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清竹
虽然礼物还没最终完成,现在还是一个略显丑陋的小素圈。但是俞妧将它举在阳光下时,和煦的光照耀在银条上,那句刻在内圈的德语,倒好像真的在映衬着它的那句含义。
他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耀眼。
第43章
本来今天俞妧还打算去昨天那家店把还没完工的戒指拿去打磨一下,可不料被段祁燃通知今天得提前回老宅。
在一些传承了百年以上的大家族里,对于祭祀是十分看重的,俞妧从未参加过这种场合,甚至也鲜少能在网上看到过。因此当她坐在前往老宅的车上时,不免感到紧张局促,生怕因为自己的言行举动丢了段叔叔和段阿姨的脸。
前车开路,季勤开车紧跟其后,车后座只有她和段祁燃。后车则是坐了段阿姨和段叔叔,拉开一段距离,还有一辆轿车跟着收尾。车列是通体的黑色,车标是昂贵和奢侈的象征,代表着车内坐着的人非富即贵,因此道上没有一辆车敢试图靠近。
俞妧起的早,却毫无困意,扭头看向窗外,欣赏起了盛夏的光景。她一路无话,可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神色还是引起了段祁燃的注意。
“你怎么了?挎着张小脸?”段祁燃微掀眼皮,似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神情恹恹的,侧眸望她。
俞妧有些蔫蔫地回过头去,轻叹了口气,如实道:“我紧张。”
段祁燃轻笑一声,有了点精神,问她:“紧张什么?”
段氏在络城,已经显赫五代,在商、政、军界都有所成就,权势地位已然达到顶峰。规矩森严,肯定也是在所难免的,她一个外姓人本就和段家非亲非故,按理说她是根本没资格去参加段氏家族祭祀的。可段祁燃偏偏要带上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使得俞妧更加惶恐不安。
“我担心我会说错话。”
她脑袋低着,看起来情绪不高,可段祁燃听到这话更是比刚刚笑的还要大声。俞妧睨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你笑什么呀?”
她是真的很害怕啊!
段祁燃极力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敛起笑容,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让她放宽心道:“放心吧,有我在,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看。即便你把饭桌掀了,我保证也不会有一个人敢说你半个字。”
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万万不敢干出掀桌子这事来,不过有了段祁燃这话,她紧绷着的神经也总算能稍稍放松了些。
由于还是清晨,且段氏老宅位处山中,越往目的地靠近,那雾气便越重。朦胧地笼罩在那宫殿似的老宅下,神秘而宏伟。
整座山都属于段氏的管控之下,因此除了段家人,其余的车辆或人都是无法出现在这的。车子驶上山坡,远远地俞妧便看见了前边竟然出现了其他车辆,她有些好奇便扭头询问段祁燃。
段祁燃头微侧,抬眸看了眼窗外,而后幽幽道:“是姑姑家的车。”
见俞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好心解释道:“段厌家的车。”
俞妧一愣,她显然是把段厌给忘记了。而且段祁燃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不爽,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开上平地,两侧是延伸至百米高耸茂盛的柏树,后边是满片绿茵茵的草地,坐落在草地中央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工湖,还有几匹骏马沿着湖边在散步吃草。此时日头正艳,阳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宛如金子坠落湖底又往上投射出光芒。
一直往前,俞妧终于见到了那个极致奢华壮观又气势磅礴的段氏老宅,即便还没踏入宅内,就已经被那渗透出的庄严感给彻底威慑住。
推开车门,俞妧紧跟在段祁燃身侧,而他也看出了俞妧的紧张,特意放缓脚步,低声温柔地对她道:“别紧张,宅子不吃人。”
前边的车在停好后,
也下来了人,一辆下来了一对夫妻,一辆则下来了两个男生,其中一个便是段厌。
按照段祁燃前边的解释,想必那位穿着旗袍雍容华贵的女人便是段明珍,旁边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男人眼睛深邃却略显疲态,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和段明珍虽站的很近,但两人间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虽是夫妻,但在两人的神色上,却更像是一对陌生人。
“走吧宁羽。”
段明珍的声音响起,她朝着其中一个男生招了招手,可段宁羽却定站在那没动,眼神示意母亲看向后方。
段明珍回望过去,恰好段爻和段月满从车上下来,正缓缓朝他们走近。
“舅舅,舅妈。”
尽管对于段爻,两人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少不了嫌恶和憎恨。但同时他们对于这位小舅的狠辣手段和狂妄阴骘的性格也是多有畏惧,因此在一些礼节上,还是得给足了面子。
但段厌在抬头的一瞬,还是发现了段祁燃身侧的俞妧,眸光诧异一顿,但很快便转瞬即逝。
段爻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轻“嗯”了一声,也算是应了。
段明珍向来和段爻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合,所以这假惺惺的寒暄她也懒得敷衍。只是她眼神略过段爻身后,目光落在了俞妧身上,皱了皱眉,语气轻慢道:“那个是谁?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老宅里带了啊。”
段爻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被段祁燃抢先了一步。
“姑姑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姑姑姓段我也姓段,我想带谁来似乎用不着经过姑姑的批准吧。”段祁燃语调不急不慢,甚至面带微笑,把礼貌表现到了极致。可在语气里,却又带着些不容忽视的警告和威胁,嘴角虽是向上扬着,可看着段明珍的眼神却是犀利冰冷,明摆着宣示主权。
段明珍的脸色秒见沉暗,眼睛微眯显然在压制着怒气,高跟鞋往前刚踏了半步,腰却被一旁的高烨给搂住,一个动作制止了她的冲动。
“明珍,你也累了,先进去休息吧。”高烨的话稍稍拉回了点段明珍的理智,因为众所周知,段爻就是个凶残的疯子,若是在这家门口就把人给惹了,那这场祭祀怕是谁都别想进行下去。
收回冲动,段明珍低哼一声,扭头便先走了进去。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还伸手拂开了高烨揽在她腰间的手,高烨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只是微怔了下,却什么都没说。
陆续进宅,里边更是奢华如皇宫。各式名贵绝迹画作高悬于墙,无价瓷器随处可见,宝石镶嵌装饰宛如石子般寻常,高顶之上满是挂钻的吊灯......人来人往,端盘插花倒水接待,穿梭在各个地方的佣人们规矩有理,人数之多,却连一声咳嗽都未曾听到。
香烛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并不呛鼻,反倒有种宁神的感觉。段爻段明珍他们去了主厅会见族老,而他们这些小辈则都短暂停留在这,除了段祁燃和段厌,其余的人俞妧一概不认识。况且这会的气氛略显凝重,大家明明是一家人,却无一人主动搭话,这使得俞妧这位外姓人更加的不安紧张。
她端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捧起茶盏准备品抿口茶压压惊,视线不小心落在了侧对面的段宁羽身上。他的年纪看起来要比段祁燃长几岁,面容清俊,神态自若,眉宇间和高烨有几分相像。坐姿看似慵懒随性,但眼神中却透着锐利,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优雅。
不愧是血脉相乘,段家人在某种气质上,还是真是格外相似。
只不过......俞妧视线略略游移,落在了段厌身上。段厌似乎和他哥哥长的不太像,确切来说,他长得更像段明珍。在段厌的身上,他甚至看不出一点他父亲的影子。
季勤从主厅出来,径直去到段祁燃身旁,鞠躬靠近,在耳边低语了什么。只见段祁燃轻微颔首,扭头跟俞妧道:“我有点事得先过去,让季勤先带你回房间,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会,等我回来。”
俞妧乖巧地“嗯”了一声,要是只留她自己在这,她怕是要被这压抑的氛围给吓死。她赶紧起身,段祁燃前脚刚走,她便跟随着季勤走出了老宅。
夏天,正是花朵开得艳丽的时候,在来的路上段祁燃便提前给她准备好了口罩,虽依旧抵挡不住花粉的侵袭,但好歹也稍稍能缓解些。
除了已经逐出族谱的大房,其余的三房都有独立的楼院,沿着来时见到的草坪方向一直往南走,路过人工湖畔,终于到达了四房所在的住处。
“这一栋楼都是四爷的,已经按照吩咐提前把院子里的花都给移走了,除了三楼的房间别去外,其余的你都可以自由活动。少爷的房间在二楼,你的房间安排在了少爷的旁边,有什么事情尽管发消息给我,在午饭前应该都没什么事情,所以你可以尽管放心休息。”
俞妧仔细听着,点了点头,道谢道:“好的,麻烦你了季叔叔。”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好,季叔叔再见。”
季勤将人送上楼后便离开了,俞妧推开门走了进去,可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松缓两分钟,紧接着便听见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嗯?难道是季叔叔吗?
俞妧起身开门,刚一抬头,就被眼前站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段厌?”俞妧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段厌没接话,直接从她身边挤过,走进了屋内。
俞妧摸不清他来的意图,但她谨慎地朝外看了两眼后,还是先关上了门。转身的一瞬,她对上了段厌的眼睛。
段厌瞳孔漆黑,脸上看不出喜怒,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怎么会来这?段祁燃主动说带你来的?”
“还有...”他话顿了顿,“谁给你安排的这房间?”
他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俞妧坐在他的对面,想着这也不是什么隐私问题,便也没有隐瞒,如实回道:“是哥哥主动带我来的,房间是季叔叔安排的,你要是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段厌闻言,眉头蹙了蹙,眼神在俞妧脸上来回扫视了好几眼,最终喃喃道了句:“看来你在他心里还真不一样。”
俞妧没听清,又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段厌岔开话题,“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
俞妧摇摇头:“算了,你们大家族规矩太多,气氛也压抑,而且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遇上个长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担心丢了段阿姨和段叔叔的脸,所以索性还是待在房间吧。”
本来段厌想说的是“有他在,怕什么”,但随即想了想,或许他的处境地位和俞妧还真差不多。她说的没错,在这大家族里,压抑到几乎窒息的氛围,傲睨一世的长辈,深宅大院里狗仗人势的东西比比皆是,人前尊称他一句“少爷”,可人后却指不定要往地上淬几口唾沫星子。
这里是他家,又不是他家,他这个姓氏对于他而言,更多的像是耻.辱的烙印。
“也是,的确没什么好逛的。反正我们也快要离开了,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比这吃人的宅院要好。”
俞妧的情绪在听到这话后明显低落了几分,段厌察觉到,他调侃开口:“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段祁燃吧?”
俞妧被他的话给惊了一下,立即板起着脸,高声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什么舍不得,我没有舍不得。”
这话看似是在反驳段厌,可俞妧心里清楚,她这句话其实更多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有就没有,凶什么。”段厌轻飘飘的来了句,反而更将俞妧刚才的反驳显得愈发心虚。
他看了眼时间后随即起身,准备要走,垂眸看了俞妧一眼,道:“祭祀要开始了,我走了啊,待会午饭见。”
段厌走了,不久后外头传来了鞭炮锣鼓的响声,浓烈的香火气息直穿透墙缝吹进屋内,想来是祭祀已经开始了。
俞妧没经允许便也识趣地没有到处走,她起的太早,现下也已经有些困了。反正也无聊,她打了个哈欠后便打算上床睡会,给段祁燃发了个消息后,便沉沉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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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持续了两小时,礼仪规矩多到段祁燃没了脾气,好不容易做完了最后一个流程,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带,转身便打算走。
可还没走上两步,却被段爻叫住:“臭小子,你去哪啊?”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见了他那位在树荫下悠闲喝茶的父亲。他折返回去两步,耸了耸肩道:“我的流程都已经结束了,我想回去歇息歇息。”
段爻轻哼一声,对于自己的亲儿子他当然是了如指掌,直接戳破道:“我看你是想回去看那小孩吧。”
段祁燃眉弓轻挑,道:“是啊。”
其实他
只是随口一说,倒是没想到段祁燃承认的这么快。他目光微微一凝,眼里神色意味不明。随手将茶放下,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道:“那去吧。”
段祁燃一路直接回到了楼院,径直上到了二楼。他轻轻拧动门把,门没锁,很轻易地便推开了。
床上微微隆起一条,露出了颗毛茸茸的脑袋,她睡相很好,鲜少会乱动,裹着被子侧躺着,睡得格外安稳。就连段祁燃走近,她都没有发觉。
繁琐的礼节让段祁燃身心俱疲,却在见到俞妧的那一瞬,神奇的消散不少。他蹲在床边,甚至能听到俞妧那浅浅的呼吸声,几根发丝垂落在脸颊,发梢触碰到鼻尖,整个人乖得不行。
指尖轻轻将她的发丝拨弄开,却无意间将人吵醒。俞妧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紧接着缓缓睁开,视线从模糊逐渐到清晰,等她看清眼前的人是段祁燃后,没有意外,反倒只有惊喜。她在枕头上挪了挪脑袋,笑着望向他:“你回来啦。”
她刚睡醒,声音甜软,每一个音节都似乎能安抚到段祁燃的心。
段祁燃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俞妧的脸蛋被空调吹到有些冰凉,而他的掌心却刚好微微发烫,她不自觉地在他掌心处蹭了蹭。
乌亮头发溜进他的指缝,软软地拂过他的腕心,似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发梢更似挠过了他的心尖。
他垂眸凝望着俞妧的眼睛,手掌轻抚脸颊,他忽地开口问:“我生日那天,你会来吧。”
俞妧的眼睛下意识想要躲闪,可段祁燃靠的离她太近,她的所有细微举动定会被他收入眼底。她不想引起他的怀疑,估算着时间,她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会。”
得到肯定的回答,段祁燃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高兴,他再次道:“不许反悔,到时候我有话想对你说。”
俞妧不太懂,有些好奇地反问道:“你现在就可以说呀,为什么要等到生日?”
可段祁燃这会却站起了身,顺便卖起了关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段祁燃走到椅子上坐下,俞妧也顺势从床上起来,她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但既然段祁燃不说,她也没继续问。
她这一觉睡了很久,直接睡到了午饭时间。她紧跟着段祁燃来到侧厅,巨大的长桌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俞妧见过的没见过的,此刻都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