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武记
涂善思想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说:“我就是在东部出生的,北卡北部靠近弗吉尼亚的地方。”
诸葛先生拿出地图看了看,“你给我指一下方位。”
涂善思随便在地图上指了个位置。
“北卡北部,靠近弗吉尼亚,这个地方离纽约可是不近啊……”诸葛先生叹了口气,“看来得去那里走一趟。”
涂善思皱起眉头,“我在那边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您确信她是那里?”
“我不知道能不能确信,我得去看看才知道。”诸葛先生这一次说的很谨慎。
他朝涂善思伸出手,“涂先生,请把你的头发给我拔一根。”
涂善思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拔下几根头发,放在诸葛先生面前,说:“您要用头发干嘛?如果您用我的头发做歪门邪道,我能去道门投诉您吗?”
诸葛先生涨红了脸,一拍桌子说:“我是道门正统葛派嫡系传人!又不是妖道!怎么会做哪些歪门邪道的事!”
“没有最好。”涂善思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站起来问:“还有别的事吗?”
诸葛先生想着先去涂善思出生的地方抢占先机,就算那个他要找的人一时找不到,也能得到更多的线索,至少比温一诺要早半个小时。
诸葛先生说做就做。
涂善思转道去旁边温一诺的静室占卜的时候,诸葛先生已经找司徒澈准备好专机,往北卡飞去了。
……
温一诺和萧裔远坐在静室里,正在为占卜做准备。
萧裔远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问:“诺诺,你完全相信那个涂先生的话吗?”
温一诺:“……”
她数着蓍草,头也不抬地说:“我为什么不信?这是考题,轮得到我信不信吗?”
“不是这样。”萧裔远想了一下,还是坚持说:“诺诺,你知道我是不信的……”
温一诺抬头,森然看着他,简直下一秒就要把他扔出去。
萧裔远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补充说:“你知道我以前是不信的。”
“那你现在信了?呵,当谁稀罕似的。”温一诺翻了个白眼,“你别强迫自己,真的,强扭的瓜不甜,这样没意思。”
“我不是强迫自己,我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天下之大,确实无奇不有。而你有你的世界,在你的世界,你光芒万丈,让我骄傲。”萧裔远连忙说。
这些话不是恭维,确实是萧裔远的心里话。
他被前两次比赛里温一诺的言行举止震撼,开始认识到,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存在的价值,而且,那些东西并不是像他曾经认为的那样完全不值一提。
那是有科学依据的……
萧裔远在心底悄悄地说。
温一诺还是板着脸,“你不用说这些违心的话,说吧,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裔远收回思绪,也严肃起来:“诺诺,因为涂先生没有给出任何现实证据来证明他的‘转世之说’,所以我们姑且假设一下,如果他不是转世之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话温一诺爱听,因为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放下手中的蓍草,一手托腮靠在案几上,思索着说:“……嗯,他特别想找那个女人,所以不惜编一套耸人听闻的‘转世之人’来取得我们的关注?”
“对,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你觉不觉得这个涂先生,很令人不安?”萧裔远是男人,也是个非常遵纪守法的男人。
他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温一诺渐渐坐直了身子,脸色跟着严肃起来,“你的意思是……”
萧裔远叹了口气,轻声说:“你想想,如果他那套话是编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但是他想找一个女人,疯了一样想找她。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没有跟他联系,如果这个女人是主动躲着他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温一诺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你是说,如果去掉那层玄之又玄的转世之说,只把他当个普通男人看,他就是个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追踪某个女人的‘跟踪狂’!”
“我不是说他就是‘跟踪狂’,我是说,有没有这个可能?”萧裔远很细心地说,“说老实话,当他叙述他的三生三世的时候,我没有觉得浪漫,我只觉得他有些偏执,而偏执的男人,犯重罪的可能性比普通人要大得多。”
温一诺心猛地一沉,喃喃地说:“对啊,如果他并没有那么玄妙,如果他就是个普通男人,如果那个女人只是躲着他,不想见到他……而我们如果帮他找到她,我们就是在助纣为虐……”
“也不一定,我只是说,这是可能之一。你们道门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能够……阻止这种最坏的情况出现?”萧裔远很认真地说,“如果他真的对那个他上天入地也要寻找的女人是恶意,你们能中止比赛吗?”
温一诺握了握拳,冷笑说:“如果他真是恶意,我会让他自爆。”
萧裔远:“……”
他有感觉,温一诺说“自爆”,就是字面意义的“自爆”。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也许是他多虑了,但是这影响到温一诺,他不得不提醒她。
他知道温一诺是个非常善良和有责任感的人。
如果她无意中“助纣为虐”,她会歉疚一辈子。
萧裔远提醒温一诺之后,温一诺就开始想办法。
没多久,当涂善思坐在温一诺面前,她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不管这个涂善思是真的“三生三世”的守护人,还是追踪女人的变态狂,她都有办法对付。
涂善思进来之后,察觉到房间里有股剑拔弩张的紧张之意。
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他下意识打量了这间静室。
温一诺的这间静室跟诸葛先生那间基本上差不多陈设,不同的是她面前案几上摆的东西。
没有土定瓶梅花,也没有燃着梅香的博山炉,更没有龟甲和签筒,只有一把蓍草放在她面前。
还有一个长得非常帅的男人静静地坐在温一诺斜后方的位置,就是她那个不会道法的助手萧裔远。
涂善思收回视线,挑了挑眉,笑道:“想不到温大天师只会一种占卜的方法?”
“涂先生为什么这么说?”温一诺笑盈盈反问,手里把玩着那把蓍草,态度很轻松。
占卜是她的强项,她一点都不紧张。
涂善思指了指她手中的蓍草,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刚才在诸葛大天师那里,他给我了三种选择,蓍草、龟甲和桃花签。”
温一诺笑了一声,“我不喜欢给别人选择,他们只有一种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温一诺把蓍草放在案几上,说:“蓍草占卜是最古老,也是最繁琐最精妙的。涂先生,我们就用蓍草占卜。”
涂善思看了她一会儿,“看来温大天师很有自信啊……”
“没自信你能来找我吗?”温一诺两手交叠放在案几上,往前倾着身子,看了看涂善思,“涂先生,您不是故意来耍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耍你们?”涂善思无语摇头,然后朝温一诺的蓍草伸出手。
温一诺忙拦住他,“涂先生这是要干嘛?别碰我的占卜工具。”
“怎么不需要我触摸一下吗?”涂善思挑了挑眉,“刚才诸葛大天师可是让我摸了摸他的龟甲才开始占卜的。”
温一诺笑了起来,“每个天师的喜好不一样,诸葛大天师那么做,不等于我温大天师也要这么做。”
她将那把蓍草拿起来,青葱般白嫩纤长的手指灵活转动,跟洗牌一样,将那把蓍草翻来覆去腾挪,然后对涂善思说:“你现在对着它们说,你要找谁,你为什么要找她,你找到她以后要做什么。”
温一诺说完顿了顿,又说:“你必须要老老实实说清楚,蓍草有分辨真假的能力。如果你有一句假话,你会永生永世都找不到她,哪怕她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她。”
温一诺说完就看进他的眼睛里,她那双比普通人更黑的眸子此时更是黑得没有边际。
涂善思只瞥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要被吸进去一样,心里有着微微的刺痛,好像血脉不畅的感觉。
他硬生生移开视线,心想这个温大天师,确实有两把刷子。
温一诺微微一笑,垂下眼帘,淡淡地说:“别说我没提醒您,涂先生,您的‘魂咒’已经被加重了。”
涂善思:“……”
刚才那深深一眼,是在给他加码吗?
涂善思有些懊恼,他沉声说:“温大天师,您刚才对我下咒了吗?”
“从技术层面上说,没有。”温一诺笑容满面,“我只是‘维护’了一下我们张派大天师给您下的魂咒。”
并没有新的魂咒,只“加固”旧有的魂咒,温一诺觉得自己棒棒哒。
涂善思脸色沉了下来,“温大天师,玩这招文字游戏有意思吗?你有什么权力更改‘魂咒’的内容?!”
温一诺的“维护”,确实是扩大了“魂咒”的范围。
“我没有更改,我只是查缺补漏而已。”温一诺耸了耸肩,“你说要找人,我怎么知道你是到底要找到她保护她,还是会伤害她?”
涂善思瞪大眼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伤害她?!”
“我不得不提防一下。”温一诺也严肃起来,“涂先生,抛去你那种三生三世的说法不提,你的全部委托,就是要找一个女人。如果这个女人不想被你找到呢?如果是她自己躲起来了呢?你自己想想,如果一个女人不想见你,甚至到要躲着你的地步,你是不是应该自己反省一下?”
“你疯了吧?你是说有女人会躲着我?”涂善思气笑了,反手指着自己的脸,觉得十分荒谬。
温一诺仔细看着他的容貌,点头说:“我知道涂先生长得帅,几乎对所有女人都有吸引力,但这还是不能排除有人就是对涂先生不感兴趣这个可能。万一你就是要纠缠那个女人呢?万一呢?”
“为了排除这个万一,保护她,你必须对我的蓍草说清楚我刚才问你的三个问题。”
涂善思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甚至觉得很荒谬。
这时萧裔远在温一诺的斜后方说话了:“涂先生,温大天师不是无的放矢。”
“根据我国的犯罪数据,在所有感情纠纷造成的恶性刑事案件中,女性被害的比例是68%。全国2.7亿个家庭里,每7.4秒就有一位女性被家暴。而离婚案的原告起诉者,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
“这说明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是弱者,所以温大天师对你加持‘魂咒’的范围,是为了保护那位不在这里,甚至不知道有人在上天入地找她的女性。——如果她是想摆脱你,那你对她来说,也许不是浪漫,而是噩梦。”
萧裔远有理有据,十分有说服力。
温一诺跟着点点头,说:“所以我给你加持‘魂咒’,就是要保证你不会对你要寻找的那位女性不利。”
涂善思好不容易听懂了他们的意思。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脸上绽开一个真诚的笑容,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向温大天师道歉。你确实是个有底线有坚持的大天师。我会认可你的‘魂咒’加持,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说着,他用手在额头轻轻点了一点。
温一诺眯起双眼,看见涂善思的手指间冒出一点红光,然后没入他的额头不见。
这是道法。
温一诺默默地想,然后往萧裔远那边挪了挪,将他完全挡在她的身后。
涂善思很是敏锐,他察觉到温一诺的小动作,也看出她身后那个美得不像人的男子对她不一样的关注。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温大天师,现在可以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