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赵英极其平静,佝偻着瘦弱的身体继续收东西,“随你便。我明天就回去卖房子给女儿治病。”
齐正国一巴掌抡过去,“你这个疯婆娘!”
赵英被打翻在地,鼻子和嘴角全是血。
齐正国还要打第二下时,门猛地一脚被踹开,霍礼鸣冲进来,直接锁住他喉咙按在地,“你他妈干不干点人事!”
佟辛拿着手机录像,把齐正国的嚣张嘴脸和赵英的伤势拍得清清楚楚,“我录下来了,报警!”
她去扶赵英,“你没事儿吧?”
霍礼鸣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愤怒,对这个男人,恨不得掐死他。
赵英逆来顺受一辈子,这是她最“叛逆”的时刻,她茫然麻木的脸庞像死去一般,只在听见霍礼鸣的声音时,才有了些许活着的动容。
她忽然悲愤难忍,嗓子里挤出怪异的低嚎。佟辛被她不算轻地推开,然后泪流滂沱地往地上一跪,对着霍礼鸣连连磕头,失了魂一般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齐正国不敢再放肆,此刻,如贼鼠般缩在角落。
窄小破旧的房间里,只有赵英额头磕地的皮肉闷响。
霍礼鸣静默片刻,走到她面前,弯腰一只手将人从地上捞起。赵英虚脱没力气,浑身的重量都依附在他的手臂上。
她轻得像一张薄纸。
霍礼鸣能感受到,血与肉已在这个女人身上所剩无几。他平静道:“我给你买车票,你回家。”
霍礼鸣托关系,在他们老家了解到情况,所说不差。齐正国嗜酒好赌,对心脏病女儿不闻不问,全靠赵英苦苦照顾。
从上海回去后,赵英正式提出离婚。齐正国死活不同意,闹得轰轰烈烈。后来突然有个律师团队找上来,说愿意无条件协助赵英处理离婚诉求。
一月后,这个一双腿已在棺材里的女人,离了婚。
她争取了女儿的抚养权,并将房子卖了。房子卖了一个非常好的价格,并且买家爽快全款。赵英将女儿转院去市三甲医院,准备接受手术治疗。
一切尘埃落定。
周五晚上,路上堵车,周嘉正晚到了十分钟。
霍礼鸣站在吧台前调酒,短衫露出手臂,花臂纹身在幽暗的灯光里恣意挥动。从男性审美上来看,周嘉正对自己的哥们儿打心眼地赞叹。
他走过去,车钥匙丢吧台,“你交待的事儿都办好了。”
霍礼鸣表情平静,“谢了。”
周嘉正端起啤酒隔空碰了碰算是回应。说完正事,他不怎么正经地敲了敲桌面,“你知道我刚才看你,忽然想到个词,特适合。”
霍礼鸣撩眼看他,调酒动作没停。
周嘉正笑嘻嘻地说:“可猛可甜。”
—
周五最后一门专业课程考试完,佟辛正式放寒假。
航班一点半起飞,中午12点她冲出考场,拿好行李就往校门口跑。霍礼鸣的车等在那儿,上车后,把热乎乎的肯德基递给她,“时间有点赶,你吃这个垫垫肚子。到家后,让咱妈给你做好吃的。”
“谢谢啊。”佟辛刚最开嘴,一想不对劲,于是转过头怒目而瞪,“那是我妈,不是你妈。”
霍礼鸣委屈道:“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怎么还骂脏话呢。”
“……”佟辛小声嘀咕,“大惊小怪,漂漂亮亮小姑娘都这样。”
霍礼鸣忍住笑,皱眉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小姑娘,愁死。”
佟辛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捏他的脸,“小姑娘说不喜欢老牛,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捏完之后,她才觉得不妥,飞快把手收回。
霍礼鸣安静了一阵。
佟辛偷偷瞄他,心说,怎么还害羞了?
思考完后的霍礼鸣忽然说:“想起一句话,很应景。”
“啊?”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他清晰吐字,饶有兴致地展开联想。
“……”
这是什么霍言霍语,骚扰小姑娘警告!
霍礼鸣停好车后,率先拖着她的行李往大厅跑,“你慢点走后面,我先去帮你办值机,地方知道?”
佟辛点了点头,霍礼鸣已经飞跑而去了。
佟辛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同时间卸行李的路人投以羡慕眼神,“那是你男朋友呀?”其中一个问。
佟辛“嗯”了声,笑意淡淡,然后跟了上去。
在大厅等了十来分钟,霍礼鸣把行李办好托运,票据递给她,“身份证机票都收好,登机口别看错了。”
佟辛很乖地点头,“知道了。”
又陪她去排队过安检,霍礼鸣站在队伍外,和她一排慢慢挪动,“寒假什么安排?”他问。
“没看看书,下学期想考记者证。”佟辛说:“可能下礼拜和鞠年年他们去周边玩一趟,有个古镇口碑还不错。”
“你们俩女生在外面注意安全。”霍礼鸣叮嘱。
“没事,杨映盟一起去的。”
霍礼鸣本来都要说再见了,顿时收了口,慢悠悠地问:“杨映盟是谁啊?”
“我一个高中同学。”佟辛以为他真的不知道,还耐心介绍了一番,“我们初中高中都同班,但他对高考成绩不满意,现在复读呢。人挺好的,家里条件也不错。”
霍礼鸣平声,“你连他家条件都这么了解啊。”
佟辛不疑有他,“他爸开公司的,在我们当地成功企业家。”
还差两位就轮到安检,佟辛:“行了,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回去就转交给姐姐。”
霍礼鸣给宁蔚带了从国外买的润喉药,养嗓子有奇效。佟辛把几盒放进随身的背包里,“我走啦,你回去开车慢一点。”
“好。”
安检完后,佟辛还回头看了眼,霍礼鸣没走,双手插兜站在原地,酷得有点过分了。
一个学期没看见女儿,辛滟和佟承望有说不完的话。大鱼大肉张罗着晚饭,佟斯年也特意调了班,早早地回来阖家团聚。
佟辛拖着哥哥到一边儿,眨眼小声,“我还以为你会带姐姐过来吃饭呢。”
佟斯年笑了笑,“一回来就这么扎哥哥的心啊。”
佟辛扬起下巴,“姐姐是豆腐心,你就缺个助攻而已。”
佟斯年拍了拍她后脑勺,“小朋友还会搞事了。”
他去楼上换衣服,佟辛坐沙发上吃樱桃。没两分钟,就收到佟斯年的微信转账:
2000元。
佟辛差点给笑岔气了,口嫌体正直佟医生。
鞠年年第二天中午请吃饭,叫了佟辛和杨映盟。杨映盟赴约的时候不情愿全写在脸上。吃过饭,三人又晃晃荡荡地去“仲夏柠叶”喝奶茶。老板一见佟辛,开心极了,“辛辛回来啦!”
“叔叔好。”佟辛乖巧说:“三杯蜂蜜柚子茶谢谢。”
“好的好的。”老板提醒:“店里会员系统升级了,现在绑定微信就行。你之前有积分吧,我帮你一块儿输进去。”
水果茶做好了,三个人坐在靠窗边桌子。
鞠年年用力拍了杨映盟一把,“别别扭扭的,不就是晚一年上大学嘛!”
杨映盟捧着脸,苦恼委屈道:“那你们就成我学姐了!”
男性尊严莫名其妙地很受挫。
鞠年年笑眯眯道:“学姐就学姐呗,又不跟你谈恋爱,你管这么多。”
杨映盟摸摸握紧拳头,下意识地看了眼佟辛,不太坚决地驳斥:“凡事皆有可能,万一你对我思之若狂呢。”
“?”鞠年年跳起来要暴打他,“我死都不会姐弟恋!!”
佟辛坐在一旁,微笑着扬了扬嘴角。
熟悉的欢喜冤家,似曾相识的场景把她拉回高中。店内奶茶飘香,有舒心的音乐,柜台上,胖嘟嘟的招财猫伸手轻摇。偶尔客人进店,门口的风铃清脆而响。
佟辛恍然觉得,时光倒流,一切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点。
她的视线半梦半醒地落去窗外,然后看到一个人。佟辛微微蹙眉,然后眼睫眨了几下,再睁眼时,霍礼鸣蹲在梧桐树下,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佟辛坐直了,还闭眼甩了甩头。
他什么时候来清礼的!
“啊啊啊!是酷哥!”鞠年年兴奋尖叫,时隔一年多,仍是霍礼鸣忠贞不二的头号迷妹。
佟辛不可置信地走出去,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霍礼鸣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肩膀,看着门口一脸不痛快的杨映盟,淡声说:“来拿点我的东西。”
佟辛全然不知他今天最早一趟的航班过来,只因她昨天走时说了句要和杨映盟出去玩儿。
男人可怕的占有欲!
酷哥也不能免俗!
佟辛还当了真,认认真真地问:“东西很重要吗?我可以帮你拿,寄个快递回上海就是。”
霍礼鸣不动声色地转回目光,笑着说:“是啊,太重要了,我得亲自看好了。”
鞠年年热情打招呼,并且吹起一连串彩虹屁。出来得急,俩女生回来路上买的小东西还放在奶茶店,于是折身去拿。
落叶飘零,寒风冷冽而过。
剩在原地的霍礼鸣和杨映盟谁都不说话,但眼神交汇,刀光剑影,不言而喻。
杨映盟被他这眼神冒犯到,都是男的,刚才那番话里有话,他可听得明明白白。小少爷复读长了不少成绩,但少爷脾气与日俱增。
于是没好气地嘀咕:“你谁啊你,哪儿都能跟过来。”
眼前的男人笑得那叫一个无辜少年气,慢声道:“佟辛去哪我去哪,我是她的狗,有问题?”
杨映盟:“……”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狗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