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醒就饿
可这话又不能明说,太子妃眼泪汪汪地就拉住了唐思然的手,“好一些了。太医说——”
“太医说无非就是熬日子了。”后头这句话是太子接的,说完他就跟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就泄气了,连背都靠在椅子上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这是……觉得她不会说闲话,来她这儿涂黑泥了啊。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毕竟这两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一两句了,再多的话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唐思然猜得不错,说完这个,太子妃立即就换了话题,开始讲起来皇后的生活了。
早上几点起,吃什么东西,喝什么水,说什么话,看什么书。瞧她这个滔滔不绝的样子,她想必是日日夜夜都得侍疾。
“你辛苦了。”唐思然由衷地感谢她,又隐晦道:“若不是你在前头,怕是我们都得去侍疾了。”
太子妃又想哭了。
这段话太子是不太插的进去嘴的,他看着手里的杯子,发呆了。
要说压力,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他从小就是皇后的儿子,这压力虽然没习惯,但是表面上已经能叫人看不太出来了。
但是要说逃避,他也是想的,他想多在孟王府待一段时间,但是要想个法子把太子妃支出去。
尤其是他有两个戏本子想跟六弟妹聊一聊,前一个就是上回在宫里被六弟妹问留白够不够跟结局是否发人深省的那一个,第二个就是他六弟的亲身遭遇了。
县令被山匪杀了,然后山匪占据县衙,这现实比戏本子精彩多了,着实引起了他的创作冲动,他三天就写了个剧本出来,可谓高效至极。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太子妃支出去了。
当然这个他也是有计划的,比方不小心泼杯茶在太子妃身上,他们今儿是代表皇帝皇后来慰问的,穿的是正式的衣服,泼上水了肯定要收拾一下烤干了再走的。
当然泼热水他也有点心疼,毕竟是给他生儿育女还能分担皇后压力的亲媳妇,太子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丫鬟,道:“来一杯酸梅汤,要冰的。”
这个又不怕烫着人,又是棕红色泼上去了又很难收拾,想必能留很大一段时间给他。
计划通!
太子脸上有了笑意,接过了话茬,“六弟身强力壮,这些年也很少生病的,每年春秋换季的时候,朝堂上一倒一大片,不是伤风就是发热,六弟一直好好的。”
这么一说唐思然也想起来了,她笑道:“我嫁给王爷也一年了,王爷的确是没生过病。”
太子妃也笑道:“所以你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好。”说着她又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个王氏,你也不用担心。”
唐思然一顿,这事儿连宫里都知道了?
“王氏啊,我府上也有一个王氏呢~”太子妃意有所指的拉长了腔调,又扫了一眼太子,道:“想要抢功劳也要看她做了什么。”
唐思然点点头,受了她的好意,“我也怕她添乱,只是她跪在地上求我——”
太子妃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丫鬟端了酸梅汤上来。
虽然是太子要,可要是真的只端一碗上来,那这丫鬟就太没眼色了,所以最后上来的是三碗,一人一碗。
丫鬟还道:“蓝色碗的那个是给王妃的,里头多放了两颗酸梅。”
太子妃一笑,道:“听见这个牙就酸了,也不知道当年有孕在身是怎么吃得下去这么酸的东西。”
太子也跟着笑了一声,端起来就喝了一口,“不错!”
太子妃看着那酸梅汤,眸光闪了闪,笑道:“我喝不得这个,去给我端碗白水来,要热热的。”说着又给唐思然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那什么日子快到了。”
唐思然了然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自然也是有主意的。
她想在孟王府多待一会儿,尤其想无拘无束的躺一躺,那就得动点心思了,比方把衣服弄脏。
酸梅汤的确是个好帮手,可这些丫鬟们手有多灵巧,太子妃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泼开水!往自己腿上泼!
夏天的衣服轻薄,泼上来就得红肿一大片,然后得晾一会儿吧,还得涂药,她一国太子妃,撇开腿晾伤口总不能叫丫鬟一边守着,那成何体统?
所以这不就正正经经一个人独处了?
幸运的话,还能小憩片刻。
至于月事什么的,她被皇后折磨得都月事不稳了呢,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月事。
计划通!
很快,丫鬟就又端了热水上来,太子妃不动声色的用手背一挨,诶呀!可真是烫死个人了。
与此同时,太子也端了第二杯酸梅汤起来,方才第一杯着实是好喝又解暑,没来得及泼就喝完了,这次不能错过了。
太子妃隔着茶托端了茶杯起来,脸上带着距离胜利就差一步的微笑——
啊!不烫啊。
太子妃低头一看,她这腿上冰冰凉凉的是什么?
“快叫丫鬟!”旁边太子惊慌失措的喊,他这还是头一次算计人呢,算计的还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
太子妃忙安慰太子,“没事儿,是凉的。”然后一边说,手这么微微一斜,开水也浇了下来。
“啊!”她一声惊呼,慌忙跳了起来,这可是真烫啊!
唐思然搁一边都快给气笑了,这一对儿夫妻看不出来对方演戏,可她看得出来啊!
尤其是两人欣慰开心痛快得逞还有点愧疚的眼神,看不出来就是瞎子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道:“扶着太子妃去后头,好好看一看。”她看了一眼太子,故意道:“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别!”这天底下第二尊贵的夫妻同时开口,又同时各自解释。
太子妃道:“你陪着太子,不能怠慢太子。”
太子道:“你陪着她,她多半要端着,就不好好看伤口了。”
唐思然自然也是不想去的,只是面上还要犹豫一下,看这两个老实人被她引得一脸紧张,也算是报偿了吧。
其实说白了,还是皇后给人压力太大。
“唉……你们扶着太子妃进去,好好伺候着。”唐思然说完,就一脸担忧地看着太子妃进去,等她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又坐了下来。
只是心里还在腹诽。
这是什么套路?
男人在外养病,兄长跟嫂嫂上门,嫂嫂借故离去,留下弟妹跟兄长单独相处。
幸亏大魏朝是个正经朝代,太子妃是个正经太子妃,太子更是个正经太子,不然这又要往嫂子文学那一卦去了。
唐思然叹了口气,“好好的,怎么就烫了腿呢?”
太子有心说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来聊剧本吧,只是这么说话也显得他太无情无义了,虽然烫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后发脾气的时候,他们两个被殃及池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还得寒暄,太子叹道:“许是这两日没歇好。”
唐思然觉得他这个抓耳挠腮的模样很是好笑,道:“去把那贝壳抬上来。”
说完又跟太子道:“前些日子看见这个,觉得跟太子很是般配,就叫他们收拾出来准备送给太子了。”
太子脸上有了笑意,虽然这礼物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能有礼物就叫人开心啊。
“破费了。”太子客气道。
贝壳是一早准备好的,就在偏厅放着,两句话没说完,东西就抬了上来。
能叫孟王爷收在仓库的贝壳,自然不是凡品,大的能躺进去一个人。
太子看见也挺喜欢的,围着走了好几圈,若不是还当着人,怕是要进去躺一躺了。
只是走了两圈,他忽然回过味儿来,什么叫“跟太子挺般配的”,他跟个贝壳有什么般配的?
“这贝壳……”太子犹豫道:“跟我般配?”
唐思然悠悠一声长叹,“我给太子讲个故事吧。”她目光落在那贝壳上,“就是关于这贝壳的。”显得忧伤而又怀念。
一听见这个,太子顿时顾不得其他了,忙点头做好,手里端着丫鬟新奉上的酸梅汤,认真听着。
“这贝壳第一次上岸的时候,不过手掌大小,还是个孩子。”唐思然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她调皮捣蛋,被人捉了去,又因为长得好看,外壳上有淡淡的金光,捕鱼人料定这贝壳里头有珍珠,要一两银子才肯买。”
这一次她的态度不太一样,前头是冷冷静静的讲剧本,这一次虽然说了是讲故事,只是声调上下起伏,有了感情在里头,只是太子竟然一点没发现。
太子下意识去看了看那贝壳,外头一片深浅不一的灰黑色,沟壑纵横,别说光泽了,连调皮也看不出来。
“寻常人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两银子,更别说用来买贝壳了,再说好一点的珍珠可不止一两银子,这捕鱼人剖了这贝壳,自己得了珍珠不好吗?为什么要卖?所以三天过去,这贝壳还没被卖出去。”
“原本生活在大海里的贝壳,在水盆里养了三天,虽然还活着,可是距离死也不远了,这天早上,郊外来了个书生,他看这贝壳很是可爱,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下来。”
说到这儿,唐思然去喝了两口水。
太子心想这套路他熟悉啊,什么田螺姑娘,他听过的呀。
唐思然看他这个表情,借着道:“书生买了贝壳,就把她放归大海了,又劝她离海边远一点,别再被人捞上来了。”
“几年后,书生考中状元,做了御史,跟着钦差大人,又回到老家剿水匪,只是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他坐的船失事,他被人给救了。”
“救他的人正是这曾被他救了一命的贝壳,小贝壳这些年修炼有成,上半身已经能化成人型了,只是妖要修炼成人,需得炼去喉间横骨,所以现在她还不会说话。”
“她守着书生,看他被人发现,这才又回到了海里。”
“书生获救了,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肤白貌美,明眸皓齿的姑娘冲他笑,这姑娘说自己叫桂霜。”
太子眼睛瞪圆了,那贝壳不是不会说话?
唐思然点了点头,“能冒领救命之恩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是水匪假扮的,那桂霜更是水匪头子的女儿,他们想利用这书生,若是叫他娶了桂霜,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恶!可恶!”太子拍案道。
“有救命之恩,桂霜长得又好看,书生很快便喜欢上了她。”
“小贝壳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她看了书生好几年,看他寒窗苦读挑灯夜战,看他科举做官,看他踌躇满志想要造福一方百姓。她去找了海底的巫女,用自己的妖丹换了能在陆地上行走的腿,只是这腿只能用一百天。”
“小贝壳觉得,功力没有了可以再修炼,就算是化为原型——”
唐思然才说到一半,太子猛地站了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你别说了!”他快步奔了出去。
唐思然一声叹气,看着那贝壳,她这还没讲完,太子怎么就受不了呢?
还是……结局暗示的太明显了?
太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都没平静下来,眼圈依旧是红的,满脑子都是什么:小贝壳不会说话,也没学过写字,又只有一百天的时间,她得多辛苦才能叫书生相信她?
精怪修炼不易,救了他一次难道还不够,怎么连命都要搭上!
若是他、若是他能有这么个妖怪,他一定——
太子在孟王府前院转个不停,太子妃倒是在后院睡了个好觉,只留唐思然在屋里坐着一杯杯的喝酸梅汤,她倒是觉得自己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