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题叶帖
齐群姑父立马变脸,“凭什么!”
齐群大喊:“你给他们钱干什么!”
“不然让他们有机会就过来你爹妈灵位前折腾你?”李长青反问。
齐群姑妈还在算,“这一屋子不可能值两万。”
“我带着钱来的,只给今天这一次,”李长青又问了一遍,“这个数字认不认?”
姑父和姑妈犹豫一下,姑父不甘地骂了两句,姑妈拉着他,用脚指了指刚才竹听眠摔碎的断块。
姑父看向竹听眠。
李长青侧了半步挡住他的视线,“认不认?”
齐群姑父低声骂了一句,“拿来。”
“签字。”李长青又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纸,账务清除,而且已经写上扣掉的两万的是赔偿屋子损坏用。
“写,”他指了指纸上的空白,“以后如果再来骚扰齐群怎么说?”
“我稀罕来!”齐群姑妈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写。”李长青说。
夫妻俩沉着脸写好,又按照要求签了名,齐群再次姑父伸出手,“给我。”
“按手印。”李长青从裤兜里掏出盒印泥,丢到桌上。
两人又弯腰去折腾,再一次开口要钱。
李长青朝他们扬扬下巴,“以后别再来,下次来我就动手了。”
说完准备把袋子里的钱抛去齐群姑父怀里,手臂将将抬起一半,竹听眠伸手按住了他,她用右手腕子敲敲他的手臂示意他把钱给自己。
李长青照做,随着动作的发生,夫妻俩的目光一同挪向竹听眠的手。
“你们还没有道歉。”她晃着那袋钱对夫妻俩说。
姑妈再一次看向地上的碎片,咬牙对她说:“对不起。”
“冲我啊?”竹听眠指头动了动,塑料袋摩擦出来的声音立刻刺激到这对夫妻。
“齐群啊,这次是我和你姑父着急了,”齐群姑妈说到一半,看了竹听眠一眼,接着说,“以后,你好好过日子。”
齐群说滚。
竹听眠把钱递过去,偏头看着距离,等齐群姑父的指头快要碰到的时候。
她松开了手。
一袋子钱就这么砸落在地,她今天一定要看到他们弯腰。
“捡吧。”竹听眠说。
第28章 莽莽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羞辱。
这对夫妻自认长辈身份, 前面耐着性子和李长青沟通也是因为他们心里晓得自己不占理,所以依着些。
愿意降下两万,也是真的被竹听眠那根簪子唬到。
但他们也不能真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弯腰去捡, 毕竟十里八乡都互相认识, 今天要是真的这么做了, 那以后还怎么混?
竹听眠往后退了一步, 站到门边, 问他们:“不要么?”
“我要你**!”齐群姑父怒而发作, 随手抓起样东西砸过去。
李长青伸手拦下来一瞧,是个遥控器。
姑父没砸成, 齐群姑妈接力似的抓了样东西紧跟其后, 好像今天非得扔个什么东西,才能保住他们残破的颜面。
主要目的是为了泄愤,所以也没胆照着脑袋砸。
她捡了个本就被姑父摔烂的杯子擦着竹听眠身子砸去她身后的门上。
哐啷哐当地碎炸开, 引得院外围观的人嘘了几声。
“操。”齐群连忙过去看竹听眠有没有受伤。
李长青则是沉着脸看向齐群姑妈。
齐群姑妈往后缩到男人身后给自己壮胆,梗着脖子对李长青喊:“这小贱人不会说话, 我教教她!”
“你教她?”李长青往前迈了一步。
杠子又是看屋里对峙这三人, 又是往院外看, 找着自己一直等待的人之后就扯着嗓子喊:“打人啦!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未待姑父和姑妈再争辩什么,警察已经进了院子。
“让一下让一下。”
“屋里面的, 都不准动啊!”
“有没有人受伤?”
齐群作为房主首先说明情况,之后姑父和姑妈很快被控制,竹听眠把地上的钱捡起来,拍拍灰, 稳稳当当地交到那位姑妈手里。
竹听眠对警察说自己损坏的东西会由律师来详谈,“他们这样太吓人了,我会合理追究精神损失费。”
姑父和姑妈这时候知道怕了, 已经弯腰道歉几回,可是竹听眠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人被带走,家里还得清扫。
家里被砸得太乱,但客厅的牌位没有受到波及,可见那对夫妻再疯魔也没敢不敬亡者。
齐群给老爸老妈上了香,李长青跟在他后面又补了三柱香,深深鞠躬之后没说什么话,就静默地把香插进米里。
齐群在旁边又是抠手又是左顾右盼地,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
最后还是李长青先开了口:“就事论事,你爸妈的确打了欠条,的确该着他们钱。我知道你对姑妈他们心有怨恨,他们也的确不是东西,但是这账得平啊。”
齐群听得把头偏朝一边。
李长青很少和齐群说起他父母的事情,因为但凡聊起,两人都会顺势想到那场矿难。
其实他们都差不多,灾祸当头浇下,在贫穷和困苦的日子里,对亲人的思念只会与日俱增,没有什么花哨的成长方式。
但这件事是得说明白,所以李长青放缓声调:“你知道你姑父什么德行,一天拿不到钱,就得折腾你一天,齐群你才几岁,未来几十年……”
“行啦!啰嗦死!”齐群瞪着他,喘了几下重气,又泄了力,让李长青等着,自己去房间里把钱拿出来给李长青。
“我不要你替我出钱。”他说。
李长青没和他推诿,接了过来,想了想还是接着说:“那堆钱你也别藏家里啊,万一有个意外的,进了贼,或者泡了水,自己身上留一点,其他的拿去存了,买点基金什么的。”
“我还味精呢!”齐群胡乱摆手让他不要说了,“你他妈还在我这当上爹了。”
李长青看了他一会,也就安静下来给他收拾屋子。
齐群又看向竹听眠。
她从刚刚人被带走之后就一直待在门口,话也很少,目光散散地乱晃,不清楚到底是在看什么东西。
“你那簪子,真值三十万啊?”齐群问。
杠子已经仔细地捡好那堆碎片,用一张纸巾包着,妥妥帖帖地送去竹听眠面前。
李长青才知道这事儿,拦住杠子检查她手里那堆碎片,“什么簪子?被他们砸的?打到你了?”
“没有,”竹听眠说,“十多块钱,网上一堆。”
杠子瞪圆了眼,看看竹听眠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碎片,“那,那你还说这值钱,还t要什么,还要让律师去收拾他们,这真能让群哥姑妈他们坐牢啊?”
竹听眠看她一眼,清清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的傻姑娘哎。”
“你以为罪名那么好判啊,我身家不低,首饰也不少啊,记不得其中一样的价格不是很正常么,难道谁会因为我记错了价格就来审我么?”
“而且,你刚才没听着么,我是让律师去谈精神损失费,他们吓到我了,得赔钱。”
杠子可没瞧见她有什么被吓到的样子,而且也没听过这种说法,“被吓到就能赔钱啊?”
又问:“这得赔多少啊?”
“不知道,”竹听眠又重新那样散着目光望向院外,很轻地回答了一声,“六万吧。”
“六万!”杠子惊呼着看了一眼李长青,“那不就是今天给的钱吗?”
她不敢置信,问竹听眠:“真能拿到啊?”
“能啊,是我就能。”竹听眠说。
什么叫“是我就能”。
李长青当即明白她说这个精确的数字就是为了给齐群出气,可她的声音很奇怪。
以前不是没听这人摇头晃脑地嘚瑟过自己有钱,但绝不是这样的语气,听着有些闷闷不乐。
他过去瞧着她,低声问:“不舒服么?”
竹听眠依然是用左手托垫右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李长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普通的院墙,外头摆了些杂物,用油布盖着,陷下去的地方汪着雨水,几片落叶沉了底,又被碎石杂尘盖住,压得牢牢的。
“我吧,”竹听眠突然说,“我如果要撒气,那就得到位,不然之后再想起来,又会生气于当时没有做好,怪费神的。”
李长青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垫在下边的左手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再看她的表情,眼皮半垂着,偶尔眨一下,连经常勾着弧度的嘴角都压了下去。
她正在不开心。
李长青轻声问:“你怎么过来齐群家了?”
“搬黑板。”竹听眠言简意赅,兴致不高。
李长青看了眼院里那块结了蜘蛛网的黑板,询问道:“我现在去收拾干净好吗?”
“不了吧,”竹听眠说,“下次吧。”
李长青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晓得说什么好。
竹听眠忽而转向他,问:“先回去吧,好吗?”
她的脸色并不好,说话的时候眼睛像是撑着力气往上看,声音也太轻。
李长青立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