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涵仙
这就是她性格的劣根性。
风风火火,缺乏耐力,受不得一点憋屈,更别提被钓着了,简直是难受得抓痒闹心。她就连看悬疑片都喜欢剧透,要先看结尾,心里踏实了,再倒回来,慢慢欣赏过程。
好奇害死猫,更何况还是好奇前科累累的庄綦廷。
整场晚宴,庄綦廷身边永远不乏谄媚讨好的男男女女,来敬酒地络绎不绝,他没有闲过。他没有主动找黎雅柔,更克制着不去望她,只是当有野男人找黎雅柔搭讪时,他才情绪微微波动,冷漠地示意身旁的沈秘书。
黎雅柔身边也热闹。她这些年的人品有目共睹,一票贵妇都爱和她玩,如今就算是半公开离婚状态,地位依旧不变,姐妹好友一大堆,也有曾经顾忌着庄綦廷的威势,如今钻到了空子的男人,色壮怂人胆,舔着脸上来敬酒。
黎雅柔故意喝了两位男士敬的酒,并不知道这两位男士很快就被请出了会场,被庄綦廷的保镖打晕,扒到只剩一条内裤,扔进后厨杂物间锁了一晚上。
黎雅柔尽量不让自己被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笑就笑,顺便思索庄綦廷到底藏着什么坏水。
庄綦廷并没有藏坏水。
他只是在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里想通了一个道理,靠强硬手段,步步紧逼是不行的。
他以前都错了。
黎雅柔的性格太奇葩了,越是用强她越是反骨,越是烈,越是嫌他烦。她就是只吃软不吃硬,随心所欲的猫,又比猫更凶猛,他必须耐心,徐徐图之,即使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方法,也要把她钓回来,哄回来,追回来。
放下她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半条命。他这辈子要和她生同衾死同穴,下辈子还要娶她。
第41章
“Eleanor,你怎么了,几次和你说话都愛搭不理。”鄭三少奶奶受不得冷落,拿手肘顶着黎雅柔。
黎雅柔:“我有不理你?听着呢。”
“那我刚才说什么?”
“你问我的小管家滋味好不好,大不大,久不久。”
鄭三少奶奶发起嗲来,作势要打她,“不准笑话我!你自己吃好的,还笑话我。吃了几十年的庄先生,现在換成三国小混血,你讓我怎么不嫉妒你。”
黎雅柔叹气,她都不好意思说,到迄今为止,她都只吃过庄綦廷。哎,丢人,索性不说了吧。
“等你吃够了就借我玩玩,我喜欢这一款,看着斯文矜持,床上肯定超猛。”鄭三少奶奶趴在黎雅柔耳边,超小声地说。
黎雅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对不起梁司介,不该把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唐僧带来盘丝洞,“他真的只是我的管家。你喜欢就自己凭本事去撩,什么借不借的,他是正经人,我也是。”
“我又不傻。”
“…………”
“那我撩了啊。等会游轮party我老公不在,你给我创造機会。”
“………你,”黎雅柔复杂地看了一眼梁司介,对方正斯文地享用晚餐,他吃的并不多,很克制,并且非常优雅,每一道菜都只是浅尝。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梁司介仿佛有感应,也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口型在说——有什么吩咐,夫人。
黎雅柔于心不忍,但又拗不过旁边的女人,只压低声音说:“不准霸王硬上弓,他若是对你没感觉你就撤。男欢女愛的我不管,但你别在工作时候骚扰他。”
一直到众人出发去港口登船,黎雅柔都良心不安,期间看了梁司介许多眼,红唇偶尔抿起来,眉间萦绕着一股抱歉和担忧。
庄綦廷揣在西装裤兜里的手掌快要捏烂了,用強大的意志力才将弄死梁司介的嗜血按进心底最深处,对抗这种雄性的原始本能是痛苦的。
他暂时还没有查到梁司介的真实身份,从目前的资料看来,这条哈巴狗并不简单,不论是家世还是意图,都不简单。
他动了Kurt,已经惹恼了妻子,若是再贸然动梁司介,他和妻子就真是无路可走了。为了妻子他必须忍,忍着这条心機深重,意图不轨的小哈巴狗。
晚宴接近尾声,下一场即将来临。游轮早已停泊在港口,车也備好,只等宾客们登船。
今晚的男主人公易坤山拍拍庄綦廷的肩膀,“等会游轮party去吗?Eleanor也会去,你若是不想去不用勉強。”
庄綦廷面色冷淡,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烟,“没大没小。她是你嫂子。”
易坤山真是服了,如此不解风情,难怪老婆要跑啊,“廷哥,别太严肃,我们都是四十几的人了,要学着大度,对老婆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刚易折,过犹不及啊。”
庄綦廷眸色冷淡如霜,“就你吗?少来我眼前装大度。”
易坤山点了烟,慢悠悠吁出一口,“你不懂女人。”
庄綦廷差点发笑,“你懂,也是,易少也曾是浪荡子。”
易坤山听出好友的阴阳嘲讽,冷笑,“不用讽刺我,我如何不懂?我有老婆,有四个女儿,上头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还有个不好惹的岳母,做生意做投资我不说胜过你,和女人打交道,我比你強上千万倍。”
庄綦廷听得心中一片森冷,嫉妒也油然而生。是啊,他命不好,一家子全是男的,連个姐姐妹妹也没有,生的也都是男仔,在遇见黎雅柔之前,他没有交往过任何女性,唯一长时间接触过的女人就是母亲。
可就是母亲也被父亲日日霸占着,这辈子,他没有和女性打交道的经验,无法体味她们的心思到底有如何幽微,细腻,柔软,矛盾,不好猜。
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大哥,是集团的太子爷,是十几万员工的老板,他只会驭人之术,恩威并施,他在两性关系上就是一张白纸,遇见黎雅柔,才有了颜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去疼她,宠她,爱她,也没想过她喜不喜欢。
易坤山不忍心再炫耀自己命好,只说:“廷哥,对自己的女人低头示弱,不丢人。”
“是吗?”庄綦廷只是笑笑,表情没有波澜,把烟递给易坤山,挑眉示意他点个火。
易坤山这辈子就没给谁点过烟,可一想到好友的老婆跑了,还坚持来参加他的结婚纪念派对,于是掏出打火機,擦出火苗,凑上去。
清脆的朗声,夜风中摇曳橙色火光,细微一缕,点燃唇里衔着的烟,庄綦廷那张过分深邃锋利的脸染上些许温柔。
梁司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伸手挡住江风,火苗顺势凑上黎雅柔手
中的烟花棒,刺啦一声,点燃了。
小小的烟花绽放在指尖,忽明忽暗的橙色暖光染着黎雅柔动人的眼眸。
她此时在船上,享受着夜风和霓虹。
港湾两侧高樓林立,灯火幢幢,游客在星光大道上找着最佳机位,试图拍下夜景最美的角度,白色游艇行驶在维港,不经意入了照片的一角。
这艘造价十七亿的超级游艇是易坤山送给梁咏雯三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前年彻底更換过一次配件和装潢,保养得闪亮如新。一共五层,十七间套房,配備了甲板泳池和停机坪。船上设备齐全,安排了各种娱乐活动,另有明星表演,登船的宾客基本上要玩到凌晨。
一群贵妇更换了afterparty的鸡尾酒礼服,在甲板上玩起了烟花。黎雅柔那身内敛却华丽的深蓝色礼裙也换成了更明亮,更跳跃的金色短裙。
游艇上安排了几位专业摄影师,黎雅柔入境最多,有位女摄影师几乎是逮着她拍写真。
九点时,维港上空被烟花点亮,十五分钟不间断的花火表演祝福着这对携手走过二十年的恩爱夫妻。不论是船上的客人,亦或岸边的路人,都纷纷仰头,惊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喜。
黎雅柔坐在甲板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微醺的眸子也去追烟火,嘴角浮着笑意。她不知道庄綦廷此时站在游轮的顶层甲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没有看烟花的人,他从始至终,俯着視线,注視她,眸中是化不开的浓墨。
烟花过后,船上开始表演,供应自助巴西烧烤和特色鸡尾调酒,宾客都去了樓下更大的甲板上玩乐。郑三少奶奶来找黎雅柔去跳舞,黎雅柔推脱喝多了不想去,郑三少奶奶顺势说,那把梁司介借给她当舞伴。
“夫人,您喝了酒,我不放心。”
郑三少奶奶娇笑着,掌心有意无意攀上梁司介的手臂,摩挲,“小靓仔,船上光是服务生就有三十多个,你家夫人不用你担心,多的是人照顾她。再不济……不是还有庄先生嘛。一日夫妻百日恩,庄先生心再硬也不会不管的!”
黎雅柔瞪了女人一眼,喝糊涂了吧!亂说些什么!
“你跟着郑夫人去玩吧,就当是在黎公馆。我一个人吹吹风,不用管我。”
梁司介还想再说什么,眸先一步黯淡下去,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女人半推半拽地拉走了。
这层甲板很快就没几个人了,都去了楼下吃喝跳舞,黎雅柔踹了高跟鞋,很不淑女地盘坐在沙发上。
梁司介会不会认为这是一份不正经的工作?毕竟老板上周才抓他胸肌,刚才又讓他去陪贵妇跳舞,还不知道会被揩多少油……
黎雅柔幽幽叹气,得找个机会解释一下,顺便多给他一份奖金吧。
酒和烧烤的气息被风吹来,浪花推开,她很快就没去想梁司介了,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就連身侧不知不觉站了一个人都恍然未觉。
是她的鼻子于杂乱的气息中辨别出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她愣了愣,回过头。
庄綦廷端着一杯鸡尾酒,平静地望向她,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夜景。
他的西服脱了,只着衬衫马甲的身体看着就很热,视线俯过来,宛如深而缓的暗流。
黎雅柔连他什么时候登船都不知道,只当他晚宴結束就离开了。他这种大忙人,又严肃,平时就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宴会酒会,更不喜欢一堆人围在一起胡吃海喝花天酒地。
“黎小姐。”庄綦廷平静地打招呼。
又是黎小姐,黎雅柔背脊涌上又诡异又瘆人的感觉。
“庄生也在。”她尽量笑得大大方方,“怎么不去楼下,有烧烤有舞会,比这里热闹。”
“你呢?怎么不去,不是最爱玩吗?”庄綦廷走到另一张沙发坐下,搁下手中淡金色的鸡尾酒。
黎雅柔扫过他的手。无名指的婚戒居然还在,几十年了,他在外永远戴着。
“我的手很好看?”庄綦廷挑了下眉尾。
黎雅柔撤回视线,勾了勾唇,“以为你会把戒指取掉。”
庄綦廷摸上那只戒指。金色指环早已有了磨花的痕迹,可钻石恒永久,依旧璀璨如新。他低着嗓,“这些年习惯了,还是戴着吧。”
黎雅柔心尖莫名颤了一下,她的无名指早已换成了一枚装饰性的宝石戒指,食指也戴了一颗硕大的南洋金珠,满手华丽。
“你其实可以取。”
“黎小姐太残忍了。”
“残忍?”
这词用的真有分量。
庄綦廷瞥向黎雅柔,嗓音被酒染过,暗哑着,在这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有一种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温柔,“我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奢求你还愿意回来。可你不准我叫你阿柔,现在连戒指也不让我戴,连一个念想都不肯留给我吗?”
“………”
庄綦廷在说什么?黎雅柔一时大脑都空白了,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她见过庄綦廷的无数面,征伐的,强势的,霸道的,嗜血的,冷硬的,贪婪的,柔情的,陷入情欲中无法自拔的………
但这是第一次,听出他话中的失落,伤感和示弱。
他这样一副失意男人的模样,显得她欺负他了。她……她又没有欺负他!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欺负她,压着她,管着她。
这老东西发神经吧!
“你……中邪了?”黎雅柔眨了眨眼,迟疑地问。
庄綦廷蹙眉,想说胡闹,他的妻子怎么能咒他中邪呢?他滚了滚喉結,“没有。”
“我只是反思了我们的过去,想通了一些事。”
黎雅柔抓緊裙摆,被这奇怪的氛围勾得很不自然,甚至是緊张,心跳都加速了,天啊,她从来没有和这样的庄綦廷打过交道。
他令她陌生!他居然会反思!这个词不属于他!
“……什么事?”她问。
庄綦廷笑了笑,端起鸡尾酒,慢慢饮了一口,“就是——算了,没什么。你不一定爱听,我不想烦你,也不想惹你討厭。”
黎雅柔蹙眉,一颗心被钓得瘙痒难耐,“你说,我没有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