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栀宋
哄小姑娘的本事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闻姣略微心安，钻进车内。
回到他们两个人的住处，是一处中档小区的高层，公寓面积不大，却十分温馨。
屋子里的装潢是浅淡的灰色，刻板而严肃。
闻姣皱眉，不觉得她自己会喜欢这样的装修。
她喜欢老宅的装修，宫廷风格，浪漫而明快。闻雁山和她的口味相近，家里养了许多花花草草，雇佣了专人打理。
闻姣望着单调如死灰的房间，近乎开始怀疑她这些年的审美了。
席晋川倒是没发现她的异常，蹬掉鞋子换上拖鞋，就走了进去。
知觉衣角一颤，小姑娘拽着他的衬衫衣角，两只眼睛迷惑的望着他。
“怎么了？”虽然觉得心烦，他还是换上了温柔的面孔。
“席先生。”
闻姣话语一出，就开始后悔了，好歹也是她的丈夫，但是她却对他这样冷漠疏离。
席晋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晋川。”他说，“你一直都是这样叫我。”
“那……你怎么称呼我？”闻姣斟酌了一下，问道。
席晋川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道：“小公主。”
真无趣。
称呼她为“小公主”，也是他们婚姻约定的一部分。
只因大小姐闻姣喜欢他这样叫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在心底的感觉。
起先他还有些不屑，后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只不过“小公主”这三个字落在闻姣耳朵里，只觉得千回百转，丝丝入扣，直击中她的心跳。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他吧。
闻姣记得她从前就想过，她的意中人会称呼她为“小公主”，将她当作蜜糖一般宠着。
如今，真的实现了。
她清了清嗓子：“晋……川，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装修？”
她不喜欢灰色压抑的格调。
席晋川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哦？你不是喜欢灰色吗？”
当初是她吵着要这种装修的，闻雁山请了装修团队过来设计，父女俩因为品味不合，还大吵了一架。
闻姣有些迷惑：“我不喜欢灰色。”
闻姣记得她最喜欢明快而具有冲击力的色彩，和父亲闻雁山的喜好相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竟然会用灰色的格调装修房子，明明她最讨厌灰色了。
席晋川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好整以暇。
大小姐就是这副性子，一天一个新花样，也不嫌折腾得烦人。
灰色调的房间，无非是上流圈子近期的流行罢了。席晋川曾经目睹过父女俩为了装修的事情吵架。
闻姣是个再俗气不过的小姑娘了，因为暴发户千金出身，与上流圈子格格不入。闻姣一直附庸风雅，强颜欢笑周旋在各种宴会之中，迫使她自己融入那个圈子。
“可是你要想想，”席晋川语调散漫，“我们没有钱装修啊。”
如他所料，闻姣明显一愣。
席晋川完完全全明白怎么打消这个大小姐愚蠢而麻烦的想法，他继续添油加醋，声调委婉，像是十分痛心的模样：“我……只是商店普普通通的新店员，没有那么多积蓄。”
见着他话语里的落魄，闻姣心里一紧，连忙安慰圆话：“没事的，我们……”
闻姣没想到，不过是随口一问，似乎触碰到了他的痛处。
特别是在他们的地位不平等的前提下，闻姣不记得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避开席晋川厌恶的话题。
——谈金钱容易触及男人的骄傲。
“你和你父亲决裂了。”席晋川侧头盯着她，为了避免麻烦他早早坦明，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表情，一针见血，“为了我。”
为了他。
三个字如同晴天雷劈，令闻姣花容失色。
她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会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和挚爱的父亲决裂。
而这个男人就坐在她眼前，和她朝夕相处在一个屋檐下。
她似乎意识到表情管理失控，一声抱歉，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男人却狭眸微眯，眼尾上挑，早就料到了这个大小姐的反应。
席晋川修长的指节轻轻敲着，鼻腔里闷哼一声：
“矫情。”
第2章 Chapter.02
手机信息“嘀嘀”的震动，她踩着鞋子跳下床，就看见一个名叫蒋嘉艾的女人疯狂给她发微信。
蒋嘉艾：【闻姣，你还好吗？】
蒋嘉艾：【过几天你有一个慈善商演活动，不要忘了啊。】
蒋嘉艾：【给我准时来公司打卡，听见没有。】
闻姣只觉得困惑，看这语气和之前的聊天记录，貌似是她的经纪人。
她给蒋嘉艾打了一通微信通话。
“姣姣，你出院了吗？”担忧的声音传出来。
俩个人聊了一会儿，蒋嘉艾得知了闻姣失去一部分记忆的事情，告诉她在家修养几天，过些天参加一场慈善演出。
据说只是一场并不出名的商演，不用太过紧张。蒋嘉艾将闻姣要唱的歌曲发给她，让她多唱几遍。
闻姣看了一眼，是著名男歌手江经年的《细嗅蔷薇》。只不过她唱的是升调女版。
“对了，你和贝歆说一声吧。”蒋嘉艾说，“我可能那个时候要带其他艺人去会展，你和贝歆不是挺熟悉的吗，不懂的去问问她。”
贝歆是一名三线演员，常年接手恶毒女配的角色，自从给一对影帝影后夫妇背了黑锅后，被黑子黑到地底穿心。
逐渐开始放飞自我，三天两头都因为勾搭小鲜肉而上热搜，大部分消息都是黑通稿，索性走黑红路线。
闻姣在商演的名单上看见过她的名字。
同时，贝歆也是闻姣的高中同学兼室友，闻姣对于她比较熟悉。
她从通讯录找到贝歆的电话，打给她。
“我去日了狗！”贝歆听完闻姣的话尖叫一声，“这不是电视剧里的狗血片段吗？怎么偏偏被你遇上了！”
两人聊了很久，闻姣也通过贝歆了解了一下她近年的状况。
大学毕业后就出道，是一名籍籍无名的十八线艺人，演过无数跑龙套。后来为了撕毁和顾家的婚约而嫁给一穷二白的席晋川，和父亲闻雁山决裂，断绝了父女关系，也切断了闻雁山给她的演艺资源。
“对了，今天演出完我们——”
贝歆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道：“喝喝小酒吧。趁着你经纪人不在，咱们先这么说定了。”
“怎么，不说话了啊？”得不到闻姣的回答，贝歆笑了笑，“怕姐姐带你去包厢勾搭小鲜肉啊，你都结婚了，姐姐可不敢带你这个少妇满地瞎跑，到时候被你们家先生捶杀。”
“好。”闻姣从手机屏幕后掀起眼，虽然对于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接触的人和陌生的事物有些抗拒和害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闻姣这几天呆在家里，一边练习《细嗅蔷薇》，一边打扫屋子。
席晋川一到工作日就比较忙，经常要去便利店上班。两个人在家里话也不多，通常各干各的事情。
闻姣还找到一个宝贝，对于她的失忆很有帮助。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微博小号，每天记录她的生活。
微博小号开通的那天，闻姣曾经发了一张图片，洁白的纸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致最世界上最爱的席席：
今夜星星很美，就像你的眼睛。
*
野鸡慈善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了，由无名小卒十八线开外的艺人闻姣独唱知名歌曲《细嗅蔷薇》。
观众走了大半。
前台已经有工作人员来催。
造型师给临溪补了妆，在潋滟的杏眸眼梢点了一些星星亮片，一袭火红的抹胸玫瑰肩纱长裙，如银河涌动，整个人儿明媚无比，十足少女感之上添了几丝妖艳与盛气。
“姣姣，加油啊！”
助理小桔来接贝歆，她上了车，给闻姣一个眼神示意：“结束之后来月银会所哦，姐姐陪你共醉今宵。”
闻姣等着主持人报幕完毕，音乐声不疾不徐如流水般推进。她矜贵高雅，从伴舞们的中间铺开的红毯花路走进场内。
变幻的地屏和背景板上无数潮汐汹涌，波光灵动，每走一步，白色的高跟鞋鞋跟琮净，拢开水光，膝下绽开大朵的蔷薇花来。
随着她唱“我真的淋过倾盆大雨”，几乎一语未了，乌云密布，一阵急雨不期而遇。
一开始毛毛细雨，不多时大雨淅沥。
露天场地，观众们都拿出了主办方事先发的小雨衣，披在身上，黄绿相间一片。
闻姣相比之下就比较惨了，只觉得无情的冷雨扑棱棱打在她小脸上，近乎将她的头发染湿了。
不用多想，就知道脸上的便宜妆容快要坚持不住了。闻姣还是一如既往地唱着，唱到一个高音，只觉得冷雨往嘴里灌。
她唱功一直不平稳，现在更加惨目忍睹了。
吐不掉又噎不下去，歌词格外烫嘴。
终于等到一曲终了，全场掌声稀稀拉拉，闻姣深鞠一躬，就身形狼狈的下了舞台。
后台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立刻拿了毛巾过来，闻姣将干燥的毛巾往头上一薅，转身到长廊尽头的休息室，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