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木敏
“爸爸,对不起。”土土把手机还给时信厚,他歉意说。
“为什么道歉?”
土土说,“我不该不告诉你们,就和伯伯走。”
“我们不是说好,不和陌生人离开吗?”时信厚问儿子。
土土摇头,“他不是陌生人,他是爸爸的哥哥,我认识他。”
“你认识他?”开着车的周青青问,她确定是没有带着土土见过谢鹏飞的。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爸爸的家,不是Z市爸爸的家,是G市爸爸的家。”土土说,“他是爸爸的好朋友。”
“他不是姓谢,是姓陈?”时信厚又问。
土土点头,“对,伯伯说爸爸也姓陈,我也姓陈。”
周青青回头看时信厚,“不是谢鹏飞,是陈……”
时信厚靠着座椅,他看着车窗外,他同样想到了那个人是谁:陈佳堡。
两年前,陈佳堡出狱,他要求时信厚和周青青分手,时信厚没有让他如愿,后来尝试过多方补偿,房子车子金钱全部送过,均被陈佳堡原封不动地退回来。陈佳堡要的就是陈九生还不完他的人情,愧疚一辈子。
杀人不可怕,诛心才是真残忍。
第129章 129
回来前已经和罗城文说了已经找到土土,姜研宴打电话说做好了饭, 让他们一家三口过去吃饭。
饭, 刚吃过,可事情要过去说。
“竟然是谢鹏飞。”罗城文说, “早听说过谢鹏飞这人不地道,他这是卑鄙。”
时信厚说, “他今天是来抛橄榄枝的,还能心平气和说话, 下次。”时信厚苦笑一声, “估计是不会了。”
“你和他撕破脸了?”
时信厚说, “从我来到云锐,在谢鹏飞心目中, 我已经是站队到谢鹤翔那边的,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 也无法和他做到和平共存。”
“这谢家兄弟争斗, 竟然闹成这样。”罗城文问, “今天他能把土土骗走试探你的态度, 明天会不会……”
时信厚用力抽烟,他和周青青商量好再要一个女儿, 他是戒烟了的,“我想让……”让周青青带着土土走。
罗城文说,“明知道你有困难,青青更不会走。”
“我知道。”时信厚笑着说,只有想到周青青, 他才会没那么烦闷,不会感到孤苦。
“信厚,无论是天辰还是云锐,说到底都是谢家的生意,其实你没必要为了别人家的生意,坏了自己的生活。”罗城文说,“今天你走后,杨总说我们心意不成,就走了。”
“嗯,能料到,今天会签不下来。”
“你知道?”
“润源频繁找借口推迟签约,谢鹏飞知道今天要和润源签约……这一单可能会签在天辰。”时信厚说,“这单做不成,换一单就是了。”
“信厚,你有没有想过,自立门户自己做?”罗城文说,“人脉、技术你都掌握。”
“是,我的确可以。”时信厚说,“我有没有给你说过怎么认识谢鹤翔谢总的?”
“听过点内容不知真假,谢总的太太徐晴,是你认的干姐姐。”罗城文说,“谢鹏飞能做出拦截云锐生意的事情,你也可以,或者换个地方,和云锐在生意上不冲突,你这些年为他们做的事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有母无父,跟着外婆生活,七岁成孤儿,十一岁在晴姐庇护下过活。一个半大的男孩是狗也嫌,晴姐辍学打工给徐虎和我买吃的穿的用的,从房水县到A市,没有她,陈九生早已经饿死。后来遇到谢鹤翔,他娶了晴姐,我和徐虎进了天辰,我们的确是借了谢鹤翔小舅子称号的光,一路高升,你不知道,那是我们第一次挺直腰杆,和过去的自力更生不一样,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还能这样活,活的光鲜,不狼狈,没有嫌恶,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七年,这是他们给我的尊严。”时信厚说,“别人给我一瓢水,我不能忘恩负义,断别人水源。”
“你和青青说说。”罗城文说,“她不一定能理解你。”
感同身受,是一个人在充分满足自身情感亏空之后,多出来的情绪来怜悯别人。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有因为舍不得而强行去理解。时信厚没有把握周青青能够对他感同身受,她没有经过居无定所、寄人篱下、遭受白眼的童年,可能不会知道绝望时,别人的帮助足够铭记终生。
回到自己家,周青青带着土土去浴室,给孩子洗澡换睡衣。
时信厚去阳台上接电话,电话是谢鹤翔打来的。“谢总,抱歉,润源没有签下来。”时信厚说,“今天遇到些事情……”
“土土没事儿吧?”谢鹤翔问。
“你知道?”
谢鹤翔说,“罗城文已经和我汇报过,不是你们的问题,无论你们做的如何好,润源都不会和我们签。谢鹏飞没有伤害土土吧?”
“没有。”时信厚说,“他是来抛橄榄枝的,顺带给我提个醒。”
谢鹤翔说,“我很抱歉,因为我家的私事儿,把你和徐虎牵扯进来。”
“你不问问我有没有答应小谢总?”时信厚故意问。
谢鹤翔说,“你不会答应。”
“为什么?”
“因为徐晴。”谢鹤翔说,“可我不想用她要挟你,你的去留是自由的,不要有负担,你从来不亏欠我们。”
“在你打电话之前,我有两分的犹豫,现在没有了。”时信厚说,“我告诉你合同未能签成功,你第一件事情不是气恼发脾气,而是询问土土的安全,在这一点上,谢鹏飞和你有很大的差距。”
“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把你和徐虎是一样的。”
谢鹤翔是位商人,这可能只是他怀柔的一部分。
时信厚站着许久,房子里已经安静下来,客厅留着一盏灯,周青青应该是去土土的房间给他检查作业去了。时信厚去浴室洗漱,回到房间,周青青已经靠着床头坐着。
床头柜是成组的,左右各一个。
时信厚擦头发时候,坐在周青青那侧,以往只要他坐下,周青青就会放下手里的书,接过毛巾,替他擦头发,这是两年来的习惯。
今晚,周青青捧着的那本书似乎十分有趣,她头抬也未抬。
时信厚知道她大概是生气了。
摇头苦笑,该怎么哄她。
眼神一晃,看到实木床头柜桌面上,一枚闪亮的光。
时信厚擦头发的手停下来,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手上有同款。
“戒指怎么拿下来了?”时信厚继续擦头发,觉得差不多了,把毛巾挂在凳子上,他掀开被子坐进来。
周青青说,“不想戴了。”
“腻了?明天我再去买一个,你两个换着戴。”时信厚说。
周青青说,“别买了,暂时不想戴了。”
“怎么了?”时信厚凑过来,伸手抱她,“生气了?”
周青青伸出手,隔开他的手,“别打扰我,我在看书。”
“明天再看。”时信厚说,“今天很晚了,我们睡吧。”
“你先睡吧。”周青青说。
时信厚靠着床头看着她。
他目光如炬,周青青顶着这样的眼神是看不下去了,她把书合上,压在枕头下面,“睡吧。”
她关了床头灯,时信厚过了会儿躺下。
时信厚握周青青的手,被她挣开,他用了点劲儿,紧紧地握住,周青青再也甩不开。
“明天我们去领证吧。”时信厚拉住周青青的手,放在肚皮上。
周青青说,“我再想想。”
“想什么?”
“我们是不是真的适合结婚。”周青青回。
“不适合?”时信厚问她,“不合适你会怎么样?”
“不合适就不结婚。”
时信厚用劲,握得她手疼。
“疼。”周青青生气地掐他的手臂。
时信厚这才放松手劲,“儿子已经快七岁,现在说不合适晚了。”
“不晚,结婚还能离婚。”周青青说,“结婚不是最终结果。”
“你不想嫁给我?”
周青青说,“现在不想。”
“什么时候想?”
“不知道。”
“周青青,你是不是又要不辞而别?”时信厚把她拉过来,揽在怀里,“你不能再次不打招呼就离开。”
“我就这样做了呢,你现在又没有时间去找我。”周青青说,“这是最好的时机。”
“你真的这样想?”时信厚双手捧着她的脸。
周青青低垂着眼睛,“主动做选择的从来不是我,是你。”
“我不想做选择。”
“时信厚,你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周青青说,“江湖道义你要,妻儿在侧你要。”
“这两者不冲突,为什么不能并存。”时信厚问。
周青青撑着他的心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冲突,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时信厚,你习惯了颠簸,土土不习惯,我也不习惯。”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在几年前频繁的吵架,因为时信厚的工作,因为是否和李雷的圈子重合。
“现在和雷哥的酒吧不一样,不会再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时信厚说,“我保证我是安全的,你和土土同样是安全的。”
“谢鹏飞是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今天是他向你抛橄榄枝,才没有伤害土土,明天如果他想要逼迫你做什么决定,土土就会是最好的软肋。”周青青说,“时信厚,和你在一起是我心甘情愿的,吃糠咽菜也好,居无定所也好,我都可以,但是土土不可以。如果有人伤害到他,我会生不如死的。”
“我知道我知道。”时信厚轻拍着周青青的后背,轻声哄着她,“没有人想伤害土土。”
“我不想身处漩涡,时刻不安。”周青青说,“你可以做出选择。”
多年前,周青青就让时信厚做选择,是选择徐晴李雷他们,还是选择周青青。以前,时信厚从不肯正面应答这个问题,在他想来,他没有出轨没有背叛感情,他的朋友圈和周青青的感情世界是可以分割开来的,周青青不喜欢雷哥他们,他可以不让周青青见到他们。那是二十岁出头的陈九生的幼稚想法,他失去过一次周青青,这次他不得不正面应答。
“我会试着抽身离开。”时信厚说,“青青,再给点时间,我离开云锐,再不牵扯进谢家的恩怨。”
“真的?”周青青是个矛盾体,她一方面希望时信厚能把她和土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另一方面她又为有这个想法而自责,她去过房水县见过过去的陈九生,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知道徐晴徐虎陈佳堡这些人对陈九生的意义,他们对陈九生来说,早已经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