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的四方天
琼朝中佛教盛行, 道教式微, 男人执笔良久, 不知该按照哪方面下笔, 慢慢的,汗水自他额头上慢慢渗出,他暗道自己自大,没有等摸清底细再上场,时间慢慢过去,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下摒弃贪嗔的语句,就匆匆下了场。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就都匆匆赶了上去。
方弛远和方弛林站在一起,方弛林看了方弛远一眼问道:“弛远有什么想法?”
“道家无名,佛家无明。慧然禅师在这,四哥以为嵩先生讲的哪个?”
“当然是道家无名。”
方弛林直截了当的说。
方弛远听了颇为奇怪,:“四哥从何处推算的,这么肯定?”
“刚才嵩先生先赞了李先生的题名,又说是跟风,提醒已经很明显了。”方弛林一脸肯定的说:“仔细一点也就知道,无始,无名当都是道家经典。”
“如此说也在理,佛家道家都各有所长,虽然当下佛教在我琼朝兴盛,可是道家也不是全然销声匿迹了。”
方弛远说完,抬头就看见了慧然禅师,因为文会的事,他已拜访禅师多次,在禅师面前留了印象,因此就双手合十对禅师行了一礼。
禅师抿嘴笑笑,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表示。
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无意,方弛远转头,他又把眼睛低垂了下去。
又讨论了一会,方弛林也上了案板前面。
方弛远看看众人,虽说心里没有多少把握,但是《将进酒》
诱惑实在太大,他给自己做了个思想准备就也到了案板前面。
一个月前,他帮助李云长整理存书时,曾在野史上看到过一篇杂谈。
杂谈内容大致就是说琼朝成立时,道教佛教其实是并驾齐驱的,佛教信徒多集中在西南方,道教信徒多集中在东北方,两教各占半壁江山,只是丰瑞四五年时,朝廷下令兴修佛寺,弘扬佛教,如此数十年过去,道家也就渐渐式微,一府中也见不到一两处道观,反观佛教倒是遍地开花,佛寺遍布。
溪山县属琼朝东北方,对于嵩申,方弛远虽说已经十分熟悉,但是若问起他的信奉,方弛远还真是答不上来。
这几年,他的诗词在现场众人中虽不算顶尖,但他在诗词上有一个长处就是见的多,各种类型的诗文都见过,无论是俗是雅,难得的是不会没有东西可写。
考虑良久,最后他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诗句,“无名人杀有名人,有名何似无名真。”〔注〕
随心而写,真正下笔的时候方弛远也顾不得能不能赢得比赛了,几年的经验告诉他,刻意的诗句没有能比得过他随心而写的,写好之后也就顾不得评判诗句的好与坏,又默默的退回了李云长身边。
李云长几人正在喝茶,方弛远站立后,李云长对他笑了笑,方弛远分不清何意,就继续沉默着站好。
又过了一刻钟,陆陆续续的众人也都放下了笔,虽然是嵩申出的彩头,但是评价却要由众人一起评价,而且为了防止一些对个人的偏见,所以写诗的侍候,几位老人都是默默坐在一边的,诗词写好后,也要由同一个人把诗词誊抄一遍,然后在送给李云长几人看,如此也能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长桌摆好,李云长九人坐成一排,外围是一群参加文会的溪山县众人,刚刚三十岁以下秀才们写的诗文也被眷写好,一一摆在了长案上。
以李云长为首的老人站起来后,拿起一个个诗文观看了起来,他们每个人都仔细的比对,半晌,有人放下诗词又坐回了位置。
接下来外围的秀才举人们也都纷纷过来观看,长桌前一时拥堵了起来,方弛远只好和李青才一起带人维护秩序,忙忙碌碌的半天,现场叫好声赞叹声一时间此起彼伏,为了让现场的人不留遗憾,也为了不让文会有所瑕疵,方弛远赶快把队伍排成九列,又规定观赏的时间,因此很快的众人也都看了一遍。
“你们觉得哪篇好?”
嵩申最先问道。不同于上场无始的题名,这次无名的诗词情况明显要好上很多,至少有了一些可圈可点的地方。
“我觉得第三首不错。无名为名,空名而已。写的十分不错了。”
“第七首也不错。”
“对对对。”提到第七首,又有几人表态说。
“无名人杀有名人。何是无名何是有名?不知道这是哪位小辈写的,有名何似无名真,写到我心眼里去了。”
“活了一把年纪,到头来却不如一名小辈看的开,有名何似无名真,哈哈哈哈……”
众人纷纷表态,方弛远只是低着头默默的不说话,最后第三首第七首,第四首都被人提道,方弛林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方弛远也看不出他写的哪一首,只好管着自己的事,因为自己的诗被选上了,众人都是长辈他也不好插嘴,因此只好默默的等结果。
几位老人争论不休,虽然大部分人对方弛远的那首诗颇为青睐,但是众人口味不同,总会有不同的喜好,因此有两个老人还是认为第四首第三首要好上一些。
得不出结论,马上又要午时了,虽然众人吃着桌上的茶水糕点现在也都不饿,但是因为几个老人年事已高,不能乱了三餐时间,所以众人就把问题抛给慧然禅师判断。
慧然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佛卷三千藏不知道被他读了多少,所以在文学上的造诣,甚至比众人还要高一些,因此也没人反对。
“阿弥陀佛。”
慧然在一边本来像是一尊雕塑一样被人遗忘,如今被众人注视,他就对众人笑笑说:“这几首诗都是好的,没有优劣好坏之分,若非要评价,则可以分个先后。”
“怎么分先后?”有人问道。
“这第三首,讲的是现在,无名有名都是本真,是现在的“我”。”
“嗯。”李云长皱眉思考了一会,开口问道:“那第七首呢?”
“第七首先不谈,说说这第四首。”老禅师捻着念珠,低垂着眼皮说:“这第四首,讲无名未名,是将来,将来一切变化均是无名无始,是未来的“我”。未来有未来佛,有未来魔,不可追踪,不可思量,不可预测。”
“那第七首呢?”
“这第七首是过去,现在,未来的我。我本是我,我本常在。”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不解,过去,现在,未来,怎么可以存于一体?
“阿弥陀佛”老禅师念了句佛号说:“无名人杀有名人,有名何似无名真。有名即现在,无名可追溯过去,无名有名本是一体,恩怨纠缠,不散不消,无始无终贯穿过去,现在,未来。”
方弛远在下面坐着,觉得这个老和尚是胡乱扯的,他一个原作者都没有想那么多,一首诗哪有那么多个弯弯绕,但是看着众人都一副受教的样子,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没有理解好。
慧然禅师一番话说完,高下也就算判断出来了,最后方弛远得了个第一名,被众人一阵恭贺,拿到了那篇《将进酒》,方弛林也得了一块徽墨,其他人把彩头分了分,两场比赛也就算过完了。
比赛一过,方弛远顾不得获奖的喜悦,就赶紧把站在一边的侍从招上来,把准备好的饭菜放上桌,先让几位老人用饭,他又开始准备下午洗礼的事。
今年洗礼没有往年麻烦,李云长早已说过不打算再收徒,但是对于参加文会的秀才们说,参会的举人们又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让自己的子侄在文会表现一下,要是能得到一位举人看中,对他们来说也是十分不错的选择了。
洗礼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送给洗礼孩子的是县里糕点铺装好的糕点,一盒价值大概在五十文左右,三四种糕点,各半斤左右。
把盒子一个个垒好,又把桌椅摆好,方弛远就把刚吃完饭的一众老人请过来坐好,洗礼就算开始了。
方弛空今年十三岁,还没下过场,一直被留在方喜云跟前教育,方弛远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对方弛远不好意思的笑笑,方弛远看看他身上湿了一大块的长衫,有些无可奈何的也笑了笑,不知道一上午他又干什么去了。
和当年他第一次参加文会一样,上场的少年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沉静有礼,干净大方,他们有的作诗吹曲,
有的沉默离开,接受了李云长的礼物后,等待片刻,看无人说话就只好失落的下场。
日头渐渐南移,等到了申时,洗礼就要结束了,最后可能是因为来的人多,所以收徒也是文会举办以来最多的一次,共有九个少年被举人收入门下,方弛空不在其中。山下的腊八庙会此时还很热闹,但是山上的文会已经结束了。文会一结束,方弛远就安排帮工收拾东西,又让下人把几位老人送走,忙忙碌碌到了戌时,才没去县学,回了张家村……
1.〔注〕的两个地方是我从百度上找了改的,古诗是两首诗被我拆了凑的……
2.关于道教佛教不会提多少的,要是有什么冒犯,可以告诉我,我会改的。
第47章 日常
一场文会最后倒是成全了方弛远和方弛林两人的文名, 两人都是少年, 虽然方弛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但是在溪山县三十岁以下的连秀才都少,更何况他十六岁就已经考中秀才有了功名。
两人风光了几天, 每天都是闭门不出,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别人的热情,每天都被别人当做谈资, 如此七八天之后, 文会的热度过去,两人的生活才又恢复了正常。闲暇时两人就一起对对诗,或者邀上赵铭舸, 赵旭和张贤三人一起去溪山走走,如此日子过的倒也闲适。
不过方弛远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太阳下一边看书一边晒太阳, 只是腊月的天气太过严寒,即使外面有太阳温度依旧很低, 方弛远出门晒太阳的机会不多。但是只要一有太阳就会在操场上搬个躺椅放着, 因此在县学还留下了小小的传闻,第二年二月十三日,又是休沐的日子, 方弛远算算日子就和方弛林一起回了张家村。
这天早上赵青春起的很早,她又像往常一样去鸡棚看看下了几个鸡蛋, 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一天不做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些鸡已经养了一年多, 下蛋的频率慢了下来, 如今天气就要变暖了,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让几只母鸡抱窝孵小鸡出来,也好能跟上每一年的替换。
捡完鸡蛋,她放在篮子里数了数,十六个鸡蛋,比昨天少了两个,她把鸡蛋拿到仓库放起来,就准备开始做早饭。这些年因为家里就有现成的母鸡下蛋,又有城里的商铺可以每月收租,她手里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家里的饭菜是一天比一天丰盛,每天至少每人一个鸡蛋,而且差不多两天就能见到荤腥,对此方喜云什么也没说,整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赵青春钱从哪来的从来没问过,也许从方安河家把事情都捅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清楚了。
“弛远这次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吃饭的时候,赵青春准备了方弛远的碗筷放在一边,开口抱怨道:“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就不怕我会想他,不听话!”
方弛星听后就笑了起来:“娘竟然对哥哥怨气这么大,还是不见好了!下次哥哥回来我就告诉他,说他惹您不高兴了。”
“哪能乱说话。”赵青春又改了口,夹着菜往方弛星碗里放,“快吃饭去绣你的荷包去,答应你哥那么久了,也没见你送他一个!”
“那是人家绣的不好。”方弛星小声嘟囔道:“等我弄好了再送给哥哥,选一个最好看的。”
“已经很好看了。”赵青春低头对方弛星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能给你哥乱说,他现在正要考科考呢,可不能给他添乱。听到没有?”
“嗯。”方弛星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正吃饭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些动静。赵青春好像也有察觉,她支起了耳朵说:“会不会是弛远回来了?”
“要回来午时之前就该到了,不能等到现在。”
“也是。”赵青春蔫蔫的答应了一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怎么了,动静好像是从门口传过来的。”
“听错了吧。家里汪汪都没叫。”
“是哦,汪汪也没叫。”
赵青春又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失望。
“是哥回来了!”赵青春刚坐下方弛星就叫唤了起来,汪汪是他们家养的小狗,当年方弛远抱过来起的名字,往常只要方弛远一回家,它总是第一个出去迎接,刚才听方弛远讲到小狗,方弛星就习惯性的低头看了看,谁知道发现汪汪不见了,明明刚才还趴在她脚底下的。
“汪汪还真不见了。”
赵青春听了也低头往下看看,发现小狗真不见了,顿时喜笑颜开,兴高采烈的往门外走,仿佛连晚一秒钟见到方弛远也等不及了。
方弛远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给了车夫车资,就准备一件件往屋子里搬他带过来的布匹,布匹都是好的缎子,这次回来,县城里的一家绸缎铺关了门,听常老夫人说现在买锻子只要以前三分之一的价格,方弛远看了看觉得布料十分精细,就挑了几匹鲜艳的和几匹素净的带了回来,准备给家里人都置办一套新衣裳。
赵青春一出了堂屋门,就看见方弛远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往里面搬东西,布匹太多,他一个手扶着一个手又抱着,歪歪斜斜的往里走。
“放着别动!”
赵青春喊了一声,跑上前就把东西分了大半,绸缎颜色显眼,赵青春看了一眼就对方弛远责怪道:“花这个钱干什么?有钱多买点东西给自己吃啊,衣裳家里都有!我看看你是不是又瘦了。”
方弛远看见绸缎被接走就松了口气,笑着对赵青春说:“没有瘦,这些绸缎都是差不多半价买的,便宜。”
“半价?”赵青春半信半疑的把方弛远领进堂屋,看到了桌上的饭菜忽然想起来方弛远可能还没有吃饭,就先把绸缎都放下然后对方弛远道:“还没吃饭呢吧!碗都给你准备好了,快点来。”
她催促着方弛远坐好,方弛远就听话的坐了过去,一路上的颠簸让他不是很有胃口,他正和赵青春说话,方弛星也满眼带笑的凑到方弛远跟前,方弛远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四人吃了饭,方喜云又问了一下方弛远的生活情况,知道他一切都好就放下心来。方喜云为人老实忠厚,感情也不善表达,平时和方弛远的谈话不是学习就是生活,
如今他的才学已不足以教方弛远了,所以谈话就多围绕方弛远的生活情况,仿佛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被一家人问了半天问题,方弛远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书架后面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这边赵青春拿了绸缎,对着方弛星和方喜云身上比划了半天,也不再问绸缎的价格了,满心欢喜的想给家人都做一套新衣服,:“这个颜色留给星儿,她穿黄的好看。至于这个红紫色的就留给你,怎么样?”
“都行。”方喜云不太在意这些事,但是看见赵青春没给自己选一匹,就问:“我看这布料挺多的,你要是穿这个青色的也不错啊?”
“然后再留匹素的以后备用,其他的就给娘送过去……我穿?”听了方喜云的话,赵青春有些意动的挺了下来,这些年她虽然有钱了,但是她做事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规规矩矩,即使是给自己做新衣服,也是在过年或者换季的时候才会跟着大家一起添一套。
“嗯。”方喜云点了点头。看着赵青春有些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说什么了吗?怎么感觉赵青春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开心那么多。
晚上吃饭,方弛远被叫起来跟着一起去了老宅,老宅里他几个大哥的孩子都已经两岁多了,正是可爱的时候,但是因为自己多年来的形象,他几个大嫂好像被自家大哥要求过,领着小宝宝的时候从来都不对方弛远这边走,相反的倒是会经常往方弛林那边凑,每次看到方弛林被小宝宝亲的一脸口水,他都是一脸羡慕又一脸好笑。
吃饭的时候,他被安排到了大人的桌子,三位带着宝宝的嫂子则坐到了他以前的位置。看人都坐齐了,方安山也就把自己想卸掉族长让方喜进担任的想法讲了出来。
虽然方喜进在为人处世方面显的不够圆滑,也不算机灵精明,但是他儿子方弛林却是有望考上举人的,即使考不上举人,只是秀才的身份也是他们这个小家族里学问最高的水平,以后镇住这些个族人倒是足够了。而且他又是方安山的长子,以后要是继承族长的位置也算名正言顺。
这在众人心中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方安山说出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方安山又顺势说了一些最近家里的决定,众人就安静的吃完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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