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儿女 第21章

作者:卜元 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成长 现代情感

江谨昌:“没惹麻烦,不过现在有个人需要你们去处理。”

处理?

李兰之和常明松两人对视了一眼。

“江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的这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我们去处理?”

江谨昌说:“等你们见到了就知道了。”

***

林飞鱼是在江家的卧室醒过来的。

入目是泛黄的白色蚊帐,旁边的桌子上整齐放着一打书、台灯,墙壁上贴着有知青下乡的年历。

林飞鱼眨了眨眼睛,一脸迷茫,她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

她摸了摸脖子,摸到了一手黏腻膏药的同时,让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当看到墙角被放在凳子上那台上海百乐牌的手风琴时,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整个大院就只有江起慕家才有手风琴。

上海百乐牌的手风琴名气响当当,做出来的手风琴那是一顶一的好,两年前她看江起慕弹奏手风琴的样子那么好看,于是也产生了想学手风琴的念头,但才开口就被她妈泼了一盆冷水。

她妈说一台手风琴最便宜也要三百元,一个普通工人要不吃不喝差不多一年才能买得起,像他们这种人家一辈子也学不起手风琴。

那时候她才知道,江起慕家比大院其他家有钱,也才知道江家是从上海过来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哥,你让我进去看看,我保证会很乖的。”

“妈妈,没什么好看的,她正在睡觉,而且你这样贸然进去,很容易吓到人的。”

“我不管,我就要进去,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哭给你看!”

“……”

郭敏卉昂着下巴,扁着嘴,一副“你不让我进去我就要哭”的表情,江起慕无声叹息一声,把门推开,小声说:“那你不能出声把人吵醒,知道了吗?”

谁知刚推开门,就对上了林飞鱼小兔子般大大的、红通通的眼睛。

短暂的沉寂后。

郭敏卉从江起慕身边挤进去,冲到林飞鱼身边,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卉卉,今年八岁了,你多少岁,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回广州两年多,林飞鱼听了好多有关江起慕妈妈的传言,说她是疯子,会打小孩,疯起来还会吃小孩,当然吃小孩这个最后被证实是假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江起慕的妈妈相处,江起慕的妈妈虽然不吃小孩,但她的的确确是个疯子。

林飞鱼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直往江起慕身上瞥。

江起慕收到她的求救信号,走过来拉过他妈的手说:“妈妈,你刚才不是说要看电视剧吗?我去给你开电视。”

郭敏卉却一脸陌生看着他:“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

江起慕很淡定说:“你就是我妈妈,*我的妈妈叫郭敏卉。”

郭敏卉嘴巴张得大大,一脸震惊:“你妈妈居然跟我同名同姓!不过小朋友你肯定搞错了,我才十八岁,还没嫁人呢,哪里来的儿子?”

江起慕震惊没震惊林飞鱼不知道,总之她很震惊,她眼睁睁看着江起慕的妈妈从八岁变成了十八岁。

在乡下时,村里也有一个疯子,整天蓬头垢面的,头发又长又脏,里面藏了好多虱子,那疯子倒是不打人,见到谁都嘿嘿地傻笑,口水流了一地,他的家人也不管他,他就天天在外面捡垃圾吃,村里的小孩看到他都会捡石头扔他。

因此在林飞鱼的想象中,江起慕的妈妈应该也是那个样子,脏兮兮的、傻乎乎的,没想到江起慕的妈妈一点都不脏,她头发又黑又亮,梳着两条麻花辫,还绑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净,跟她想象中的疯子完全不一样。

就是她从来见过三十来岁的大人绑着蝴蝶结,一下子说自己八岁,一下子说自己十八岁。

郭敏卉很快被江起慕哄去客厅看电视了,有了电视剧和糖果,她再次变回了八岁的小女孩。

江起慕再次进来,手里多了一碗肉粥,走过来放到桌子上说:“我爸爸给你买的,让你醒来后吃。”

林飞鱼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喉咙痛。

江起慕问:“你不吃了吗?”

林飞鱼摇摇头。

江起慕不擅长安慰人,看她不吃就把肉粥端走,然后回来坐到桌子前继续写作业。

月亮如镰刀般挂在天边,远处传来小孩子嬉闹和邻居骂小孩的声音,从小窗口看过去,对面的屋子一片黑暗。

这一刻,妈妈要改嫁、以及在废园发生的一幕浮现脑海,加上脖子隐隐作痛,委屈和恐惧涌上心头。

林飞鱼感觉眼眶和鼻子不受控制阵阵发酸,眼泪更是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

她不想让江起慕发现自己哭了,因为那样很丢脸,但越擦眼泪越多,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喉咙还不听话发出一声哽咽。

卧室里很安静,声音一出,江起慕立即就发现了。

他抬起头来,不确定问:“林飞鱼……你哭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林飞鱼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了。

江起慕僵在原地,顿了下,然后声音生硬说:“你别哭了,我……我最讨厌别人哭了。”

“……”

林飞鱼眼里蓄着两泡泪水,也顿了下,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江起慕:“……”

客厅断断续续传来电视的声音,卧室里,林飞鱼哭得委屈巴巴的,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江起慕挠了挠头,突然从抽屉了拿了样东西,站起来一声不吭就跑出了。

林飞鱼:“……”

林飞鱼以为江起慕是嫌弃自己吵,觉得又丢脸又委屈,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

这不能怪她,是眼泪自己要流出来的呜呜呜……

江起慕跑出家,跑下楼,一路跑到小卖部才气喘呼呼停下来。

这个小卖部是公家的,主要服务于附近几个大院的居民,小卖部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十分齐全。

生活用品归置在左边,右边则卖小孩子的零食和玩具,江起慕走进来,直接就朝右手边走去。

他来到卖零食的玻璃柜台前面,垂眸,然后认真研究了起来。

大白兔奶糖,太硬了,而且没什么新鲜感。

棒棒糖,还不如大白兔奶糖。

动物饼干,这个倒是不错,不过饼干太干了,对喉咙不友好……

售货员看他在柜台前站了好久都没决定要买什么,就走过来说:“要吃什么零食,我给你拿。”

江起慕抬起头问道:“有什么是吃了喉咙不会痛,还会让人高兴的东西?”

售货员被他这个问题给逗乐了,笑着说:“那就吃冰棒吧,绿豆冰棒三分钱一条,牛奶冰棒五分钱一条。”

江起慕又问:“哪个更好吃?”

售货员说:“那自然是牛奶冰棒,吃完满嘴的奶香味,就跟喝了牛奶一样。”

“那要两条牛奶冰棒。”

“一毛钱,加两张大冰糕票。”

江起慕把钱和票递给售货员,然后拿着两条冰棒风驰电掣地往家跑。

十月的广州天气还很热,一来一回,江起慕热出一头汗,衣衫也被汗给浸湿了。

跑到二楼,两条冰棒已经有点小化了,他深吸了几口气,等不那么喘了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电视还开着,但他妈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卧室里的哭声也停止了,只隐隐约约传来他妈的声音。

他有些慌了,快步朝卧室走过去,然后就看到林飞鱼趴在他妈胸前睡着了,眼睫上还盈着来不及干的泪水。

郭敏卉抱着林飞鱼,身子来回左右晃荡着,手轻轻拍打着林飞鱼的身子,用上海话轻轻哼唱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①”

江起慕看着这一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眶渐渐红了。

林飞鱼做了个梦。

梦到两年前爸爸从广西带她回来时,妈妈没有流产,弟弟被生了下来。

爸爸也没有死。

灯光下,她抱着弟弟教他看小人书,弟弟咿咿吖吖口水流了一桌,爸爸和妈妈在旁边看着他们笑。

梦里的生活,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

月光上来了,照得道路一片明亮,远处隐隐传来狗吠声。

常明松用自行车载着李兰之,跟在江谨昌后面风驰电掣。

江谨昌带着两人来到废园才停了下来,说:“人就在里面。”

白天的废园已是让人望而却步,到了晚上,暗夜沉沉,更是有股说不出的阴森和恐怖,绕是常明松向来胆子大,这会儿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草丛突然有个黑影摇晃而过,一下子没了踪影,李兰之背脊徒然冒出一股冷气,被惊得哆嗦了下,不自觉往常明松身边靠了过去。

常明松只觉得有股香气直往鼻子钻,顿时让他心跳如打鼓,他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江谨昌,看他没回头的意思,于是手伸过去放在她腰上,将她护在自己范围内。

李兰之身子僵了下,但终究没有躲开。

进到屋里,江谨昌手里的手电筒精准朝角落照过去,角落处那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裤子、只穿着四角短裤的男人便这样纤毫毕现出现在众人面前。

刘家荣被揍得鼻青脸肿,加上嘴里塞着裤子,光线又不好,常明松和李兰之两人都没有认出他是谁。也没有认出他来。

李兰之惊讶问道:“江工,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

江谨昌看着刘家荣,像看什么脏东西:“他是瞎婆刘婶的侄子,刘家荣。”

常明松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刘家荣,刘婶的侄子?那不就是猪头荣吗?”

刘家荣的丈母娘经常骂他蠢得像猪一样,后来不知是谁先开始叫他猪头荣,渐渐的所有人都叫他猪头荣,以致于不少人忘记了他的本名。

江谨昌也不再卖关子:“下午我载儿子从医院回来,路过废园时正好撞到常欢从里面尖叫着跑出来,一边哭一边跑,喊她也不理人,我们父子觉得不对劲,便进来查看,结果看到刘家荣掐着飞鱼的脖子,要不是我们及时进来,这会儿飞鱼已经没命了,之后我把飞鱼救下来,逼着这畜生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这畜生他……不干人事,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你们做父母的决定。”

短短一段话,包含的信息却恍如一道惊雷,几乎把李兰之和常明松两人给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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