一幕。
竹听眠又多爱李长青,这件事他不知道,但忽而能理解李长青为什么会被吼了。
这种程度的秀恩爱,的确是有点不顾人死活。
可是。
林文转头看李长青。
总感觉这种大方而且不遮掩的秀恩爱,总想让人忍不住去祝福他们。
进院子就听见乐曲声,看一堆人围在堂屋边。
李长青带着同学们悄悄地靠过去。
竹听眠正弹着琴,辛光在她身边认真地用脚尖踩节奏,专注地随着音乐声唱歌。
李长青看见竹听眠,也看见她留有伤疤的右手重新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她和辛光一起唱,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
“流浪的人能听到欢迎回来,ta说大胆些,在任何土地发芽;ta说不害怕,什么都敢去爱;ta说唱一首自由的歌,捏个女娲送我。我听见风还在吹,声音变得不同……”
歌声在院子里缓缓流淌,所有人都为之打动。
竹听眠温和地伴奏,辛光努力挺直身板,认真地跟随节奏,一直看着竹阿姨的嘴巴,确保自己没有唱错歌词。
这并不是竹听眠演奏生涯最完美的演出,却是最难忘,最珍贵的一场。
是难言的美好。
一曲完成,夸赞的,鼓掌的,言说感动的。
大家各自参与进去。
林文凑近李长青问:“谁是你妹妹的对象?”
“管他是谁。”李长青说,是而后迅速把自己的同学们交接给贺念。
然后,李长青大步越过人群,抱住了竹听眠。
“我回来啦。”他说。
竹听眠拍拍他的后背,“看到那个相框啦?高兴么?”
“我爱你。”李长青用侧脸去蹭她的发顶。
今天来民宿的不止林文他们,还有乔胜寒和老辛头。
乔胜寒在县城弄了个小旅游公司,贺念略加投资,然后给出许多建设性的意见,目前需要人手,最好是相熟的人,在那里坐班和整理相关资料。同时县城终于开了个特殊儿童的学校,贺念立刻摆脱老辛头去上班,这样他以后周内住在县城,辛光也能够去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周末再带着孩子回镇子。
起初竹听眠劝过周云,喊她一起去县城,可周云无论如何要待在民宿操持厨房,最后说到哽咽,几乎要开始恳求,竹听眠才没再劝。
今天大家伙都回来,势必要聚会一场。
搭桌子的时候还有客人瞧见,兴冲冲地询问是否能加入,因为他们也很感兴趣。
“说让我们去看看建房地块,如果满意的话,可以走流程了呢,”竹听眠仰头问李长青,“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李长青低头在她脑门亲一口,“走吧。”
两人随口和大家打声招呼,贺老妈子提了一嘴:“饭点就回来啊。”
“知道。”李长青笑笑,又对林文说,“你们就跟着贺掌柜,我要和我老婆去看盖新屋子的地方。”
“好的好的。”林文点头。
山里的冬天总是容易积雾,遇着这样夕阳擦天而下的时候,水汽都被烤成烟雾,远远地挂在山头林间,一派恬阔。
夫妻俩沿着石板路慢慢走,李长青看着竹听眠说话的侧脸,心里头说不出的满足。
“这角落开春后肯定要开花,”竹听眠忽而转头看他,“我发现,婚后你就不愿意送我鲜花了,净搞些种子来让我种。”
李长青看着她笑起来,慢慢地说:“那你把它种下去,等它抽条,打上花苞,然后慢慢开花,我们就是在期待同一件事情。”
他牵起她的手亲了一口,问:“竹听眠,我很有心机的,你不知道吗?”
“你真的太搞笑了,”竹听眠拉着人继续往前走,聊这聊那,忽而又说起,“听孟春恩说最近许多木作匠人都开始弄直播。”
“是啊,”李长青晃着她的手回答,“没看么,人家写字,都是镜头从上往下的拍,一览无余呢。”
竹听眠好笑地偏头瞧他,“没少看啊长青。”
“是的呀。”李长青学她的语调,然后耐心地等了一会,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竹听眠警告他:“你可不准,顶天了露个手,你敢多露,我就把你露的地方都切了。”
李长青立刻美滋滋地又捞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只给你看。”
竹听眠当然知道李长青想要什么反应。
她也明白自己丈夫的这些无害又可爱的小把戏。
如果时间满足,她愿意配合他千千万万次。
他们现在并肩一同去看未来的家,回来就能和亲友相聚 。
这实在是幸福的一刻,所有一切都是可以确认的。
惊艳而波澜壮阔的感情始终叫人向往,但可以确认的幸福往往容易被人忽视。
好在竹听眠晓得有些需求值得被满足,幸而她刚好有满足的能力。
此时此刻。
她牵住他,邻身而行。
竹听眠拥有一场恒长以诗的爱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