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首辅冲喜 第26章

作者:布丁琉璃 标签: 天作之和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现代言情

  “哎呀你放开我!”看清楚是小花,青杏鼓着包子脸道,“小姐在叫我,你别添乱!一个大男人来后院,太不像话……哎你放开我!放开我呀花大壮!”

  小花直接单手将青杏扛在肩上,如同扛着一只轻巧的麻袋,将她带离了现场。

  听到青杏挣扎的声音越来越远,明琬便知道大势已去。

  黑暗中,闻致的眼睛很亮,滚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贴在明琬脖子后的手紧了紧,几乎快吻上她,压低嗓音道:“若是不想今夜圆房,便乖乖躺好,我不动你。”

  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琬挣开闻致,愤愤躺下,背对着他睡在另一边,两人间宽敞得能再躺下一个小花。

  待她呼吸匀称,闻致方伸长手,小心翼翼地够着她的一片衣角,轻轻攥在指间,心满意足地闭目睡去。

  自那以后,明琬隔三差五从榻上醒来,身边总是躺着一张她最不想看到的俊脸。

  明琬真是受够了闻致这种自顾自己、不明所以的行为,不论闻致是戏弄她,还是纯粹想和她生个孩子完成太后的心愿,哪一种都令她难以接受。

  闻致从未说过半句喜爱她的话。

  几场雷雨过后,夏日将逝,连蝉鸣都消失殆尽,庭院中的叶尖泛起了微微的黄。明琬的精神也同树叶一样,渐趋颓靡。

  她没有刻意消沉,也曾配药读书打发时间,但不知为何,身体就是越来越消瘦,脸颊上的婴儿肥都快瘦没了。

  这日,明琬拖着快在府中待到发霉的身子去找闻致,不知第几十次问他:“我何时能自由出府?”

  闻致的回答总是简单冷硬的几个字:“现在不可。”

  “那。我可以养只小猫,或是小狗么?”明琬换了策略,一张白嫩的脸在府中三个多月,反而清减了不少。

  闻致想了一会儿,回答她道:“你身边,只要有我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明琬好像明白了什么,用一种无比复杂的语气问道:“闻致,你是否觉得无论是人,还是猫狗,都不可以分走我的注意力,我只需要永远专注地仰望你,围着你转,就像从前一样……就够了?你兴许有那么一点儿在意我,你是以为是在保护我,但其实,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扑棱扑棱的振翅声响起,一只雪白的信鸽收拢羽翼,落在了闻致的窗台上,小腿上绑着一个精巧的小竹筒。

  闻致看了那只歪着脑袋打量的鸽子一眼,抬手撑在额上,低哑道:“李绪的事,非是短期……”

  “那我呢?我要因噎废食做一辈子的笼中雀么?”明琬索性将这四个月以来的苦闷一吐为快,“你可知学医之人最重实践,我处在记忆悟性最佳的年纪,却已经在侯府中耽误了太多时间。医书翻烂又有何用?不能看病治人,识草辨药,看再多书都是徒劳,遇见病人还是会束手无策,而诊治时缪之毫厘,失去的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湿润,并没有指责谁,只是轻声叙述道:“阿爹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对不住他。闻致,你知道么,昨日我突然想不起来白术是什么样子,羌活与独活有何区别了。”

  最后一句,已染了难以消弭的哀伤。

  闻致纸笔的手指节发白,垂眸沉默半晌,方抬首冷静道:“你不明白,我如今是何境遇,要面对的是怎样狡猾的劲敌。”

  “我明白,我只是……只是太难受了。此事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只是你不愿意放手而已。”明琬咬了咬唇嘴,“闻致,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譬如理想,还有至亲……”

  “我有。”闻致望着她,坚定道。

  明琬愕然。

  待她迟疑回神,闻致却是调开视线,淡漠道“我答应你,过几日,我亲自带你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明琬挣开闻致,愤愤躺下,背对着他睡在另一边,两人间宽敞得能再躺下一个小花。”

  小花:???????

  ps:明天,就是那啥了哈……你们懂的。

  以后更新时间在晚上十点,因为现在每章更新的字数还挺多的,修文是件大工程,我这人又有强迫症,有时候一个词语都能反复改上许久,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整点更新,但是会我尽力在晚上整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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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决然

  八月初, 皇后久病不愈,日渐颓靡,宫中以侍疾无效, 贬了数名医官,不知为何其中竟有姜令仪。

  明琬不禁有些担心姜令仪的处境,若姜令仪失去了侍医的身份和皇后的庇佑, 必定如案板上的鱼肉, 任李绪拿捏。

  她几次派青杏去客舍中打听其近况, 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姜令仪早已离了客舍,不知去向。

  中秋之时下了大雨, 冲落满街金色的桂花,本是期盼已久的团圆之日, 明琬却猝然得到了父亲病重不起的消息。

  大雨倾盆,明琬湿漉漉地赶到明宅, 在床上见到了瘦得几乎看不见身体起伏轮廓的父亲。明琬一直以为阿爹只是普通的肝气郁结, 慢慢调养即可, 却从不料他病情加重如此之快。

  屋中一盏烛台昏昏暗暗地照着,同僚中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刚替明承远把完脉,摇头叹息, 对明琬道:“肋下覆杯, 是肝衰恶毒之症。此病初期看不出太多端倪, 若经验不足的大夫把脉,极容易将它与肝气郁结混淆,等到有呕血腹痛之症时, 已是药石无医。”

  老前辈与明承远共事了二十年,看着他从一个清俊儒雅的青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唏嘘不已, 直言明承远的时日无多,让明琬有个准备。

  明琬怎么可能有准备?她的心仿佛破了个窟窿,秋日的凄风苦雨肆意浇灌,天都快塌了。

  闻致倒是破天荒腾出了几日空闲,一直在明宅陪着她。

  他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疏离的姿态,只是偶尔,明琬半夜守着药炉绝望到崩溃时,抬起湿红的眼睛,会发现闻致一直守在门边,眸色沉重,欲言又止的神色中流露几分克制的担忧。

  但明琬已经顾不上应付他了。

  病重的这些时日,明承远还挂念着没编纂完的医书,身体稍稍好些便倚在榻上修撰,好几次,他喷出的鲜血溅在纸稿上,染红了上方绘就的药草图。

  明琬心中沉痛,后知后觉地想起,大约上一次在宣平侯府相见时,阿爹便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才不愿在侯府中安稳度日,而是选择拼尽所能燃尽自己最后一丝光亮,为后世引路前行……

  所以,他才说生命的价值不在长度,而是宽度,那是给明琬的暗示。

  明琬彻夜配药熬药,但依旧没能挽回颓势。她一直后悔自己学术不精,为阿爹把过几次脉,都没能察觉他病情的严重,若是早半年确诊,兴许还有一线转机。

  察觉到她的自责,明承远倒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宽慰她,道:“这种病症本就难以察觉,不发则已,一发便如大厦将倾,回天无力,琬儿不必自责。只是……爹对不住你,你用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也只换来爹残喘一年。”

  寒夜的雨水不断,那雨落在明琬心里,湿湿黏黏的一片。她哭得鼻子微红,染着药香的手轻轻拢住明承远枯瘦干黄的手指,哽咽着恳求:“阿爹,你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若没了你,我一个人怎么办?”

  九月初的某夜,明承远病危。

  冷风敲打着窗扇,明承远尚有一口气在,浑浊的眼睛艰难转动,看了哭红了眼的女儿许久,再慢慢地、慢慢地越过明琬的肩,将视线定格在轮椅中沉默的闻致身上。

  他干瘪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暗紫色的唇半张着,嘴中像是有一个可怕的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生命的光彩。他想说什么,但他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只能这样无力地望着闻致,灰暗的眼中充斥着恳求……

  他这样正直铮铮的一个人,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哪怕是当初含冤入狱,也只是挺直一身傲骨……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在乞求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他女儿的夫君。

  闻致知道想他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低而清晰道:“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好她。”

  病榻上的明承远露出些许释然的神情,然后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案几的方向。

  案几上放着一叠手稿,是明承远呕心沥血近七年收录编撰的本草药经。

  他常同明琬说,各朝各代编写的草药图经良莠不齐,出现了不少谐音错字、草药图画得粗制滥造的存在,使得后世之人辨药认药十分困难,极易出现怠误人命的现象。所以,他立志穷尽毕生所学所知,编写一部尽可能完善的、严谨的草药图经……

  如今书还有虫药、兽药两部分未完成,他却要先一步走了。

  明琬将那叠厚厚的手稿抱了过来,跪在榻边哽声道:“阿爹放心,您没有完成的事,女儿定会替您完成!”

  听到这句话,明承远缓缓合上眼,手指垂下,再未醒来。

  停灵那几日,明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捱过来的。

  炭盆中纸钱的黑灰飞舞,她跪到双腿麻木,机械地朝那些前来祭奠的药学生、同僚颔首弯腰,白幔飘飞,人影往来,都像是虚虚实实的梦一场。

  她想哭,可是干痛的眼睛流不出眼泪。

  出殡前,灵堂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绪依旧是紫衣贵气的模样,踱进灵堂中,执着线香朝明承远的棺椁拜了三拜,方在明琬身边的交椅上撩袍坐下,指间漫不经心地转着骨扇。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面容瘦削,但依旧勾着惯用的笑意,朝明琬道:“小姜不见了。”

  他观摩着明琬烧纸钱的一举一动,试图从她的神情举止中窥探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她好像知道了本王的秘密,所以吓跑了。今日冒昧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夫人,你看见本王的姜侍医了么?”

  过了许久,明琬才从父亲离世的沉痛中回过神来,木然的思绪转动,抬头直视李绪道:“燕王殿下,腿长在姜姐姐的身上,她要去哪儿,你我管得着么?”

  李绪并不介意她的直言不讳,单看外表,他简直是这世上最好脾气之人。

  “夫人大概不知道,于本王而言,天下人可分为两类:小姜,与‘其他人’。小姜是不一样的,可惜,她不懂本王的心意,闹脾气走了。”李绪的嗓音清朗温和,说这话的时候俨然就是个情根深种的贵公子。

  他用骨扇抵着额头,显出苦恼的样子,“夫人是小姜的至交好友,定是知道她藏去了哪里,对么?”

  “怕是要让燕王殿下失望了,我并不知晓。”这是实话,若姜令仪真撞破了李绪的什么秘密而逃离,必定不会让明琬知晓,不会将好友卷入漩涡。

  李绪大概只看到了姜令仪善良腼腆的表面,以为她是个可以任意掌控揉捏的软柿子,但其实姜令仪的内心比谁都清醒强大,一旦看破真相,便是腕骨剔肉也绝不回头。

  李绪笑意凉了些许,缓缓眯起了眼睛。

  “燕王殿下。”门外兀的传来一个冷冽的嗓音。

  闻致穿着一身孝服,额间扎着白麻布,发丝根根墨黑垂在腰际,显得他清俊冷傲无双。他带着小花进门来,推着轮椅行至明琬身边,方目光阴晦道:“内子神伤体弱,恕不能待客,燕王殿下若有吩咐,尽管朝我来。”

  李绪笑道:“本王不过是来送明太医一程,顺道请教尊夫人一点私事,世子何必这么紧张?”

  他与闻致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靠在交椅中,眼中俱是深不可测的一片干戈血色。

  短暂的对峙过后,李绪抖开折扇,笑着离去。

  闻致面上的寒霜未消,大概因李绪的到来而愤怒,又顾及这是灵堂中而不能表露。

  火盆中的纸钱灰像是黑色的蝶,他沉默了一会儿,待心情稍稍平复些,便从小花手中接过一个食盒,轻轻递到明琬面前,放缓语气道:“我给你带了些吃食,快些吃。”

  即便是刻意放轻的话语,也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明琬没什么精神,哑声道:“我吃不下的。”

  “你许久没吃东西了。”闻致抿着唇,白且修长的指节揭开食盒盖子,将其搁至明琬面前,垂下眼睑道,“便是恨我,也不该苛待自己的身体。”

  那个‘恨’字,他咬字极轻,仿佛说重了就会刺伤谁似的。

  “我没恨过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每当夜里他疲惫拥着自己入眠,发出满足的喟叹时,明琬便恨他不起来。

  她只是又悔又痛,在阿爹独自对抗疾病痛楚的那几个月,她将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宣平侯府中。

  但这不是闻致的错。

  整整四个月,她没能出门一步,以为每月给阿爹送些药材就是尽孝,直到骤然失去,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是种怎样的悲哀。

  明琬接过闻致递来的食盒,拿起筷子,木然地往嘴中填塞食物。可那些佳肴入了嘴就仿佛成了木屑蜡烛,如鲠在喉,怎么嚼都咽不下,握着筷子的手抖得厉害。

  在这一天闻致才知道,明琬伤心到极致时,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

  出殡之后,闻致依旧将明琬接回了侯府。

  明琬遣散了明宅的下人,告别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宅邸,冷静得近乎反常,这令闻致有些担忧。

  但不管怎样,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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