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牵一
她有些为难,这个时候,是真的不适合跟上去。
结果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又回过头来,语气极差地说,“还不跟上来?”
梅超只能跟老师说了再见,背着书包跟了上去。
公交车站旁。
梅超看了看路线,这个时间点只能是坐夜线6路了。
“你车应该不会有事的。”她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他嗯一声,又没了声响。
秦遥没有在生闷气。
他只是在想刘军的那句话,自己真的对她有意思么?
如果想跟她上床,算不算有意思?
东城区的夜线公交半个小时一趟,梅超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分了,再等十分钟应该就有车了。
“太晚了?”他突然出声。
梅超,“嗯?还好。”
“嗯。”
秦遥想,她妈该不会真要因为回去晚了而罚她吧?
车站对面的奶茶店已经关了,周边还剩一两家水果店开着门。
她看着奶茶店玻璃墙上的水红色身影,忽然觉得,这颜色也不是那么的土。
衣柜里的衣服黑白灰居多,偶尔买些别的颜色,也是浅色系的。
除了内衣。
从上大学那一年开始,她开始自己买衣服,买内衣。
那一天是要去买一件秋季穿的内搭毛衫,她提前定了位,打算直奔某家品牌店拎一件深灰色薄毛衫就走人。
梅超不喜欢逛街,并没有什么理由。
站在那家品牌店的门口,她走不动路了。
因为旁边是一家内衣专卖店,后来梅超查了查,发现那个牌子还是个国际大牌。
不过,这应该猜也能猜出来了,毕竟一套内衣花了她上千元。
并没有多作挣扎,她很自然地就走了那家内衣店。
然后在里面消耗了一下午,连室友打来电话让她去帮忙上选修课都没走。
成套的内衣玲琅满目,花式各异。
她很安静地在每一件内衣面前站一会儿,又离开,很自然地忽视售货员的热情推荐。
那像是一个新世界。
里面全部都是亮闪闪的宝物,充满着对她的吸引力。
它们代表着一种幽深的欲望,性感且优雅。
并且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地锋利强韧,就像是,能够跟神龛上的观音佛祖一较高下。
她在一套正红色的性感内衣面前停驻,很认真地观察它的每一个细节。
就像是古代的剑客在寻找命定的那把剑一样。
它狞笑,它嚣张,它不羁,它放浪。
它如此地不知廉耻,大方坦荡地陈列在灯光明亮的商店里。
梅超想,她真是需要它。
来到人世走马观花多没有意思,总得锋利点,划伤些什么才不枉这一遭。
“想什么呢,上车。 ”
秦遥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唤醒,公交车已经来了。
她答一声,“嗯。”
水红色的身影从奶茶店玻璃墙上消失。
到了军事管理区,秦遥拿了车就走了。
她在楼下站了会儿才上楼,爸妈应该都在家,刚在楼下她看见自己家的灯亮着。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就算她将脚步放得很轻,那动静也不小。
她站在门口刚准备拿钥匙,防盗铁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梅夫人。
女孩进了门,铁门被重重的撞上。
门边贴着的春联跟着抖了一抖。
春联纸已经有些褪色,大红色褪成了水红色,细看竟跟女孩身上的裙子颜色有些像。
梅超换了拖鞋,摘下书包,“爸爸不在么?”
没人回答她。
一回头,梅夫人神色凛凛地盯着她身上的裙子。
“审讯”持续到凌晨一点,梅超没什么波澜,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梅夫人在说,语气或激动或晓之以理,她只需要配合着偶尔点点头。
其他时间都睁着眼睛昏昏欲睡。
梅军已经回了部队,她想,这时候爸爸要是在该多好,以前同桌经常说她妈妈打她的时候,她爸爸就会拦着。
正想着这不着调的事情,梅夫人一句话就抽醒了她,“就你那个师兄,看着也不像个斯文人,站没个站相。”
梅超眉头一皱,此后梅夫人再说什么,她都再无回应。
回房间的时候,书包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今天已经精疲力尽,毫无心力再去维持乖顺的模样。
洗了澡出来,她倒了杯水,翻出书柜里的维生素c和褪黑素,维生素两片,褪黑素一片,和着温水服下。
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困极却仍旧闭不了眼。
她既没办法认可那个表现在外的乖顺的自己,也没有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内心,她想,自己可真是愚不可及。
俗不俗,雅不雅,偏偏这两个,都是她
第36章
秦遥仍旧在酒店歇了一晚,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刘军给他打电话,叫他过去家里吃饭。
本来他想联系一下津城理工大学的一个教授,一起谈谈合作建智能实验室的事情,这样一来,便只能将此事推后个半天。
到刘军家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几盘凉菜,刘军正一个人拿块干布小心翼翼地擦拭他送的那个老古董——一个白玉瓶。
秦遥当时就觉得那瓶子上的古代仕女长得好看,于是买回来给老师当礼物了。
他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在门边的柜子上,“您这可以啊,提前过上退休的日子。”
刘军嘿嘿笑,“这日子是过得有点美。”
秦遥乐了,自己的老师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傻乐呵。
刘军这房子还是学校给分配的,零几年那会儿一个高中老师还是很值钱的,刘军是正宗的名牌大学生,津城高中八八级的学生,大学毕了业就选择回来当老师了。
那会儿师资匮乏,刘军回学校的时候,学校简直将他捧在手心上。
就这么着给分了套房子,房子不大,一住就是十几年。
期间刘军因为教学质量高而评上了津城市的特级教师,学校提出给他换套教师公寓,他挥挥手,说自己那房子住得挺舒服,愣是没让换。
房子装修也并不精良,碰上津城雨季,墙角发霉那是常有的事情。
但一如既往的窗明几净。
以前高三,被刘军每天带回来吃饭的时候,秦遥就觉得,这房子真好,你看那窗帘一拉开,阳光就争先恐后地往里涌,不像自己的小院落,常年背阴且潮湿。
他进了厨房,“师母,您辛苦。”
女人围着干净的素色围裙,脸上就连笑容都跟刘军很像,“辛苦啥,你们这些孩子,常年在外头跑,也吃不着什么家常菜,好容易才来一回,可得多吃点。”
秦遥一边洗手,一边笑着说,“师母,我已经长大了。”
“也是,听你老师说,你现在做得不错。”
他拎过一边的塑料袋,里面是四季豆,找了个菜蓝子就开始撕豆筋,“哟,老师居然没骂我?”
女人的锅铲在铁锅里有节奏的翻炒,“你还不知道你老师?背着就可劲儿想你们。”
秦遥默了会儿,“是我不好,我应该常回来看老师才对。”
女人笑笑,“你们年轻人,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不论你们走多远,我们都知道,你们还惦记着我们这些老东西,所以不要怕,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
刘军膝下无儿无女。
妻子因为身体原因并不能生育,年轻时提出要跟他离婚,毕竟在中国社会,没有子女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更何况,他那么喜欢小孩子。
刘军一句话也不答,听妻子说了大半夜,凌晨四点十三分,她永远记得这个时刻。
万籁俱寂,她清晰地听见刘军说,“晓兰,你觉得什么是夫妻呢?”
她只觉得心酸到了极点。
刘军红着眼眶,声音因为熬夜而有些嘶哑,“恋爱的时候,你总说我是个理科生不懂情调,我是不懂,因为我不想只跟你过那一段时间,我想后半辈子都跟你过。”
她抱着刘军哭出声来,“为什么要你这么苦?”
“苦个什么劲儿?我要得不多,晓兰,你得跟我过。”
你得跟我过,这是于晓兰这辈子听过的最震撼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