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艳山姜
而松虞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看了?”池晏倚在沙发背上,摇晃着啤酒瓶,漫不经心地问。
松虞:“不看了。”
她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况且自己本来就不是出来看电影的。然而一部电影看完,她都还没有喝一口水。
方才看得太入迷,现在报应来了。喉咙里简直是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涸。
她走进了餐厅里,从橱柜里拿出一只干净的水杯。
瓶口半倾,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似乎已经能缓解舌尖的干涸。
然而弯腰的一瞬间,她突然身体一僵。
仿佛被某种毛骨悚然的直觉所驱使,然而已经迟了,身后一道黑影,像动作迅猛的巨蟒,偷袭过来,紧紧地缠住她——
厚实的胸膛抵住松虞的后背。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后颈。
熟悉的烟草味顿时将松虞给包裹起来。但似乎又还裹挟着一种……蜂蜜的甜香。
这气息更让人感到头晕目眩。
在狭窄而黑暗的厨房,仿佛制造出一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舌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难以形容的渴望,从身体里往上涌。她太需要一杯水。
“哐。”
然而手一松,水杯掉进水槽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水花溅起,这只孤零零的杯子,随着水流的冲势,仿佛也要被卷进看不见的漩涡里。
松虞终于被这声音惊醒,冷笑一声,本能地手肘向后一顶,毫不留情。
“呵。”
池晏低笑着,灵巧地侧身躲开了。
于是同时,他的另一只手越过松虞的头顶,打开了冰箱门。
“我拿啤酒。”他说。
——真是拙劣的理由。
池晏停顿片刻,又故意问道:“你要吗?”
松虞:“我不喝酒。”
“好吧。”
他假装遗憾地说。
而松虞已经将杯子捡了起来,用毛巾擦干净,顺便洗过了手。之后才转过身,纤细的手指捧住水杯,以一种看似从容,实则急迫的姿态,将它凑近到唇边。
清凉的液体像沙漠里的甘泉,让松虞彻底恢复了清醒。
她想起池晏方才的举动,讥诮地勾了勾唇,故意道:“你是应该多喝一点酒。不是失眠吗,也许喝醉了,就能睡着了。”
“很不幸,我从来没有醉过。”他对她微微一笑。
“的确很不幸。”松虞说,她转过身,半倚在流理台边,斜睨他一眼。
这个开放式厨房正对着客厅的投影,画面暂停在了演职员表,赫然一行大字:
「导演」
「陈松虞」
“所以呢?难道看我的电影就很催眠?”她说。
池晏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看投影的方向。
但他很快就转过头来。
他没说话,笑了笑,突然将啤酒瓶盖递到唇边,低头用力一咬。
“噗。”
瓶盖开了。
一圈雪白的泡沫,浪花一般涌了出来,顺着古铜色的手臂往下滑。他毫不在意地举起酒瓶,向她遥遥示意。
“Cheers.”
池晏仰头将半瓶啤酒灌下去。
客厅里微弱的光线,将他修长的脖子和突出的喉结,都照得很分明。这一幕仍然充满力量感。
啤酒瓶底的蒸汽凝结成水珠,往下滑落。
滑过蜜色的胸膛,紧实健硕的肌肉,一直消失在衣领深处。
松虞也掩饰性地喝了几口水,却差一点呛到。
接着她就看到池晏又低下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黑暗之中,这双狭长的眼睛,仍然像兽一般,亮得惊人。
而她呼吸一滞,不能不想到方才这个男人半咬住瓶盖的样子。
洁白的、尖尖的牙齿,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道。
恨不得将自己的猎物拆吃入腹。
“不,只是想要更了解你。”池晏微微勾唇,“……和你的作品。”
第46章 流行的云
或许对于一个女人而言, 一段亲密关系里最为动人的瞬间之一,就是听到男人对自己说,“我想要了解你”。
因为更多时候, 她们只会听到对方说“我想要你”。
这个句子的主语是“我”, 它太霸道,完全是男人对于女人的索取。这背后是原始的、掠夺的、占有的关系。
但是——“了解你”。
这样温柔的、甚至于小心翼翼的用词, 总是能让人心口一软。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已经从荷尔蒙之间的原始吸引,上升到了另一个阶段。他对于她的好奇,超越了性别,超越了雄性的征服欲,变成了某种更深刻的东西。
松虞定定地看着池晏。
她当然听得出此刻他蓄意的撩拨。原来这低沉的声音, 既可以像锋利的刀锋, 也能够像深夜的大提琴,如此扣人心弦。
但她只是无动于衷地扯了扯唇:“我该回去睡觉了。”
松虞转过身又倒了一杯水, 端着水杯往外走。
“晚安。”池晏在她身后懒洋洋地说。
她抿着唇, 没有回答。反而又听到了哐啷啷的响声。
褐色酒瓶相碰的声音。透明的水蒸汽与啤酒的白沫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像酣畅淋漓的夏夜,令人微醺。
池晏从冰箱里拿出了新的啤酒。
他拖着步子, 慢吞吞地走回了客厅。
而松虞已经走到卧室门前。
但他突然又抬高了一点声音, 对松虞说:“再推荐一部电影如何?”
仿佛是暗暗的邀请……或者挽留。
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时钟:“两点半了。”
“我睡不着。”
她不禁微笑道:“那你不如看一部老电影,名字叫做《美国往事》。”
池晏挑眉:“你很喜欢吗?”
“喜欢倒也谈不上。”她说, “只是这部电影的片长有四个小时,看完正好天亮,你就可以去工作了。”
四个小时。
这样的片长对于当代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池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胸腔发震。
“我真喜欢和你聊天, 陈小姐。”他说。
松虞背对着池晏,心脏微微一跳。
这低哑的、含笑的声音,莫名又令她想到月光下的白色窗纱,随着微风而若隐若现,像是看不见的浪潮。
接着她又想到了另一幅画面:熹微的晨光里,在那起伏的窗纱旁的,阳台上的满地烟头。
仿佛有某一根紧绷的弦,在大脑里被弹了一下。
“你失眠很久了吗?”她鬼使神差地问。
“有一段时间了。”
轻描淡写的口吻,不足以取信于她。
联想到从前这个男人的深夜来电,松虞得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结论:他的确已经被失眠所困扰很久了。
她又问:“有没有考虑过看医生?”
池晏沉默了片刻,才懒洋洋地笑道:“又是对同事的关心?”
松虞:“……当然了。”
“你还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导演。”
她微微蹙眉:“我随口一说。如果你觉得我太小题大做,那就算了。”
几步向前,她空余的那只手伸向了卧室的门,手掌平摊,触发指纹解锁。
但是却只听到了“滴”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