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山鹿
留失魂落魄的夏知蔷在家休息会儿先,夏胜利拉着女婿,说是要去老房子取点乡下收来的特产带南江去。
中途,他让冯殊把车歇在了梓阳湖较僻静的一段岸边。
翁婿俩沿着湖边小径绕圈。
“知知天生是个糊涂性子。六七岁的时候,我给她钱买冰棍吃,路上,她把找来的零钱扔了,冰棍纸攒手里带回了家,吃完了都没发现不对。我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毕竟亲生的闺女,还能扔了啊?”
“其实老婆也一样。我们这一代人和你们不同,东西坏了,首先想到的是修,修好了继续用,而不是一出问题就换。当然,我不是个好榜样,如果我和她妈妈早点明白这个道理,知知小时候会少吃很多苦。可道理还是这么个道理,你觉得呢?”
冯殊不语。
知道女婿看着绵和,其实轴得很,打定的主意很难说变就变,夏胜利也不心急,背着手,步子迈得慢而稳妥:“这回,我们知知弄丢了戒指,确实是她有错在先,你心里不舒服,我能理解。”
冯殊答:“不为这个。”
“是不为这个?还是不止为这个?”
“……不止。”
夏胜利只点头不说话。又走了几步,手臂摇摇一指:“这里风景不错吧?”
“嗯。”
“再好的风景,我都有六七年没来过了。知知也是,你叶阿姨也是,包括那个季临渊,自打那年之后,都没来过了。”
冯殊并不意外。
那件事,虽未窥得全貌,可他多少知晓一点。
他接话:“听说过。叶阿姨本来还有个女儿,在这里……溺水了。”
“当时落水的,可不止那个孩子啊,”夏胜利顿了顿,目光循着睡眠飘向很远的地方,“知知也在水里。两个小姑娘偷摸摸跑来游野泳,不知道是谁腿抽筋了,互相拉扯几下,就一起往下沉。当时在岸上的人说,前一分钟还能看见人的,晃个神的功夫,就都没影了,救都来不及救。”
迟来了很多年的揪心与后怕,使得冯殊浑身僵硬,脚步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
“那知知她,又是怎么获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写得很明白啦,不要贷款嘲,我还没写的剧情不要自己脑补,然后根据脑补说不好,怎么就非是不听呢?(叹气)
明天照常不更,再不去三次元找点乐子渣南只怕要心梗了,冯医生不给人工呼吸活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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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放心冯殊疲劳驾驶, 夏胜利喊来也要去南江的外甥彭定军开车。
彭定军高中没毕业就跟着夏胜利混后厨去了, 如今在南江某酒店当西点师,和夏知蔷算是同行。
开朗外向的他, 边开车边拉着夏知蔷聊烘焙、聊经营、聊奇葩客人,没冷过场。
后座上的冯殊全程闭目养神, 看似很入定, 可一睁眼, 眼神必往副驾方向瞟。彭定军想起临走前夏胜利的嘱咐, 主动跟人搭话:
“听我舅说,你是个博士?”
冯殊说是的。
“厉害。不过, 我妹也不差,”彭定军咧开一嘴大白牙,“以前, 知知一来后厨, 跟我一批的臭小子都争着抢着教她做面团儿、捏小人,恨不得围三圈在边上。”
夏知蔷忙打断:“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啊。成成和钢子前段时间还问我你是不是真的结婚了。要真结了, 他们也好死心。”
“钢子比我还小两岁,别乱编。”
“小怎么了?你走出去跟大学生似的,条件又好, 找个18岁的小鲜肉处处也没哪里不对……”
说到半路彭定军又跟冯殊赔不是:“我就随口开个玩笑,别介意。”他道, “我舅很紧张知知的,在后厨走哪儿都跟着,从没给谁机会跟她单独相处。我还琢磨, 这得多好的人我舅才舍得让她嫁,起码得是个大学生吧?没成想,居然找了个博士。”
彭定军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冯殊:“能让我舅放心把知知交给你,冯医生,你肯定是有些本事的。我妹老实,头脑也没你灵光,你可别欺负她啊。”
“他没欺负我。”夏知蔷抢着答。
彭定军笑:“这还没说什么呢,就护上了。难怪我舅会偷偷吃女婿的醋,换我我也受不了啊。”
到服务区,两个男人下车抽烟,夏知蔷去了超市。走过来,她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地只买了两瓶水,拍拍脑袋又折返回去。
望着她的背影,彭定军笑着说了句“傻”,想起什么,又道,“她小学那会儿,我舅在南江当厨师长,挣得多,回得少,怕知知吃苦,就给了她很多零花钱。她把钱全借给了一个‘好朋友’,也不能叫借,就是白给,一次五十一百的,积少成多。对方小姑娘根本不缺钱,不过是看知知傻,天天编理由装可怜找她拿,再出去好吃好喝充大头。她把人当朋友,人家把她当提款机。还是老师发现不对,这才找了家长把事情挑明。”
彭定军吸了口烟:“我妹这种姑娘,一旦认定了,那是巴心巴肝地对人好……这点,你应该有感觉吧?”
想起还在自己钱包里躺着的那几张银行卡,冯殊嗯了一声。
等到了南江,车还没停稳,冯殊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让赶紧过去。
时间紧迫,他换外套拿资料,动作匆匆忙忙的,可怜夏知蔷从客厅跟到主卧又从主卧跟回客厅,再跟到门边,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家”都没说完,门就被带上了。
跟太紧,她鼻尖差点撞在门板上。
没过几秒,门又从外头打开了。
是折回来的冯殊。
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递到夏知蔷面前,他说:“钱我没动,你拿回去吧。”她说不要,他便硬塞过去,转身准备再次带上门,想到什么,回头:
“今天要值班,你……门窗关好,早点休息。”
“没别的了?”
“我回来再说吧。”
夏知蔷哭丧着脸收好了银行卡。
七八点的样子,孟可柔打电话问人回南江没有,问:“你是不是说过,想买个小公寓当工作室?”
这还是刚结婚那会儿的打算,夏知蔷说是,人恍惚着,嗓子也闷闷的。
孟可柔以为她累感冒了,长话短说:“我有个客户想出套二手公寓,就在‘知芝’街对面那栋,楼层好,环境户型什么的也凑合,对方急用钱,价格还可以谈,你要不要啊?要的话我去跟人说说。”
“不买了。”夏知蔷没心情考虑这些。
“你妈不是给你钱了么,加上这几年存的那些,首付够够的。为什么不买?”她心里一咯噔,“你不会都给冯殊买车去了吧?我就说嘛,他一个小医生哪来什么钱买大奔。”
看着手里的卡——两张是存款,一张则是她妈在结婚那天偷偷给的压箱钱,这是她的全部了。夏知蔷越想越难过,憋不住哭了出来:
“柔柔,冯殊他、他不要我的钱,也不要我了!”
孟可柔从自己家里杀了过来,一身优衣库,素面朝天依旧艳光四射。
物业管家问清楚她要去的是哪户,取了个文件袋来:“劳烦您给夏小姐捎上去?送来好几天了,家里一直不见人,我看抬头是什么‘仁和体检中心’,应该挺重要的,早拿早好。”
上楼进屋,孟可柔问清楚前因后果,顾不上让人拆那个文件袋,先把季临渊骂了个狗血淋头,再去数落夏知蔷:
“逮着一个掏一次心窝子,你是猪啊,把亏当饲料吃?能不能长点记性?也就是冯殊了,要换了别的鸡贼男,骗财骗色一条龙,离婚的时候再反咬一口,你还得给他出赡养费。”
孟可柔到现在还记得,夏知蔷为了给季临渊买袖扣,跟着自己跑场子打工的辛苦样……他配么他!
她还要再说,可夏知蔷的模样,比孟可柔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伤心——哪怕在季临渊婚礼那场闹剧发生后,都没见她这样……
那天的夏知蔷情绪也很差,可仔细琢磨,似乎说是气愤和委屈要贴合些,跟现在纯粹的伤感截然不同。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孟可柔掰住夏知蔷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就这么不想离婚?”
“……不想。”
“好,那我问你,你千万想清楚再回答,”她表情严肃,“你到底是不想离婚,还是,不想跟冯殊离婚?”
对面那双水汽弥漫的眼睛,颤了颤,瞳孔也放大了一圈。孟可柔知道,夏知蔷一定清楚自己在问什么。
这个问题,让夏知蔷一夜没合眼。
被问题困住的不只她。
凌晨三点的平流层,月亮落到云堆里,遮住不见,光芒微弱的星星这才出了头,隐晦地点缀着一片浓郁的蓝。机舱静谧,昏暗中,唯有一个年轻男人是清醒的,漆黑眼底倒映着黯淡的光。
事情处理到一半便中途回国,季临渊离开广云后,不得不再次登机前往法兰克福继续工作。
走之前,叶青和他不算心平静气地谈了谈,还丢了一个问题出来:
“如果当时拉上来的是薇薇,阿渊,你真的就不会后悔了吗?”
*
冯殊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一踏进科室,就感觉不太对。
屋子里多了几个陌生人,见到他,一个十□□岁的女孩儿站出来,像指认罪犯一样伸出手指过来:
“就是他!就是他!”
不明所以,冯殊看向吴新明。对方严肃着一张脸,问:“去年10月17号那天,离开医院以后,你干嘛去了?”
那一天啊……
冯殊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反应,等要回答时却犹豫了几秒,声音压低:“结婚。”
科室其他人:???
吴新明轻咳了一声,让办公室里炸了锅的人群安静下来:“我问的是,离开医院,去结……结婚之前。你都干什么了?”
他又将一条斜纹领带递到冯殊面前:“看看,是你的东西吗?”
稍作回想,冯殊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天下午三点多,他打车去商场买婚戒。进门前,冯殊余光看到有人群在空地上迅速聚拢,哭声议论声不间断传来,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嘴巴都紫了”“脑壳不晓得摔没摔到”“救护车怎么还不来”。
出于医者本能,冯殊立即上前查看,发现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仰躺在地上,一旁,还有个年轻女孩儿正在抱着人哭。
见人神志丧失,口唇发青,压眶无反应,颈动脉亦无搏动,冯殊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
顾不上其他,他立即对其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嫌领带老是掉下来碍事,做完一个循环冯殊就把它给扯了,扔在现场,却忘了带走。
“不过是路过上去搭了把手而已,”冯殊很淡然,“现场当时不止我一个医护,还有两个人。但我不认识他们,应该不是仁和的。”
搭了把手?
吴新明憋了半天的笑容终于露了出来:“其他两个都是南一的麻醉医师。不过,人家说的和你可不太一样。他们说加入的时候,患者已经醒了,你一身是汗,人家问你名字也不告诉,只说有急事,让他们帮忙收收尾,转身就走了。”
可不是急事么,还得赶着去结婚呢。
冯殊默认了,面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