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刑 第71章

作者:南山鹿 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婚恋 现代言情

  “脑颅部和面颅部,以及额、颧、上颌、下颌构成的四个体块是相互穿插的关系,所谓画骨不画皮,先把它们弄清楚,剩下的就简单了。”

  “这两块肌肉叫胸锁乳突肌,它后面的是斜方肌……你读本科以后肯定要学艺用人体解剖,可以提前记一下。”

  “上下眼睑都有厚度,不要画漏了。而眼球则分为以下几个结构……”

  夏知蔷默念到一半,又去对比着角落里那副人骨架子细想,不消片刻,只觉原本混沌一片的脑子像被人拿斧子开天辟地了似的,清明至极。

  最后这人写道:“大卫的瞳孔很有特点,仔细看看,会有新发现。”

  她依言去看。

  那尊冷冰冰的大卫石膏像,眼中竟嵌着一颗……爱心。

  后来两天,夏知蔷每到早上都能收到一张写满解剖学要点的纸。她边思考边照着对方说的修改,等要收尾时,还故意提了个小小要求:

  眼睛那儿我还是画不好,要不,你动手帮我改吧?

  他当然没拒绝。

  一晃眼到了每周例行评优的日子。

  为了调动这群来混日子的小屁孩的积极性,周继放了盒不知打哪儿淘的爱心贴纸在画室。

  还规定,前一天下课就要将各自的画作贴在镜子上,第二天再来评比。大家若觉得哪张画好看,就将爱心贴哪一张上,数目多者胜。

  夏知蔷和神秘人合作的这张大卫,当之无愧地得了第一。

  连周继都感叹:“一开始我真恨不得亲自上手,帮你画两笔再说。没想到你来个先抑后扬,嗯,有点意思!”

  夏知蔷很想放声大笑,又不太好意思,含蓄的嘴角弯了好久都没放下。

  ——这可是她在素描一科,第一次获得如此之高的褒奖。

  突然,有人疑惑道:“不对啊,班上一共18个人,所有画上的爱心全加起来却有19个……多出来的一个是谁贴的?”

  答案只有夏知蔷知道。

  也是在这天,她鼓起勇气在镜子上留言:“夏天要过完了,我们可以见一面了吧?”

  结果提议的是她,失约的,也是她。

  而后面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夏知蔷被命运推着搡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根本没办法生出旖旎心思去回望这一段美好得不真实的经历,和怀念某个不曾谋面就已深交的人。

  *

  思绪尽数回笼,夏知蔷第一反应是给冯殊打电话。

  点了拨号键又赶紧取消,她稍作思索,也管不得什么周继不周继了,招呼都没打便跑出机场,拦下了一个的士:

  “去广云。一口价800块不用打表,走不走?”

  到达时已是下午。

  画室所在的楼栋外,用红漆喷涂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还好拆迁工作尚未开始,一切都有迹可循,夏知蔷看了眼手里一直随身携带的钥匙,暗自庆幸着,提步上楼。

  画室还是上一次离开前的样子,画架横七竖八,地上纸张散落,唯有镜子上贴着的画作又掉了几张下来,风一吹就微微翻动,发出沙沙轻响。

  来到镜子面想,夏知蔷将手机电筒打开,对准镜面,又用手挡住窗户一侧的光线,贴近了去看。

  果然。

  说不清是生气还是高兴,又或许,还有点别的情绪在胸腔里奔涌,夏知蔷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往外走。

  她循着大概方向沿走廊找了一圈,终于在方位相背的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隐蔽小门。

  以前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人是藏在这里。

  已经锈蚀的门锁不起作用地挂在那儿,轻轻一拨,兴许就能打开。

  无名的怯意,让夏知蔷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闭上眼,她狠狠吸了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推开了它。

  窄小狭长的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虽空置了这么多年,仍能看出原主将其收拾得很是干净,四处除了一层薄灰,半片多余的纸屑都没有,犹如那人才刚刚离开。

  不对,桌腿处似乎还是落了一页纸。

  将其拾起,夏知蔷掸落灰尘后一瞧,怔住。

  这张纸,明显是被人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沿略有不齐,还呲着毛边。而纸页左上方印着一行小字:

  仁和医学院。

  类似的笔记本内页,夏知蔷曾经见过。

  冯殊那本厚厚的、旧旧的黑色笔记本里用的就是这种纸张。他曾在某一页上,拿整齐细密的英文笔记将手绘心脏剖面图围了起来。

  那颗心脏画得极好,用的是淡淡的粉色,夏知蔷却爱不释手,说它美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

  当时,男人只是不发一言地搂紧了她。

  发现后一页被撕掉,夏知蔷还顺嘴追问了一句,冯殊那时候给出的答案是:

  “写错字,干脆就撕掉了。”

  语气云淡风轻的,不像藏着什么秘密。

  而此时此刻,夏知蔷捏着这张遗失许久的泛黄纸页,手不住颤抖着,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发热发胀。

  冯殊在这张被撕掉的纸上画了一支蔷薇,一支真真正正的,含苞待放的蔷薇。

  蔷薇四周亦是布满了字迹。

  当时的冯殊一开始也许是打算认真记记单词的,由左上角打头的单词就看得出来,他写了个Rubber Tourniquet,然后是Respiration,夏知蔷都不认识,只凭直觉猜测是医学类词汇。

  不过,从第三个开始,他的笔记就变成了不断重复的另一个词。

  他写上了,密密麻麻布满一整页纸的……

  Rose。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薇薇的死,冯狗兴许可以手把手给知知开小灶,深入地补习下人体解剖知识呢,嘿嘿嘿(笑容逐渐变态)

  渣南友情提示:冯狗将素描放在后备箱发生在29章,知知不爱喝矿泉水的梗出现在16章(季狗也记得这点嘻嘻),知知素描画得不好的梗出现在28章,冯狗的笔记本出现在24章……哎算了感兴趣自己重看一遍吧2333333,不要浪费本埋梗爱好者的一片苦心。

第53章

  沿海小城, 条件有限, 冯殊请周继在海鲜大排档将就了一餐。

  周继旅居欧洲已久,最近才回国, 在南大艺传学院任教,表兄弟两已有快两年没见了。

  呲的一声打开罐当地产的啤酒, 周继还算文雅地尝了尝, 道:“哥哥我下了飞机就直奔你这儿, 你倒好, 酒都不陪着喝两口。没意思,真没意思。”

  “下午还有会诊, 真不能沾,”冯殊闲适地将夹着烟的手搭在椅背上,任凭淋漓海风将额发吹得纷乱, “再说, 你这趟也不是专程来看我,这个规格足够。”

  周继笑骂了一句, 感叹:

  “你们这些当医生的也是辛苦。跑这么远援建,住的房子破破烂烂不说,补贴少, 事情多,累得狗一样还不让喝酒……一门心思为人民服务啊。”

  “少来, ”冯殊弯弯嘴角,“周续最近怎么样?”

  “他?奸商一个,一门心思为人民币服务呢, 我都不耐烦提。”

  “要不是你死活不愿意接外公的班,他不至于扛下这些。”

  “我不乐意接班是真,你也是他老人家的外孙,不也没尽义务?周续心里只怕恨死我们俩了,哈哈哈。”

  话头断在这里,周继眸色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弟媳呢?不是说带出来认个脸的么。”

  当时,周继和几个学生讲完话,再回头就发现夏知蔷不见了。

  还没得及要电话,他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按原计划先登机再说。结果,飞机上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猜测是祸从口出,他怕被冯殊埋怨,到丰舟后便立即找上门来探情况。

  听到夏知蔷的名字,冯殊笑意一收:“她……临时有事,过两天才能来。”

  周继心里咯噔一下。

  他正准备坦白自己和夏知蔷碰过面,且说漏嘴的事,冯殊已经先开了口:“说起来,你跟我太太也算认识。她叫夏知蔷,之前用‘季薇薇’的名字在你班上学过画,还记得吗?”

  故作惊讶地听完冯殊的叙述,周继心虚地咳了声:“刚结婚那会儿你不跟人家‘相认’,我还能理解。毕竟你从小就这狗样,鼻孔看人,又傲又轴,愿意自己先开口才怪了。”

  冯殊轻哼了一声。

  “先别着急否认,”周继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就比如这次,都被莫名奇妙发配到这个地方了,还要端着。跟我小姨打个电话很难吗?只要她和那个人开口,什么院长副院长,都得排队给你敬茶。”

  他口中的小姨,就是舒明君。

  从舒家人的角度出发,周继还是希望表弟能和自己小姨尽释前嫌的。

  对他的提议,冯殊不置一词。

  前段时间,他在舒明君的安排下见了陈文康一面。

  曾经手掌风云的男人,如今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他虚弱地陷在病床里,呼吸声粗哑得像破了口的风箱。

  病房外,陈家各房都派了人,想会一会这位突然冒出来的“长公子”。

  他们各怀鬼胎,精明地搭讪打量,眼里话里唯独没有面对病者该有的怜悯。就像聚集在鲸落上的寄生物,贪婪残酷地蚕食着,急切到不加掩饰。

  冯殊在病房里待了半小时,陈文康便让舒明君也进来。

  他指着只生未养的儿子,冲舒明君摇头:“放他走吧,何必互相勉强。”

  夫妻俩当场吵了一家,确切点说,是舒明君在单方面哭诉。

  她说陈文康装好人□□脸,坏事都要自己来做,接着又骂他狠心,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就要撒手不管了,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陈文康一直攒着妻子的手,任她宣泄,没一会儿开始剧烈地咳嗽,仪器也跟着胡乱鸣叫。

  舒明君吓得失了魂,说文康你挺住,我就只有你了。

  冯殊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失态。

  面对冯克俭的如火热情,她总是冷冰冰的,高高在上,连一个皱眉都不愿施舍。有时候面对冯殊也是。

  她早将一颗心全奉献给了爱情,和陈文康的爱情。

  当下,见冯殊不愿答话,周继只好又绕回夏知蔷身上:

  “跟小夏结婚也有大半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跟人说实话?你们勉勉强强算是初恋加青梅竹马,说出来,对婚姻有利无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