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没事儿。”李长青说,“我知道,先挂了啊,我三叔好像有事儿找我。”
他又给三叔回电,得知老妈已经领着买家过来了,三叔让他不行就先走,别让人逮个正着不好解释。
李长青身背桌腿,推着木盘往门外走,回答说好了,没问题。
结果才走到门口,前院炸开哗啦一声。
*
“那个……”陈兰跟在人旁边,不确定怎么喊比较合适,几次想帮人拉行李箱都被拒绝了,只好说,“前面好多台阶,你箱子要磕坏了。”
陈兰果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姑娘,想着他三叔果然没说错。
丫头瘦弱,但漂亮得很明显,而且这么拖着箱子走的人,很难认错。
陈兰赶紧迎上去问:“是不是去记月巷02号看房?”
对方点头。
陈兰又问:“你一个人来啊?”
对方还是笑着点头,摇着手机说:“您稍等一下。”
陈兰就不再说话。
直到现在,眼看着马上要到石桥,这姑娘脚步没停,还在低头看手机。
陈兰生出了莽撞的念头,心想要么干脆把人扯住吧。
“竹听眠。”
“啊?”陈兰没转过弯来。
竹听眠认真地自我介绍了一遍是哪三个字,然后抱歉:“对不起,刚才在处理一些很麻烦的事,请问您贵姓?”
“啊,哦,陈兰,那个。”陈兰受到莫名的影响,也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陈和兰。”
“您好。”竹听眠用胳膊夹住手机,伸出手,“现在右手不方便,不好意思。”
好似用左手握手是多么不礼貌的事情。
陈兰跟她握手,“姑娘,我帮你拎箱子吧。”
“没事儿。”竹听眠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楼梯,收回视线时顺便对几个路过打量她的人微笑一遍,自己用左手拎起了箱子下台阶。
陈兰只好快步跟上,就看她下了台阶之后重新把箱子扣在身后,继续这么连拖带拽地往前走。
“那个t,家里老屋子许多年没收拾,这卖得也突然,你要是想修,我和我儿子都会一些木工活。”陈兰没话找话。
“木工?”竹听眠很有兴趣,弯着眼询问了许多专业问题,最后说,“我不是故意打听,是大学时选修过一门相关的课,很漂亮,我很喜欢木头的味道。”
陈兰立马说:“那感情好,得空带你回家闻。”
竹听眠很愉悦地答应下来,“您说话很有意思,让人舒服。”
陈兰被夸得猝不及防,不好让话掉去地上,又讲大学好,自己儿子也上过大学,他儿子手艺活特别好,以后要是老屋翻新可以找他。
一人一句地聊着。
陈兰看这姑娘只身一人到这,带着伤,瘦得风一刮就能飞走。
实在没忍住问,“怎么没人跟着你来啊,要不我去给你喊委员会的人?”
竹听眠笑了笑:“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她的手机弹出最新一条消息。
【眠眠,尽快回电给我,乖一些,好吗?】
礼貌使然,竹听眠回了一条消息。
【电。】
然后关机。
身边的阿姨很是热心,开始试图介绍在这里开民宿的好处,“这屋子打理好了住着很舒服的。”
竹听眠真诚道:“我也觉得这里很适合养老。”
陈兰似乎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你看着多年轻啊,还上学呢吧。”
“二十六啦。”竹听眠回答她。
陈兰笑呵呵说:“那你比我儿子大三岁。”
竹听眠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拐过弯,陈兰指给她看,说就是那一幢,“这一条巷子以前都住着人,别怕空着,我儿子经常回来检——”
她的语言停止了。
竹听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了一地碎砖。
陈兰惊呼着疾步过去,竹听眠也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慢慢地跟过去凑热闹。
几步距离,听得见院里叮呤咣啷的响动。
一大块木板欢欢喜喜地往外滚。
陈兰喊了声“天爷”就拦在竹听眠身前,做好扶住木板的准备。
人影从门内冲出来,并着喊:“妈!”
他急急拦住木板,又因为惯性往前两步,连人带板撞去了门框上。
门框居然都没有这位的身体结实,被撞出个洞。
令人惊讶。
竹听眠颇有兴趣,很想过去戳一下那个门框,试试自己行不行。
才往前一步,人就被陈兰拽住,“小心——”
她话音未落,冲撞的连锁反应已然发生,门框彻底散落,烟尘四起木屑乱飞。阳光遍泼,裹挟木渣的空气被烤得很香,也有些呛人。
光着身子居然能撞出这种效果,竹听眠难免细细去看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体。
先前出于礼貌,她选择把视线放在那块木板上。
这会隔着木屑飞灰去看。
他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皮肤是很健康的麦色,汗水被晒得反光,身子和头脸都沾了不少木屑,被汗水黏住,有些狼狈。
再看脸。
竹听眠很认真地看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询问一般念出了个名字。
“李长青?”
第3章 苦夏
八仙桌这大块板子并不是可以从前门离开的形状,只能从后门离开。
李长青没料到前院被砸。
院墙塌了一地,碎砖之外,砸墙者和李长青对上视线,对方面上出现刹那惊讶,但立马变换脸色,抛出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我说你躲哪去了。”
齐群。
他去张婶家现眼被孙明拦下,肯定不会痛快,掉头就来搞破坏。
这个动线很好猜。
而且,李家这老屋卖出去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小镇,买家和委员会约定今日来验收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乐意看这笔买卖成交李家拿钱的大有人在,譬如齐群。
隔着残墙一堵,两人相隔不过十步,李长青完全可以跨过去逮人。
“你不想要钱是吗?”
齐群冷笑:“老子信你个杀人犯的儿子卖了房会赔钱,我他妈——”
李长青脸一沉,所有莫须有的指责都会就此停下。
他眯着眼,下颌瞬间绷紧,没有多余的言语或动作,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足以让人感受到压力。
尤其是多年来没少被收拾的齐群。
良久,李长青才说:“我爸不是杀人犯,这件事我记得和你讲过很多回。”
在过去每一次齐群被李长青殴打的日子里。
齐群挑衅多年,自然有了经验。
别看这李长青平日里乐得跟个狗一样,但他从不用嘴巴说自己不开心,以前拎着斧子拦住门也不是没有过,那样的眼神,就是谁再往前就砍死谁。
想起那个画面,齐群缩了缩脖子,指着李长青放狠话,“别管老子的事儿。”
他像是想走,李长青始终没追过去,只是喊了他一声,然后说:“你再去张婶家,我会动手。”
“老子怕你!”齐群回头吼他,离开前顺脚把李长青的摩托踹倒。
李长青的视线滑向地上那堆碎砖。
墙倒了,压住张老藤椅。
以前很多人都会在这个位置,坐在这张椅子上,哈哈笑着,和院外随便哪个人侃大山。
比如老爸。
李长青看了几秒,又回忆了几秒。
最终拽了拽身上背着桌腿的背带,把桌盘滚去院里那棵老枣树边靠着。
然后他过去扒开碎砖,想要把那张椅子拽出来。
之后所有事情都变成了连环的意外。
蒸笼天气,空气凝滞,极其闷热。
李长青蹲在墙边,扒拉一张再无用处的藤椅。
突然,他听见极其细微的,木质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