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锥花
双手合拳放在嘴边。时鹿依旧浑身有些发颤。
“是啊,一个人,太孤单了。”林择深非常能感同身受这句话的意思。
所幸的是,他遇见了她。
他们现在,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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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鹿睡得不安稳,林择深明显能感受得到。
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心里隐隐升腾起丝异样的迥绝战栗,他迫不及待想求证某样东西。
上次的副校长办公室一日游,他存了那个姓徐的联系方式。
也顾不得是晚上了,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谁料巧的很,徐副校长深夜忙着学校报表,还有应酬股市,冷不丁收到林少爷的信息。
匆匆浏览后,就顺水推舟给他找到了答案。
本来不抱有什么希望的林择深,居然在十分钟后,收到了回信。
前面自然是一大通罗里吧嗦的谄媚话,不愧是副校长,资料全乎的简直恐怖,甚至连后面一段是时鹿初中时期的学校履历都给扒出来了。
上面记录着:初二那年下半学期,突然申请退宿。
申请人,监护人母亲:间月柔。
缘由:潜在抑郁症。
林择深似乎对于这个结论并不意外。
时鹿确实心智方面,有些极端。
那天他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望见她站在窗边,日光照在她身上,身量娇小模糊的不真切,林择深第一反应其实不是她的头发,而是有种她会突然从窗边跳下去的恐惧战栗。
不多时,又是一条信息。
“林少爷,我有她初中时候的一个小道消息,国初嘛,数一数二的初中,那事儿在教育界还被当成了模范本,小姑娘半夜溜出学校死在半道,居然没有家人来学校闹,那小姑娘跟贵小姐是一个寝室呐。”
林择深浏览完毕,一阵瞳孔瑟缩。
他似乎,突然知道症因了。
林择深咬牙,颔首低眉看着她睡得不安稳的侧脸。
鬼使神差的,他弯下腰。
时鹿是蜷缩着的,双手成防备的姿态,膝盖上的伤也露了出来。
林择深一眼就确定,那儿被她二度自虐过。
一边是已经深红色的嫩肉,一边是浅粉。
小丫头是真狠,这道疤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仿佛以后漫长的年岁里,都要时时提醒着林择深。
自己曾经让她,受过天大的委屈。
这道疤,真就他娘的没有半点借口遮掩。
林择深定定的看着她,陡然一阵钻心的疼。
在她耳边,喃喃:“傻丫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呢...”
“哥哥没你狠,眼睛下边儿的小口子,两天就好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你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么?”
“不孤单么?”
“天真。”
林择深说完,将沙发角落的小毛毯拿过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那只由于浣洗而微微模糊的小鹿,仔细看鹿角都磨平了,但是姿态依旧优雅的过分。
毛毯将她盖了一个严实,遮住了她的脚踝她的小腿。
时鹿感觉到有东西,胳膊稍动一会,短暂又恢复了原样。
林择深半只胳膊护着她,也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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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天已经熹微亮了,时鹿望见男人的半只胳膊。
他醒着,在看她。
时鹿慢慢坐直身体,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就是一声对不起。
林择深默默听着,既不否认也不接受。
将她睡裙理理好,没有半点局促。
时鹿眼睁睁望着那双骨瘦的手,替她整理裙摆。
整理完,林择深陡然就是一句:“给伯母打个电话吧。”
时鹿愣愣的。
“乖,会没事的。”
林择深昨晚上又找了郭宇,让他派人差了昨天高速意外的事,了解到那个江姓的中年人,还在医院抢救。
抢救了一夜,刚才又收到消息,说是保住了一条命。
他这才有底气,让时鹿赶紧联系,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时鹿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拨打了间月柔的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通。
“嘟。”
接通了也是没人说话,时鹿连连叫了好几回。
终于有声儿了,谁料说话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温柔女性嗓音。
少年人口气轻浮,像是先嬉笑了一番,似乎将自己被时鹿叫“妈妈”当成是一种好玩的恶趣味。
“你,叫谁老妈子呢?”口气是浓浓的轻佻。
时鹿抱着手机,听见这声,顿时白了张脸。
林择深隔的近,他也听见了,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顿时一愣。
时鹿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很糟糕的回忆,语气顿时尖利了起来:“你把手机还给我妈妈!”
那边又是短暂的失声,但是能隐约听见那有些无所谓的痞笑。后面传来嘎哒的交替声,间月柔接过电话。
“妈...”时鹿有点被吓到。
“鹿鹿,妈没事,江爸爸也没事,你乖乖的,明天周一,回去上学。”间月柔语气有些急匆,像在隐忍着什么。
时鹿听见她说新爸爸没事,顿时刚才的紧张也卸了下去,轻声问:“妈妈,严重吗?”
可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一阵尖锐重物倒地的声响。
时鹿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间月柔似乎不愿意多说,只说:“还在观察,照顾好自己...好吗?鹿鹿。”
时鹿能听出来母亲口中的无奈,妥协,还有难以言喻的隐忍。
时鹿嗯了一声,蓦然又说:“妈妈,您别难过,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告诉我。”
林择深的脸已经臭的不行了。
电话挂断,他一把捏住时鹿的手腕。
“那货,谁啊?”
时鹿也没想过,会是他接电话。
许是林择深的手劲儿大了些,时鹿第一反应是叫疼,林择深反应过来立马松开她,后又揉了揉刚才没注意手劲的腕骨处。
“丫头,那人谁?”他咬唇,心里躁,一个秦放已经够他难的了,可别再他妈来什么半道程咬金。
时鹿似乎不太愿意回忆刚才的糟糕经历,抿唇,只简单一句话带过:“他...他是我名义上的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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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林择深在身边,时鹿最初的胆怯还有惶恐瞬间没了大半,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新爸爸脱离了危险。
两年前发生的一切,她无力预见更是无力阻止,但是这一回,似乎老天爷又怜悯起来,并没有残忍至极,
安心之余,时鹿是更绝望的愧疚。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那年的潘盼会又是那样的结果。
虽然知道江爸爸脱离了危险,时鹿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她想去医院一趟。
不料被林择深一口回绝。
“伯母离开的时候,既然没带上你,她心里肯定也有考量,你好好念书,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林择深这话带着一点小心机。
因为刚才那个乱七八糟的继哥,让他心里一点一点的警惕心又浓了起来。
再者,她情绪还不够稳定。
医院里的气氛,真的不适合她去,药水味,失魂落魄的人影,没斗过死神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担架鲜血,叫喊声,新生儿的啼哭声,哪一个都不适合她现在的状态。
时鹿出神的呆坐了一会。
林择深手机响了两下,是他前两天买的猫粮快递送到了,林择深收回手机,抹了一把脸,他看着时鹿,她原本就瘦弱,小小的一个,这些天更是又肉眼可见的消瘦了更多。
她比那小猫看着还要可怜。
他没有按捺住心底的躁动,还是问了出来:“丫头,你为什么前两天不联系我?是被伯母收了手机,是吗?”
时鹿心虚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