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可当年的竹听眠觉得他们在放屁,数次公开反击,说人类不敢承认恨,因为一般都心有不甘,而且肮脏。
可能,当年真的是骄傲过头,以至于因果轮转,叫她现在声名狼藉。
这时再看到这张黑胶专辑,真是叫人惆惆又怅怅,心绪百转。
连同专辑一起被送出的还有一封信,封口烫了流彩火漆,被轻轻晃动时会反射不同的光。
像一场迷你而温和的颁奖。
信是这样写的: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卧槽(划掉)我真的见到活人了!你都不知道!那天我进来看到你,忍得超级辛苦,进房间就大哭一场!本来以为宣传片是我看错了,但还是想要过来碰碰运气,居然真的看到了你!
看来佛祖爱我,god也爱我。
我超想冲上去告诉你我认识你,但是我忍住了!(这里可以有一个夸夸)我觉得你既然选择在这里开民宿,那就得尊重你,而且要是拉着你问个不停,你肯定会很讨厌我。
我目前还是一个音乐学院的小卡拉米,真的很喜欢你的专辑,每一张都有买,这一张是在你得奖之后熬大夜抢到的。
在确定是你之后,我立刻打电话让家里把专辑寄过来给我,请你一定要知道世界上还有人以你为目标和信念,真的很感谢这个世界上有你!这张专辑对我来说很宝贵,送给同样宝贵的你!
哇,我把自己写哭了都,特别想说点什么能够起到安慰作用的话,可惜文采实在不好,但是你相信我!你的民宿超级棒!东西好吃,装修也很好看,还有一堆俊男靓女,很养眼哟。
说实话,我已经没有那么担心你,因为你现在的生活令人羡慕呜呜呜,希望你好,每天都好!
永远支持你!
我还会回来的!(灰太狼音)
在这间远离荣誉的房间,一个陌生姑娘的真诚居然比当年的万人喝彩更让竹听眠动容。
她捧着这张信纸坐了许久,已经分不太清眼睛和脖子到底哪一个更酸,却并不难受,心里又热又满,这些字在她心里淌过,小浪花冲岸,一波又一波。
今天的她将会给每一个人好脸色看。
竹听眠立刻下去让贺念订购一个唱片机,“要带大喇叭的那种,走公费,用作民宿装饰。”
她说:“老板已经同意!”
接着她在堂屋里转了几圈,美滋滋欣赏着架子上的各式摆件,“今天太阳那么好,房客也很可爱,看看这满满一柜子礼物……我酒呢?”
原本从李长青家里拿了罐自酿酒,竹听眠分成两瓶,一瓶给孟春恩他们带回去,一本让贺念给贺晴寄过去,感谢她对于辛光的帮助。
可贺晴说一定回来民宿,到时候一起喝。
竹听眠当然欢迎,就依着她的话把酒留下,又琢磨着这酒的颜色相当漂亮,干脆摆在堂屋柜子上,射灯一打,霞紫色的酒液十分具有欣赏价值。
如今只能欣赏到一半。
“刚才正想和你去说这事儿,”贺念绕过来和她一起看那瓶酒。
“就楼上那老头,他下来问,我就答,他说尝,我就给。”
这一给,任空明满意得不行,立刻倒走半瓶。
竹听眠都听乐了,问贺念,“怎么你一个大小伙拦不住一老头?”
贺念说:“他什么身份,现在李长青不是还在家里为了他奋斗吗?至少人在咱们民宿这,咱t们得尽地主之谊啊。”
“有道理,”竹听眠点点头,又摇头,“但也不能太谄媚,知道他好这口就可以了。”
“可以什么了?”贺念问。
竹听眠把酒抱上,准备藏去自己屋里,又问贺念:“我考考你,李长青已经几天没过来啦?”
“七天?十天?”贺念说,“我成天忙得跟陀螺一样,谁记得这个。”
“十二天啦!”竹听眠大声讲。
*
“我真的太紧张了。”何盛年抱着盒子往民宿走,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一路上都忍不住要找话题聊,“ 你紧张吗?”
“我还好。”李长青也抱着自己的作品,脚步甚至称得上轻快。
自从竹听眠来到小镇,他从没有那么多天没看到她。
“你真的不把这个当回事儿啊?”何盛年问。
他说拜师的这件事。
一同吃住赶工这几天,何盛年总是讲起,李长青已经倒背如流。
据他说,拜师之后能学到真本事是肯定的,而且整个人都被镀了层金,此后行走各方,接触的关系网肯定顶顶优秀。
能挣钱,挣很多钱,还会被人称为艺术家。
李长青当然听了进去,只是他生活好转的速度太过猝不及防,他还没来及想好以后要走什么路,要做什么,连考试都还没完成,就想着要做艺术家扬名立万。
他还没飘到这个地步。
而且实诚点来说,他之前就是一个打家具赔钱的人,真没那么高的艺术修养。
也想要被收徒,但后来冷静之后再想,其实就是想要被认可。
所以他只好对何盛年说:“我真没想那么多。”
何盛年这一路说得嘴干,换他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他的视线在李长青手上的盒子一扫而过,“你有时候讲话真的气人。”
李长青没有再给出回答,而且加快步伐,快步进入院中。
“哟!”贺念站起来朝他打招呼,“来啦!”
“来啦。”李长青冲他笑,“人呢?”
“都在楼上呢,”贺念指了指二楼。
李长青上楼前疑惑地看了眼院里那张乒乓球桌。
哪来的这是?
竹听眠的房间开着门,走近之后李长青先看见孟春恩和迟文,还有明大师。
她背对着房门,正在大声说话。
“别仗着年纪大耍赖啊,我这盖的是超市,而且已经加修过。”
任空明也大声:“我给不出来!一直在给你付地租!”
玩什么呢这是。
李长青在外头笑了一声,加上何盛年在后头急急追来,动静不小。
里面四位终于注意到他们。
竹听眠转头看他,“好了?”
李长青笑着对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在这呢。”
几人都从桌边离开来到门前,任空明刚才还是在桌游中为了不破产而尽力狡辩的小老头,几步路的距离,已经调整好状态。
又变得出尘,而且高傲。
他的目光在李长青脸上稍作停留,又看向他身后。
“何盛年是吧?”
“是的是的,任老先生您好!”何盛年尊敬极了。
“先生就先生,加什么‘老’字。”任空明哼了一声,“你跟我过来。”
“好的好的。”何盛年立刻回应。
等两人进了屋,竹听眠转头问孟春恩:“收徒选拔这就开始了?”
“是啊。”孟春恩已经拉着迟文准备去听墙角。
“太草率了吧,”竹听眠感慨,又看向一直杵那没动的李长青,“几天不见……”
李长青望着她,眼里带笑,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长高了?”竹听眠突然问。
李长青拧了眉:“嗯?”
“高了。”竹听眠做出判断。
“没有吧,”李长青好笑道,“我哪还能长。”
“你是不是穿了厚鞋底!”竹听眠人已经弯腰去检查。
李长青赶忙退开,又把手里的盒子换了个方向。
“这么紧张,怕我撞坏你的作品?”竹听眠问。
“怕你撞到头。”李长青叹了口气。
“还算你有良心,”竹听眠让他先进屋,“这几天一直在玩桌游,我发现我的运气真的很不错,每次都能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谁都玩不过我,以后你也可以加入进来,干脆下午就一起。”
“我没玩过这些,”李长青看向桌上的卡纸片,“只会打牌。”
竹听眠一副无畏无惧的样子,“那我也能赢你。”
李长青把盒子放去书桌上,没等竹听眠说话,已经开始帮他们收拾桌游的卡片,分类放好,一边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事。
竹听眠把齐群怒而捐桌的事情讲一遍,两人笑了半天。
“啊!”
楼上响起声短促且犀利的喊,听起来是何盛年,人是跑着下来的。
竹听眠看看他,又看看门外,算算时间十分钟不到。
这大师把人一顿折腾,收徒的检验流程居然这么快吗?
孟春恩已经拉着迟文下来,对上她的视线,缓缓摇头。
“那谁!李长青!”任空明在楼上喊。
跟医院诊室叫号一样。
“你上来!”
“你等等,”竹听眠拽住人,问何盛年,“这不玩儿呢嘛?聊什么了?”
何盛年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看起来十分不甘,又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