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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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三层的刑侦支队办公区,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在忙这起连环凶案,生怕有一丝懈怠,错过重要的线索。
凶手公然挑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现在,原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更是炸开了锅,将讨论度推到了顶峰。有人猜测分析、有人质疑嘲讽,有人大搞阴谋论,有人痛斥凶手的所作所为……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恐慌。
凶手用匿名邮箱给报社发去邮件,网安的同事尝试追踪嫌疑人的IP,却一无所获。
可是,虽然凶手将自己的痕迹清理干净,警方手中掌握的线索并不算多,但嫌疑人的画像渐渐清晰了——
男,28-38岁之间,身高178-183cm,身材中等偏瘦,右利手,受过良好的教育,懂技术,有良好的艺术修养,处于社会中上层。
凶手三年前犯下多起命案,中间三年不知因何缘故停止作案,三年后变换手法作案,每一起案件的现场都处理得十分干净。凶手性格冷静沉着,做事严谨有条理,有轻微强迫症和洁癖,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有反
社会型人格障碍。
“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三年前的Artist。”会议室里,张嘉阳最先开口,“现场细节和三年前的案子完全对得上,这些都是未公开过的细节,如果是模仿作案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凶手竟然敢再次冒头,实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这回我们必须把他捉拿归案!”
张嘉阳语气忿忿,搞得会议室里的气氛莫名热血,其他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把目前掌握的线索同步给其他人,见沈岁寒一直默不作声,他忍不住嘲弄地弯了弯唇角,故意问他:“沈队有异议?”
沈岁寒没说话,张言澈倒是先坐不住了。
他正要开口,旁边的周黎森踹了他一脚,清清嗓子,示意他别冒头。
张言澈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和他抱怨:“冯局不是让他们来打辅助的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声音不大,站在最前面的张嘉阳没有听清,但从张言澈不服的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张嘉阳目光锐利地盯着张言澈:“你说什么?”
张言澈连忙摇摇脑袋,假装很忙地低下头。
沈岁寒终于开口:“现在是不是不能确定这三起案件的凶手就是三年前的凶手?”
“怎么不能确定?案发现场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凶手自己也承认了。”张嘉阳戏谑地吹了声口哨,“你不会还要固执己见,坚持自己那套岑队男友是凶手的理论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太要面子,还是对人家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你要是再这样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影响的是所有人的进度。”
三年前的案子,张嘉阳也在调查的队伍里。
他对当初沈岁寒坚持蒋晏山是凶手的观点十分不屑,他一直认为,当初要不是沈岁寒浪费了大家的人力物力,可能他们早把凶手抓住了,凶手也不会在三年后如此猖獗。
沈岁寒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只道:“现场还有存疑的地方,现在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
“存疑?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张嘉阳挑挑眉,“我们为了你可是第一时间调查了蒋晏山的不在场证明,他根本没有作案的可能。”
张嘉阳故意压重“为了你”三个字。
明明只是调查一切可能性的正常工作流程,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沈岁寒在无理取闹似的。
“你!”张言澈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想替沈岁寒出头。
周黎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另一边的贺寻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周黎森笑眯眯地充当和事老:“都是为了案子,都是为了案子。”
张嘉阳瘪瘪嘴,故意问:“沈队有什么高见?”
沈岁寒无视他,翻出几张现场的照片,投在大屏幕上。
是三年前的案件与这次案件的受害人手腕局部特写,以及一张在网络上找到的图片。
“凶手每次作案都会在死者手腕上留下一个类似字母‘A’的标记,这个标记的写法很特殊,我们找到这个标记是俄国17世纪一个著名画家个人常用的签名方式。可以对比发现,三年前的案子中,凶手留下的标记与图片中的字母‘A’一模一样,但近期案件中凶手留下的标记,明显可以看出字母‘A’中的横杠写法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自从岑绵提起凶手的签名可能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他和孟微就搜寻了大量图片,终于找到俄国画家阿布拉莫夫斯基的签名与这个字母“A”的写法一模一样。
他们对比了国内藏有该画家作品的买家以及在霖城居住或工作过的人员名单,因其作品并不大众,最后筛选出的名单并不长。
里面竟然真的有个熟悉的名字。
但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更何况“拥有该画家的藏品”也不能作为唯一的根据。
不过这个思路帮助他们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
沈岁寒继续道:“凶手对于犯罪现场的细节具有某种完美主义的特质,更何况一个人的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在这点上,他不会将自己沿用的标记弄错。”
“另外,还有一点存疑。三年前的几起案件,受害人家中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但这起案件中,痕检已经确定受害人家中的客厅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受害人在服下地/西/泮后,因某种原因在凶手行凶的过程中醒来,与凶手发生争执最终被杀害。虽然凶手清理现场时清理了受害人指甲中的皮肤碎屑,但法医那边还是从死者指甲中找到了不属于死者的皮肤碎屑,这和凶手一直留下的谨慎印象并不符合。”
“三年前的案子里,凶手的行为模式一直是,以某种手段骗取受害人的信任,将其带到某处后用药物致其昏迷。死者不是一刀毙命,而是脏器受损缓慢失血而亡,凶手极有可能很享受折磨死者的过程。”沈岁寒道,“但这起案件中,凶手虽然以某种方式进入受害人家中,但根据受害人生前穿着、家中物品摆设可以看出受害人并未和凶手相处太久,两人之间并不熟悉,受害人对其存在一定的戒备心。这与三年前案件的凶手测写完全不同,三年前的凶手,应当是个很容易获得他人,尤其是异性信任的人。”
“虽然我不知道凶手用怎样的方式得知三年前案件的细节,但这次的连环案件中,两起案件间隔时间太短,凶手准备不够充分,不符合凶手以往严谨的性格。还有,三年前的凶手一直行事低调,甚至在最后一起案件后销声匿迹,和如今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凶手的高调行为完全不同。”
沈岁寒默了默,思索片刻,他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最近三起案件中,凶手似乎展现出了相反的特质。看似严谨不留任何线索,却行事冲动,案件与案件之间的时间越来越短,公开挑衅警方,享受被公众关注。但如果说是两个人……那就说得通了。”
张嘉阳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你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证据,现在将两起连环案并案调查才是正确选择。”
“老徐从死者指缝中提取到的皮肤碎屑已经在做DNA对比了,我让他优先对比这三起案件中那几个首要嫌疑人的DNA,等结果出来了,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张嘉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你。你想按你的方式调查就去吧,反正我们会按照我的方式调查,我不会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张言澈实在看不惯张嘉阳的态度,玩味地问:“哎,张队,敢不敢打赌?”
张嘉阳也不怵他,挑挑眉:“赌什么?”
“就赌……”张言澈想了想,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提,看不惯张嘉阳对自家老大的态度罢了。
张言澈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谁输了谁管对方叫爸爸呗。”
张嘉阳:“……”
他对张言澈幼稚的伦理梗十分鄙夷,翻了个白眼:“无聊。”
张言澈激他:“怎么,不敢了?”
“赌就赌,怕你啊。”
……
从会议室出来,沈岁寒无语地摇摇头:“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就是我们已经见过的人,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压根儿没把握。你和张嘉阳瞎闹什么劲?”
张言澈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他。输就输了呗,大不了我叫他一声爸爸,我又不吝这个。但万一咱们赢了,那面子可大了去了,我高低得看他叫你一声爸爸。”
沈岁寒:“……”
他好笑地叹了一声。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忽地,沈岁寒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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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绵从美术馆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警局。
她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沈岁寒,想告诉他,他一直以来对蒋晏山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
已然过了下班时间,可警局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忙碌地走来走去,似
乎比她上次来还要乱糟糟的。
她打听到沈岁寒正在开会,顺着小警员指的方向,快步朝会议室走去。
路上,她听到两个警员聊天。
“听说这回的凶手就是三年前那个连环凶杀案的凶手。”
“是那个杀害岑队的连环凶手吗?”
“对对对,就是他。叫什么来着?Artist?”
岑绵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她一阵恍惚,大脑旋即陷入空白。
三年前的记忆再次袭来。
水晶珠帘折射出的五彩光芒使她一阵眩晕,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半裸着肌肤,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那张熟悉的脸一片灰青,丝毫不见往日明媚的笑靥。
记忆又回到了再早些时候。
那人总是喜欢在她哭唧唧的时候掐一掐她的脸,笑盈盈对她说:“噢哟,我们绵绵哭起来怎么像个小包子似的,乖,不哭了,姐姐抱抱。”
三年了,她再也没能听到她这样说。
岑绵抬起头,停在自己面前的那抹挺拔的身影将她的思绪扯回现实。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她才裹着哭腔发出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声响:“是……蒋晏山吗?”
沈岁寒还未反应过来岑绵话中意味,岑绵脸色惨白,晕了过去。
第58章 心动系数58%是我先喜欢的。
岑绵醒过来的时候,鼻尖满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白茫茫一片,对面一排座椅,偶有几人零零散散地坐在那边,模样虚弱。
她迷茫地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在医院的输液室。
“醒了?”
耳边响起熟稔的声音,岑绵下意识转头,近在咫尺的脸吓了她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搂着沈岁寒的胳膊,似乎刚才一直靠在他的肩上。
岑绵脸上红了大片,她动作僵硬地点点头,讪讪地松开他,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岑绵问他:“这是哪儿?”
“单位附近的医院。”沈岁寒道。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岑绵,岑绵低着头,像是不愿见到他似的。
他叹了声,解释道:“你在警局昏倒了,我就把你送过来了。不过你放心,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输点葡萄糖,回去好好休息别再熬夜就行了。”
岑绵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她看了眼另一边的输液袋,葡萄糖已经打了大半,再有一会儿就能输完了。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她小声对沈岁寒道谢。
沈岁寒摇摇头:“不会。”
“你们最近是不是很忙?你赶快回去吧,我没事的,一会儿打个车回家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