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舍目斯
姜茂找过去的时候,于翘还在跟司机理论,司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她不认识。她扭头看物流车,车身上写着:百事吉物流。
她来回看了一圈,压制住失望问:“于翘,怎么回事?”
“我想报警,他想私了,就这么一回事。”于翘气定神闲地说。
姜茂看了眼车,车头刮得不算严重,问道:“谁的责任?”
“我也想让交警定责,但对方不愿意。”于翘摊手。
“不是的,是我正在慢慢转弯,她忽然就超了过来!”司机指着红绿灯说:“哪有路口超车和不打转向的。”
“那就报警啊,让交警定责。”于翘说。
“不是……主要这犯不着报警。”司机努力解释。
于翘贴着姜茂耳朵,悄悄地说:“我刚偷听到这司机忘带驾照了,”说完又朝司机道:“让你们老板跟我说。”
司机无奈,去了货车另一侧,没一会,赵平壤接着电话过来。他看见姜茂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朋友?”
姜茂点点头,下巴朝车头方向一扬,“你看把车给刮的。”
“抱歉,”赵平壤犹豫着看她,低声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姜茂双手环胸,“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就是啊,交警一来定责,咱们该出险出险。”于翘附和。
赵平壤看她,想着该怎么接话。
姜茂回头朝于翘说:“这样,我过去看他说什么?”说完随着赵平壤去了车后。
“说吧。”姜茂看他。
“估计你也猜到了,我的司机没带驾照。”赵平壤笑道。
“嗯,然后呢?”姜茂问。
“你问问你朋友,看这事能不能私了,”赵平壤解释道:“他不是成心的,昨天换车,他就把驾照忘到了另一辆车上。”
“谁不带驾照是成心的?”姜茂反问。
……
姜茂又点点头,“这次算了,下次一定要带驾照。”
“好。”赵平壤朝她笑。
姜茂偏开脸,没看他。
赵平壤看她,“晚上请你们吃饭压惊。”
“我们今天很忙,没空。”姜茂说。
“那明晚呢?”赵平壤又问。
“再说吧。”姜茂应了句。
“好,”赵平壤说:“我给保险公司打过电话了,对方马上就来。”
姜茂点点头,“行。”
“小半个月没见了,过得怎么样?”赵平壤看她。
“挺好的。”姜茂应声。
“平壤哥——平壤哥——”
赵平壤应声过去,一个骑摩托的小伙把驾照给他,说道:“平壤哥,富丽的张哥已经来了。”
赵平壤把驾照给司机,朝姜茂道:“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联系我。”
姜茂点点头,看着他坐上摩托离开。
于翘道:“这老板挺帅的。”
姜茂看她车,保险公司正安排人拖。于翘说:“咱们先回工作室吧,今儿有得忙了。”
姜茂上着车说:“下午让肖菲去太和公馆一趟。”
“她不是请假了?”于翘说。
“谁批的?”姜茂看她。
“你一个礼拜前批的,三天假。人在朋友圈里晒着呢,陪男朋友去北京参加什么音乐节。”
“她男朋友挺有才华的,是个酒吧驻唱的穷歌手,把肖菲给迷的……听说都是肖菲花的钱。以前一个月不请一天假,现在光见她请假。”
“她怎么是个恋爱脑?”姜茂难以置信。
“鬼知道!”于翘意有所指道:“女人一恋脑,就容易干蠢事。一干蠢事事业就完了。”
姜茂没接话,她多少也听了点闲话,肖菲在外面接私活。也只是听说,没有直接证据。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接到赵平壤打来的电话,他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上午有点事,走得急。姜茂说车被汽修店拖走了,没什么大碍,后天就可以去提了。费用这块保险公司也在走流程了。
俩人克制着聊了两句,就挂了,怕聊多了。
下午工作室收了几份外卖甜品,赵平壤点的,为上午的事表示抱歉。姜茂看了眼甜品,不怎么有胃口,发微信给他:“太客气了,甜品收到了。”
发过去没一分钟,赵平壤打电话过来,“我没有跟你客气,想着她是你同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报警,我请一顿甜品是应该的。”
姜茂没接话,也惊觉自己小心眼。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小心眼?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忽然就正视了起来,她想自己起初为什么会不认他?为什么会偷窥他?为什么每次面对他,都会有暗潮汹涌的情愫,以及情·欲。
而且这种感觉不止自己有,她相信他也有。他们曾经有好几次,感觉是相通的,心灵也是相通的。双方能感受到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是越想越乱,直到下班也没想个明白。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每次面对赵平壤时,她总是过于优柔寡断。
*
回家经过湖边看见独自坐在椅子上的姜豫安,他身侧放着公文包,眼睛看着嬉闹玩耍的小孩。姜茂坐过去,问道:“你怎么不回家?”
“你妈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姜豫安说。
“噢,那我们晚上不吃饭了?”姜茂看他。
“你想吃就自己煮,我不想给你煮。”姜豫安的语气分外伤感。
……
“爸你怎么了?”姜茂奇怪。
“我中午做了场白日梦,”姜豫安说:“我梦见了自己的葬礼,你跟你妈就冷静地站在一侧,连泪也没掉。”
“我今天忽然发现我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存在感。你们也都不需要我。你妈很厉害,什么事都能干。你也是,你有什么重要的决定会先告诉你妈,留学是这样,谈对象是这样,开工作室也是这样。等你们全部决定好了,最后才通知我,”姜豫安说完,起身道:“走吧,爸爸回家给你煮面。”
姜茂被这一番话震撼到了,姜豫安说的都是事实,她一条也反驳不了。
她在餐桌前吃面,姜豫安没事人一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喝着果蔬汁,好像那番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姜茂忽然就察觉到了姜豫安的脆弱,这是他极少流露出来的一面,除了妹妹的离世,姜豫安的肩膀从没有这么塌过。
她回书房翻出姜豫安的体检报告,接着打开手机,认真地查了各项指标。发现一切正常后,又查了一条信息:梦见自己葬礼。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过去姜豫安身边坐下道:“爸,梦见葬礼大吉,预示着将有好事发生。”
姜豫安拍她手道:“今儿上午我同事被救护车拉走了。突发性脑溢血,比我还小两岁。”
“他现在怎么样?”姜茂问。
姜豫安长吁了口气,说道:“生老病死由不得人。”
姜茂没再说话,只是把头倚在姜豫安肩膀。
姜豫安揉揉她头,姜茂倚在他肩膀,轻声说了句:“爸,我很爱你,我也很需要你。”
说完半天没反应,她抬头看姜豫安,他正偏过脸抹泪。
姜茂问:“你哭什么?”
“你从没有说过爱我。”
姜茂笑了笑,继续靠在他肩膀聊天,“我妈前几天还说,我跟你亲不跟她亲。”
“你妈是吃醋,她是酸我们关系好。”
“对。”姜茂附和。
“从小咱们俩就亲,我经常出现在你作文里。”
易妁秋回来的时候父女俩还依偎在一起,红着眼圈,像是抱头痛哭了一场。姜茂看见她回来,把姜豫安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易妁秋倒了杯白开水,看她道:“看你那样子。”说完就要去洗漱。
姜豫安喊了声:“秋儿。”
易妁秋一怔,回头看他。姜豫安说:“老孙脑溢血离开了,后天下葬。”
易妁秋很震惊,“他昨天还托我帮她女儿订个床位?”
“是啊,他没福气看到小外孙出生了。”
大致聊了几句,姜豫安累了,就先回房间睡了。易妁秋洗了澡,在梳妆台前坐下,往脸上涂着面霜。
姜茂围着她屋来回转,易妁秋说:“什么毛病?有事说事。”
姜茂站好了,说:“你跟我爸复婚吧。”
易妁秋压根不接她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凭什么不跟我爸复婚?”姜茂被她的态度激得很生气。
易妁秋掀开被子上床,姜茂把被子一卷,抱在怀里道:“你跟不跟我爸复婚?”
“闲得你,明天不上班?”易妁秋问。
“我爸今天很难过,你要不要跟他复婚?”姜茂说着泪哗哗往下掉,用袖子抿着泪说:“你就跟他复婚吧。”
易妁秋拍拍床,示意她坐下道:“你跟致和提了么?”
姜茂一愣,摇摇头,坐下道:“没有。”
“你们之间没有余地了么?”易妁秋又问。
“没有。”姜茂语气很果决。
“你想清楚就好,现在也不方便提,等老爷子身体好些再说。”
姜茂一时没接话,静坐了会,才认真道:“妈,我以为我跟致和会幸福,和他在一起我内心很平静,我也认为自己一直追求的就是平静。其实不是……”她缓了缓,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词不达意地说:“有些话我很想跟你们说,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也一直觉得这几年自己还算不错,其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