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太子妃咸鱼了 第100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打脸 现代言情

  沈宜秋答非所问:“突骑施军有多少人?”

  周洵的嘴唇绷成一线,烦躁溢于言表:“回禀娘娘,约有十万之众。”

  他以为太子妃听见敌军有十万之众,定会大惊失色,谁知她只是点点头,神色虽凝重,却未露半点慌张之色,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是稳稳当当。

  周洵不觉有些疑惑,连他听到军报时都有些张皇失措,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转念一想,这些深宅妇人大约不知道十万骑兵意味着什么。

  正想着,沈宜秋又道:“敢问周将军,灵州城可有危险?”

  周洵急着点兵开拔,哪有闲心向一个妇人解释这些事,便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护送娘娘回长安。”

  沈宜秋不以为忤,平静地道:“请周将军见谅,灵州是我半个故乡,若不问个清楚明白,请恕我不能从命。”

  说着抿了一口茶,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周洵沉下脸盯着她,沈宜秋不闪不避,目光平静而坚定。

  周将军片刻后败下阵来,只得耐着性子道:“朔方军在灵武尚有两万兵力,北狄进犯,前去西州的朔方军定会回救,邠州亦有驻军,援军半月便可至灵州。灵州城墙高城固,除了灵武的朔方军之外,城中尚有州兵三千,只要守住半月,待援军解围便可。”

  沈宜秋凝视他一会儿,见他神色坦然,并无什么隐瞒,便点点头:“好,我们尽快动身。”

  周洵本以为要废一番口舌,未料她这么爽快便答应了,一时有些语塞,半晌才道:“末将这便回营整军。”

  沈宜秋想留在灵州,但她也明白,自己这个当朝太子妃留在城里,未必有用,反而可能招祸。

  周洵说的这些基本属实,与她对局势的判断基本吻合。

  翌日清晨,沈宜秋辞别了谢刺史,便与周洵统领的一千禁卫离开了灵州城。

  临行前,沈宜秋派人将他们离开灵州的消息送往凉州,一来安尉迟越的心,二来也让他了解自己的行踪。

  一行人仍旧按原路返回,为免夜长梦多,周洵下令倍道行军,四日后便抵达积石岭。

  不断有马铺的信使将最新的战况送达周洵处。

  第五日早晨,大军拔营,正要出发,沈宜秋见到周洵,发现他面容憔悴,满眼血丝,心中便有几分怀疑。

  战况不容乐观她是知道的,突骑施人一日便攻下定远城,城中五千守军全军覆没。

  敌军夺了民夫粮草,便即继续向西南奔袭。

  第二日,新堡守军慑于敌人兵锋,不战而降。

  若是再轻易打下怀远,再往前便是灵武了。

  沈宜秋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周将军,可是怀远有消息传来?”

  周洵目光闪烁了一下:“昨日怀远城失陷了。”

  沈宜秋心往下一沉,他毫不迟疑便说出怀远城失陷,定然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发生。

  她盯着周洵道:“周将军,是不是灵州出了事?还请如实相告。”

  周洵只觉太子妃两道目光仿佛两柄利剑,将他整个人洞穿,他焦枯的嘴唇微微打颤,额上沁出冷汗。

  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回禀娘娘,昨夜灵武传来消息,驻扎该地的朔方军遭遇突骑施前锋,在河边交战,已尽数覆没……”

  沈宜秋脸色白了白:“为何不退守城中?”

  周洵咬了咬下唇:“朔方军主将罗将军随大军前往西州,留下的声两万兵力由裨将窦奋统领,此人好大喜功,以为突骑施人长途奔袭,疲敝之军不足为惧,便在河边与之一战,不过两个时辰便溃不成军,窦奋亦被斩于马下……”

  沈宜秋道:“还剩下多少人马?”

  周洵道:“退回城中的大约有两千人。”

  沈宜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万兵马,纵然这人数有些虚,一万六七总是有的,半日之内便被杀得只剩两千人,酷烈可想而知。

  如今除了这两千残军,便只剩下城中的三千州兵。这些州府兵极少征战沙场,几乎没有什么对敌的经验,那两千朔方军刚刚遭遇一场屠戮,又没了主将,恐怕已乱了阵脚。

  要守住十日,谈何容易。

  沈宜秋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周将军,我要回灵州。”

第110章 决定

  周洵微怔,随即皱起眉:“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护卫娘娘周全,恕难从命。”

  沈宜秋仍旧毫无愠色:“周将军,我不懂行军打仗,依你之见,剩下两千朔方军与三千州府军守得住灵州城么?”

  周洵语塞,目光有些闪烁,半晌才道:“突骑施集结十万大军寇边,算上定远攻城与灵武一役的折损,应当还有七八万兵力。”

  沈宜秋道:“尝闻‘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守军五千人,可有胜算?”

  周洵道:“兵书写的只是个大概,突骑施连日奔袭,屡次急攻,又在灵武遭遇了朔方军,疲敝不堪,而灵州城固若金汤,粮草充足,又有五千兵力,当能守到援军解围之时。”

  沈宜秋点点头:“周将军所言甚是,兵书只是大概,不足为据,天时地利人和,交战双方的士气、将帅的能为,都当纳入考量。”

  她顿了顿道:“州府守军几乎全无对敌经验,而朔方军两千残兵刚刚目睹同袍遭突骑施铁骑屠戮,士气想必难称高昂。

  “而窦将军在灵武一役中丧生,谢刺史出身进士科,以文才选士,不曾听闻他擅长调兵遣将,敢问周将军,这样一支军队,能守上十日么?”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越发锐利,虽仍然平静无波,但却叫周洵不敢直视。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妇人,随便说几句便能糊弄过去,谁知她却对局势洞若观火。

  周洵有些恼羞成怒,负气道:“娘娘莫非想亲自统帅末将这一千精骑,救灵州百姓于水火么?”语气中已经带了些刻薄之意。

  沈宜秋知道内行最厌恶外行指手画脚,诚恳道:“周将军见谅,我不懂兵法,不过是臆测。”

  周洵见她态度谦逊,方才的恼怒散去了些。

  太子妃接着道:“守卫灵州并非贵军的职责,且此行凶险非常,我不会要求任何人随我同去。”

  周洵瞠目结舌,顾不上礼数,双眼牢牢盯住她,仿佛她生了八只耳朵十六只眼。

  半晌他才道:“娘娘莫不是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乾坤吧?”

  沈宜秋只作听不出他话中的讽意:“灵州是我的故乡,灵州城的百姓都是我的亲人,我势单力微,自知没有扭转乾坤之能,但我在城中,庶几可以为守城将士增添一二分士气。”

  周洵默然,眉头拧得几乎打结,直到此时,他似乎才第一次用正眼仔细打量太子妃。

  他们站在沙碛中,沈宜秋的背后是连绵的沙丘与寸草不生的贫瘠岩岭,太阳在她身后,将周遭染得仿若一片火海。

  而眼前的女子总是令他想起京都常见的贵女,想起他的母亲与姊妹们。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用尺子量过,像一株修剪得宜、插在金瓶中供人观赏的白牡丹,美丽又脆弱,用指甲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她应该被服绫罗,云髻雾鬓,珠围翠绕,在玉阁金殿中抚琴作画、吟风弄月,而不该在这漫天黄沙里为难他。

  他的恼怒已经成了愤怒,这被朝阳染得似要燃烧的沙漠,便是他心绪的写照。

  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女子脆弱,她简直就像北地的杂草根茎,看着细细的一根,实则柔韧如丝,能将人活活勒死。

  他冷哼了一声:“娘娘以为仆等是贪生怕死之辈?外敌犯边,身为七尺男儿,不能保疆卫土,却仓皇逃离,娘娘以为仆麾下将士心里好受?”

  顿了顿道:“马革裹尸、肝脑涂地又如何,大丈夫何辞一死!”难道他们这些血性男儿胆气还不如一个弱质女流?

  沈宜秋歉然道:“我并无冒犯将军与众将士之意。”

  周洵意识道自己方才的倨傲,略微缓颊:“娘娘请恕末将失礼。”

  沈宜秋道:“周将军义薄云天,我只有感佩。”

  周洵道:“末将遣一百人护送娘娘回京,余下九百将士随末将前往灵州支援守军。”

  沈宜秋微微蹙眉,旋即明白了他的顾虑,淡淡道:“周将军放心,若是城破,我定不会让敌军生擒。”

  她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把花里胡哨的鎏金嵌宝小胡刀,拔开刀鞘,刀身映着朝阳,仿佛染了鲜血。

  周洵心头一震,竟有些茫然,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面容甚至有几分稚气未脱,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将死生大事看得这样轻?

  太子妃似乎猜到他所想,将刀收回鞘中,扣回腰间,低头看了一眼刀柄,眼神柔和了一瞬:“只愿用不着它才好。我这条命就托赖周将军了。”

  这话近乎耍赖,周洵嘴里发苦:“娘娘千金之躯,实在不该赴险。末将不可违悖殿下之令……”

  沈宜秋道:“太子殿下临行前说过,殿下不在时,请周将军暂且听我调遣。”

  周洵无言以对。

  沈宜秋又道:“我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但关键时庶几能派得上用场。”

  周洵心微微一沉,他明白她说的是实话。

  沈宜秋见他神色松动,乘胜追击:“周将军放心,将军既是受我调遣,所有责任自然由我一力承担。”

  周洵皱了皱眉:“但是殿下若是知道……”

  沈宜秋道:“议和一事至关重要,不可让殿下为此分心,所以还望周将军守口如瓶,切勿将我一起回灵州的消息告知殿下。”

  不等他接话,她接着道:“这是我的主意,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周洵踌躇半晌,终于咬咬牙道:“是。”

  随即又忧虑起来:“然而殿下目光如炬,率众返回灵州,他定然得知。”一千兵马返回灵州,动静可不小。

  沈宜秋眼中露出淡淡的慧黠:“周将军可知道?骗人要半真半假才像,你在军报中就说受我调遣回灵州守城,派了一百精锐护送我回长安。”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叠信笺:“有劳周将军派一队人马,仍旧按着回京的路线走,到沿途的驿站,便将这些信依次寄往凉州。”

  这一招还是从尉迟五郎那里学来的,她前几日便抽空写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最后一封是预备抵达长安后寄出的。

  信中她将诓骗太子的责任揽下,请托他别去寻别人晦气——若是她安然无恙,尉迟越自不会计较前事;若是她不幸身死,那这封信中便是她的遗愿,他更不忍心违背。

  她不指望一直瞒到他最后,只要争取到一旬半月,他与吐蕃议和差不多能结束,便不会因此动摇心神了。

  周洵硬着头皮接过厚厚的一沓书信,只觉自己上了条贼船。

  周将军去向将士们传令时,沈宜秋将牛二郎叫到跟前,将他们要回灵州守城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你们还未编入军中,不宜随我们回灵州,可径回庆州,便就此别过吧。”

  说着从身边小黄门手里接过个锦囊给牛二郎:“曹彬案还需一段时日才能审完,到新刺史上任才能计户授田,你们用这做本钱,一起做点买卖,或是买几亩田地,别再重操旧业了。”

  牛二郎双目圆睁,粗浓的眉毛连在了一处:“娘娘是仆的恩人,仆只求追随娘娘,护着娘娘。”

  沈宜秋又劝了几句,他翻来复去只有这句话,沈宜秋无可奈何道:“那你让其他人回庆州,你们只随军操练了两个月,打仗不比别的,还能慢慢学。”

  牛二郎踟蹰片刻,接过锦囊道:“谢娘娘,仆不能替兄弟们做主,须得去问一声。”

  不多时,牛二郎回到沈宜秋车前,将锦囊原封不动地还给她:“启禀娘娘,兄弟们都说要追随娘娘左右,绝不做缩头乌龟……仆说话粗,娘娘莫见怪。”

  沈宜秋苦劝无果,只得带他们一同去灵州。

  烽燧传递到凉州用了一日,而马铺将详细军情送达太子案头,则是三日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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