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农门长女 第32章

作者:金波滟滟 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现代言情

  “没错, 就是八分。”吴队长又多了理由,“鲁老师自己也同意少记两分了。”

  “鲁老师不好意思争,我们可不能让她吃了亏!”明明刚才插完秧小春婶儿累得坐在田梗上不想动,可现在她却精神十足地跳起来,“她干得慢,可是少插了一块田?少插了一行苗?”

  生产队里的许多活计,比如插秧、收割……都是每人负责几行或者几根垅,大家一起从田地的一头做到另一头,干得快的多休息,慢的少休息,但活儿都是一样的。

  小春婶儿和杨老师帮着鲁盼儿插秧,是私下里的事,并不影响生产队的任务,也是为此,她也更有底气帮鲁盼儿争工分。

  吴队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春婶儿就又大声说:“要是鲁老师插得不好可以扣工分,可是大家都看到了,她插得比谁都用心,宁肯慢点儿,也要把每一丛秧苗都弄好。鲁老师不得十个工分,我不服气!”

  吴队长是种田的好手,他能接任队长也是为此,从早上插秧起,他就一直注意着鲁盼儿,随时准备挑出错儿在大家面前骂她一场——可是,他居然没挑出来!

  鲁盼儿虽小,可干活儿却仔细,第一次插秧就把秧苗插得整整齐齐,每丛不多不少三四株,不深不浅半寸——这样的活儿,在队里也要排在前面,可以拿出来示范的。

  吴队长便盯住鲁盼儿速度慢,且欺负她是小女娃儿,体力还是不行,有心拖垮她,每她插完一块田就立即开工,不让她得到一小会儿的休息。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成功,此时心里正十分窝火,又被小春婶儿说到了痛处,立即嚷了起来,“这是九队,你一个外面嫁进来的媳妇凭什么不服气!”

  “外面嫁来的媳妇怎么了?我现在已经是九队的社员了,户口也落在九队!”小春婶儿才不怕,“队长记工分不合理,我当然有资格提意见!”

  下面社员们议论纷纷,竟都是赞同小春婶儿的。

  一方面大家出于公心,另一方面同情鲁盼儿,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吴队长第一年安排生产,大家都盯着呢,若是此时打下了不公平的底子,将来再就难改了。

  自从吴红与万副书记的侄子定了亲,两家的关系更近了,吴队长便听万副书记讲了许多贴心话,也觉得很对。

  自己是队长,整个生产队都归自己管,总不能再与普通社员一样只知道干活儿,而是要想更多,比如,如何管教手下的社员们,再比如,如何占些好处。

  万副书记说过,对社员们就要是严厉,让他们怕自己。于是吴队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不服从队长,你今天也只记八分!”

  “二狗子,你有这精神头儿回家向自己家里的女人吼去!”吴九叔手里拿着长长的烟锅,指着吴队长骂道:“才当上两天队长,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今天插秧的,我看你敢给谁八分!还有你家的那一伙子耽误插秧的娘们,你要是不扣她们的工分,我把你脑袋敲下来!”说着将黄铜的烟锅头在树干上磕了磕,似乎在敲吴队长的脑袋。

  吴队长大名叫寿山,小名叫二狗子,农家为了孩子养得住特别起了贱名,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叫了,没想到今天被九叔翻了出来,又当着大家的面骂人,几句话正戳他的心窝。

  九叔辈分高,威信高,吴队长还真不大敢惹,再看看周围,所有人脸上都带了赞同之意,都巴不得九叔真用烟锅敲自己一顿——如果自己敢向九叔吼过去,他一定会动手的,吴队长就蔫了。

  万副书记告诉自己的法子,在九队怎么就不好用呢?

  一片乱糟糟的争论中,杨老师站起来说:“吴队长第一次分配春耕的活,大约就忘记了,过去九队参加插秧的,都记十分。”

  插秧是九队最重要的劳动,也是最辛苦的劳动,参加的人都是挑选能干的好手,当然要记十分,这本就是九队不成文的规定。

  “可不是!”社员们都挺尊重杨老师,也信服他,“多少年立下的规矩,可不能乱了!”

  吴队长知道自己怎么也扭不过大家了,便“噢”了一声,顺势退了一步,“那今天插秧的就都记十分吧。”

  鲁盼儿终于得到了自己应该得的十个工分,可她却顾不上开心,回到家只把身上的泥洗掉就躺下睡了。

  恍惚间听跃进叫自己吃饭,她摇了摇头又睡了过去。

  即便是农家姑娘,从小做惯了农活儿的,她还是第一次累成这样。

  不过,黑甜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虽然觉得浑身上下又酸又痛,但鲁盼儿知道自己的精气神儿都回来了。

  “我没事儿,昨天就是中午吃得有点儿多,晚上不饿,就睡着了。”

  丰收和丰美就一同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我们见姐不起来吃饭还担心了呢。”

  “担心什么?姐是大人,能有什么事!”鲁盼儿笑着坐到饭桌前,端起大米饭大口地吃了起来,昨天的确忘记了饿,现在才觉得肚子里空空的,“这饭可真好吃!”

  “是我做的。”丰美赶紧表白。

  鲁盼儿点点头又拿起搪瓷缸喝水,“这水也好甜呀!”

  丰美这才明白,笑着说:“姐,你是太饿太渴了。”

  辛苦劳作之后,普普通通的农家饭菜,吃起来特别香,平平淡淡的凉开水,喝起来就像琼浆玉液一般。

  鲁盼儿也不由得笑了。

  春耕时分,早饭都是匆匆的。

  丰收和丰美放下碗背着筐拿着镰刀割草去了。

  鲁盼儿戴上草帽,才要出门,跃进就拦住她,“姐,你今天别去插秧了,少几个工分也没什么——我打听到化工厂有卖旧工作服的,昨天收了一包,做抹布也一样挣钱。”

  跃进毕竟大了,骗丰收丰美的话已经骗不了他,他知道自己太累,知道心疼自己了。幸好他还不知道吴队长为难自己的事儿——若是他听了,恐怕会气得打上门去。

  鲁盼儿就说:“第一次插秧是累了点儿,可是你想想队里一直照顾我们几个,还让我当了民办教师。我们只有更努力劳动才是,再者我是老师,也要给学生们带个好头。”

  姐姐的话很有道理,鲁跃进想了想,“那今天我替你去插秧!”

  “你插什么秧!”鲁盼儿摆了摆手,努力缓和语气,“昨天回来已经帮忙运秧苗了,下午又要返校,今天就别去队里上工——家的自留地和园子也要间苗、捉虫、浇水呢。再者,你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鲁盼儿晚上回来时,就见自家院子里拉了七八条绳子,上面挂满了拆开的旧工作服,都洗得干干净净,晚饭已经做好,家里整整齐齐,园子和自留地新冒出来的菜苗也一派欣欣向荣。

  自家的人都要强,不只自己,跃进、丰收丰美也一样!

第53章 可真有钱

  第二天插秧结束,鲁盼儿浑身上下, 哪怕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比昨天还要累, 但是她的身体经历了这样的锻炼却也更胜一筹, 她没一下子躺倒, 却先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了起来,然后招呼着丰收丰美吃饭,将家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才休息。

  毕竟是从小就当起半个家的长女, 鲁盼儿很快地适应了最艰苦的农活儿。

  水田种完了, 又是旱地, 接着再追肥、灌水……鲁盼儿一直与小春婶儿一样做最繁重的活儿,每天挣最高的十工分。

  吴队长没有再故意压她的工分, 自己不会让,村里人也不会让——更何况自己越做越熟,越做越好, 他再挑不出任何一点儿毛病。

  再者,他也没脸挑自己的毛病了。

  那天蔡颖摔了一跤请大夫并非装病,而是真出事了——她差点儿小产。

  正在农忙时分, 大家都一心扑在农活儿上, 却因为队长家里女人间的事影响了插秧, 他也知道很丢人。

  社员们在田间地头时常会议论几声, 待春耕最忙的日子一过去, 陈婶儿带着针线过来了,坐在鲁家的炕上, 说得就更直接了,“谁能想得到呢?吴寿山原来人不错的,当上队长没多久就变了脸,我们九队以后要吃苦了……”又告诉鲁盼儿,“吴红很快就嫁了,吴队长对你家的恨再消不了了。”

  鲁盼儿做着抹布,便哼了一声,“愿意恨就恨吧,我管不了他们,只能管好自己。”

  陈婶儿也点点头,“对,大家都这么说呢,九队不是他家的,他想当霸王我们可不让。”

  九队从最贫穷生产队,到现在日子过得好了,襄平县里都有名气,都是大家勤勤恳恳共同建起来的,前两任队长一个带头开了水田,一个扩建了水田,又都公正无私,现在吴队长以为一当上队长就可以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没有一个人能答应。

  鲁盼儿公平地说:“其实,吴队长刚上任时,对我们姐弟挺好的,就是因为万家的事才变了,所以我更讨厌万家。”当初吴队长曾经几次帮着自家批评后奶,帮了自己的忙,鲁盼儿始终没忘记。

  “那是他为了在罗书记面前表现,现在他跟姓万的走得特别近,也想学姓万怎么在八队当土皇上的——只是我们九队的社员可不像八队的人那样老实好欺负!”

  其实八队的社员也没有真正服从过去的万队长,尤其是田翠翠几个,暗地里做小生意,万队长想抓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田翠翠悄悄告诉自己的话,鲁盼儿总不能传出去,便问:“蔡颖怎么样了?”

  参加村里最重的劳动,多半与男社员在一起,小春婶儿又说她还是小姑娘,有些话她面前不说,是以还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陈婶儿一拍大腿,“蔡颖的命可真不好!”

  “她可是北京的知青,像娇花一样,嫁到了农村,吴家还不应该捧着她?可是吴队长媳妇心机可多着呢,先是少给彩礼,结婚各处花销能省也都尽量省了;平常过日子也压着儿媳妇;又挑唆儿子跟媳妇打架。”

  “吴队长家一向重男轻女,先前吴红在家不受重视,可与万家订亲之后就不一样了,吴队长两口子对女儿有求必应,吴红自己也得意非凡,根本不把嫂子放在眼里。”

  “那天我在育秧室,眼见着吴红和蔡颖吵了几句,吴队长媳妇,还有吴家一大帮子人都帮着吴红,闹得不成样子,连拔秧都耽误了。”

  “我那时想反正是吴家自己的事,就没有拦着,又有几个妇女也一样心思,大家坐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蔡颖已经有了身孕——差一点儿小产——我倒是后悔没帮她一把。”

  说了半天,鲁盼儿就问:“孩子究竟有事吗?”

  “孩子保住了——但还是要静养一些时候才行。”

  正说着话,章丽雯走了进来,笑着打了招呼,“陈婶儿在呢。”又向鲁盼儿说:“我早把布料买好了,看你有空儿就赶紧过来了。”说着拿出一块布料。

  鲁盼儿就在炕上打开,白底浅紫色的小花非常雅致,颜色也特别娇,“丽雯姐真有眼光,这块布做成衣服一定好看!”正月十五去襄平县时,鲁盼儿也看上了这块布,却没有买。

  丽雯姐却瞧着缝纫机上正做了一半的衣服,“你的这块布料也好看呀!我当时犹豫了半天选哪块呢?”

  缝纫机上的布是浅绿色的,不那么艳,只有同色的暗纹,乍看不起眼,但做了衣服效果却不错。

  “这个是帮别人做的。”布料是鲁盼儿给田翠翠买的,只是就不必告诉别人了。

  好在章丽雯不管是谁的衣服,她只关心,“你要做什么式样的?”

  田翠翠眉眼长得都好看,就是经常在外面跑,晒得很黑,她过年时选的红花布料不但没显出她的眉眼好,反而衬得她更黑了,因此鲁盼儿舍了紫花的选了这块布,“普通的圆领衬衫,不过领子和衣襟都要加一道白牙子——这样衣服就亮了起来。”

  “真没想到呀,你的眼光还不错呢!”章丽雯惊喜地叫了一声,“我明天就去襄平县,也买一块这种布,你也帮我做一件一模一样的!”

  “我倒劝丽雯姐不要做一样的,一是有了这件紫花的,再做一件同季的衣服就浪费了,还有丽雯姐又白又瘦,不如买浅蓝色、黄色、浅粉色,样子也可以换一换,”鲁盼儿说着拿出新买的裁剪书,翻到一页,“你喜欢这件小翻领的半袖衫吗?”

  “喜欢,喜欢!”章丽雯急忙点头,“再些时日就穿半袖衫了,现在做了也正好——我明天就去买布料!”

  冷不防陈婶儿问:“丽雯,这些日子队里给你记多少工分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丽雯回来参加劳动也有二十多天了,可是加起来也不过记了二三十分,不过她理直气壮地说:“吴队长把轻巧的活儿都分给自己家的亲戚,却想欺负我,那可不行!我宁愿不要工分,也坚决不屈服!”

  其实吴队长并没有像对鲁盼儿一样给章丽雯安排最累的活儿,但运秧对于章丽雯来说比鲁盼儿面对插秧还要难,所以她第一天就“中暑”了,以后也时常生病,总之就是抗拒上工。

  陈婶儿就担心地说:“到了年底,你拿什么换口粮呀?”

  “我有六个哥哥姐姐,他们每人每年给我二十元钱,二十斤粮票,我爸妈再给我二百元钱,二百斤粮票,”章丽雯嘻嘻一笑,“加起来三百二十元钱,三百二十斤粮票,足够我用了。”

  章丽雯的父母都在大学后勤处,哥哥姐姐们也都在政府机关、国营工厂工作,家里条件本来就好,去年,父亲又升了后勤处处长,涨了工资不说,还有别的好处,而她又是家里最小的,一直最受宠爱,偏偏下乡在农村吃苦,所以一直受着照顾。

  “咝!”陈婶儿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你家可真有钱!”不过,她还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章丽雯,“虽然你家里有,可是爹妈哥姐都不能靠一辈子的,你还是要多挣点儿工分,要知道九队的工分多少人想挣都挣不到呢。”

  章丽雯根本听不进,“吴队长想用几个工分逼我,做梦!”

第54章 三间砖房

  鲁盼儿帮丽雯姐做了三件衣服,两条裤子, 她本来长得就好看, 再穿上这些精心做出来的衣服, 就更出众了。

  章丽雯特别满意, 不但送给鲁盼儿一包牛肉干, 还拿了一大包的旧衣服旧床单旧被单,其实都不很旧,连一个补丁也没有。

  平时队里人家做新缝纫活儿, 不过拿一件两件旧衣服, 丽雯姐送的太多了。

  鲁盼儿不愿意占章丽雯的便宜, 便抽空儿用碎布拼了四个坐垫给她送了过去。

  丽雯姐正穿着新做的浅黄色半袖上衣,对着镜子梳头发, 见了鲁盼儿就问:“你看我用哪块手绢扎头发配这件衣服?”

  丽雯姐也留着长长的头发,不过她从来不梳辩子,却喜欢一块手绢把头发在脑后扎起来, 这样便蓬松松地散在后背,虽然不方便干活儿,但却很好看。

  鲁盼儿便细看镜子旁的两块手绢, 一块是黄色的, 比衣服深了一点儿, 上面带着红色的小碎花;一块是白底儿淡黄绿色格子。她就说:“还是格子的更配些。”

  “我也这么觉得, ”丽雯姐就把格子手绢在头发上轻轻一系, 手绢的两个角很像两个花瓣,她甩了甩头, 黑色的头发和两个花瓣都轻轻晃动,“还不错了。”

  可是鲁盼儿却又有了新的想法,“丽雯姐,不如用这件黄色上衣剩下的布做一条同色的手绢,系上一定好看。”

  “你这个办法好!”章丽雯兴奋地站了起来,“那就麻烦你帮我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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