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轻梦
柳溪:“我不会下去的。”
岑墨的声音有点像在恳求她,“柳溪,给我一次说话的机会好吗?”
柳溪:“这么冷的天,我不想出去,你要说就电话里说,不说我就挂了。”
她等了几秒,没听见对方的动静,她便挂了电话。
岑墨最近的变化,她不是没察觉,就算她不特意去关注他,只要他在自己眼底晃着,她怎么可能没发现不对劲。
她大概能猜到岑墨想说什么,所以她不想去见他。
过了一会,刚到楼下去放鞭炮的柳父也打了电话给她,“溪溪,你下来吧,岑墨在这呢。”
柳溪:“爸,你别管他。”
柳父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劝他走了,他不走,你就让他说吧。”
当着父母的面,不好闹太厉害,柳溪没辙,只好穿上衣服下楼,但心里对岑墨的怨恨更多了几分。
有本事别用她父母压她啊。
岑墨站在她家楼下等了很久,终于再次见到楼道的门打开,他的目光顿时亮起,在看见那熟悉的人后,被冻得微微发红的脸蛋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柳溪。”
柳溪就站在屋檐下,不愿意往外走一步,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皱着眉头问道:“要和我说什么?”
岑墨走了过去,注视着她的脸,喉结滚了滚,像是豁出去似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这三个字时,他的声音不如平时那样沉稳,带着微微颤音,岑墨觉得是被冻的。
而柳溪听到这一声对不起,懵了一下。
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抬眸打量他的表情。
那淡琥珀色的眸子目光沉沉,他的态度是认真的,但在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时,又别扭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染红了他的耳朵。
耳朵的肤色要比他的脸色更红上一层。
柳溪知道他这一声对不起是在为过去道歉。
换是以前,他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即使发现自己有问题,他也只是做出一些让步妥协,但绝对不会认错。
岑墨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周围那些在玩耍的孩子们太吵,咽了下口水,又郑重说了一遍,“柳溪,对不起。”
这一次,气息比刚刚稳多了。
说完之后,压在胸口半个月之久的大石头终于搬开了,他轻松了许多,此时深沉的目光泛起碎碎的光华,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想着不管对方是哭,还是骂,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受着了。
然而,柳溪只是平静地点下头,“知道了。”
岑墨的眼神顿了下。
柳溪又说:“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岑墨不理解,“什么意思?你原谅我了?”
柳溪说道:“原不原谅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岑墨皱眉,“重要,我想你回来。”
柳溪没想到他到今天还在执着这件事,她摇摇头,“别想了。”
岑墨问道,“你要的不就是这一句话道歉吗?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能原谅我?”
柳溪嘲讽道:“你说得对,如果那时候你和我道歉,我可能就心软了,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谁还在乎这一句可有可无的道歉?”
岑墨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对不起,那三年……”
柳溪打断了他,“不用再道歉了,如果道歉能解决问题的话,那些劈腿出轨家暴的男人就可以被原谅了?”
她怎么可以拿他和那些人比?
他在她心里已经变得这样不堪了?
岑墨:“我没有劈腿没有出轨也没有家暴,我和他们不一样!”
柳溪却笑道:“在我心里,你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
岑墨的心被扯了下,声音比刚刚更低沉了,“你要怎么样才肯回来?”
柳溪笑得风轻云淡,“我已经放下了,不可能再回头了,你走吧。”
岑墨酝酿了半个月,才鼓足了勇气站到她面前来认错,他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他闭着眼说道:“你再多骂我几句吧,要还不解气,你打我也行……只要你肯回来……”
当初他被她打得要气昏了头,可现在却发现她这样不理不睬,比那时候撕心裂肺地哭,撕心裂肺地骂,还要更让他难受。
因为他已经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了,这让他慌了。
柳溪冷静的目光刺痛了他,他低声求她,“柳溪,你再骂骂我吧……”
曾经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现在这样卑微地求着她骂他,打他,原谅他……
是柳溪从来没想过的模样。
对岑墨来说,低头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所以对他而言,的的确确是做出了巨大的改变。
可是他骨子里依然是傲气的,他自以为低了头,就是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他觉得自己屈尊降贵求她了,她就应该要原谅自己。
可是这一点牺牲对于柳溪当初付出的相比,又怎么值得一提?
虽然柳溪对他这副模样感到心酸,但这不足以让她心软。
他过去带给她那么多伤害,怎么可能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当做没发生了?
她不可能再回头了。
柳溪说道:“放手吧,岑墨。”
岑墨眼角微微抽搐。
放手?
为什么她也劝他放手?
岑墨眼底泛起了微红,低沉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很喜欢很喜欢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下了?”
他都还没放下,她怎么可以放下?
轻易?
他连她后来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轻易!
即便她现在放下了,也受不了他对自己过往深情的否认,还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柳溪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太冷了,我要回去了。”柳溪转头就往楼道里走。
岑墨叫住她,“一起跨年。”
柳溪:“我没答应。”
岑墨说道,“你说过以后要一起跨年的,为什么我在你眼前,你还要走?”
除去他不在的那三年,他们都一直一起跨年的,他不想断了这个延续。
眼看着十二点就要到了,柳溪离去得决然,“你要站就继续站那吧,冻死我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岑墨眉目覆了冰雪,更冷了几分,他的声音几乎咬牙切齿,“柳溪,你真狠心。”
柳溪突然展露出笑颜,“很冷吗?很不甘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等了你十年,你有过一丝怜悯出来看过我吗?看,我还比你有人情味多了,我至少还出来了。”
“岑墨,比狠心,我比你差得远了。”
在柳溪关上门的刹那,十二点的跨年钟声正好到来。
爆竹齐鸣,漫天璀璨烟将那道孤独的身影淹没在城市的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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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上五光十色的烟花,地上欢声笑语的嬉闹。
热闹的跨年气氛,让这个雪夜不再寒冷。
唯有岑墨,一人安安静静地站在柳溪家楼下,明显与周围的气氛截然不同。
风雪很冷,真的很冷。
再温暖的羽绒服与毛衣也扛不住久站室外的严寒,那风雪就穿透了他层层的衣料,冷得彻骨,冷得钻心。
在柳溪离开之后,他在那足足站了十多分钟,就像每年柳溪那样,一直站到烟花落幕,假装着他们是一起跨年的。
但这十多分钟,他的内心是濒临崩溃的。
因为她不肯出来陪自己,感到愤怒、不满,却又不肯认输,一直等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他觉得只要自己站得够久,她的心就能被感动,不管是出于感动还是同情,只要她能出来看自己一眼就好。
可是没有,她后来没有再出现过。
——很冷吗?很不甘心吗?可我就是这样等了你十年,你有过一丝怜悯出来看过我吗?看,我还比你有人情味多了,我至少还出来了。
——岑墨,比狠心,我比你差得远了。
柳溪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振聋发聩。
岑墨想起过去漫长的十年里,她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煎熬的心情站在他家楼下,只为了能看他一眼。
他曾经被感动过吗?
没有。
他只觉得烦人。
他不喜欢做这些事,她非要强加给他,她总是这样,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所以他觉得烦。
可即便他年年都拒绝,她依然坚持不懈地年年都来他家楼下跨年。
只有第十年,他们正式交往的那一年,那场雪下得真的太大了,他才出来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