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菩萨低眉
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第二天,手机上有新信息,她看到老班给她发来的一条语音。
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近微,怎么写你学校具体收货地址?我这里有人托我带给你的一些东西,我看瞒也瞒不住,东西是单知非从美国寄过来的,你给老师个确切地址吧
第30章 玫瑰(3) 魔都之始
单知非在国外一点都不轻松。
他没有法国女朋友, 身边倒有选法语专业的同学。课程强度大到几乎每个人都必须非常刻苦,智商和努力,一个都不能少, 他已经养成了抱着电脑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席地而坐搞PPT的习惯。
课程设置上远比国内要自由宽泛的多, 这里集中了全球顶尖学子, 不同于国内, 大部分人都有着强烈表达自我的诉求。不管水平如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就对了。
之前, 高中阶段在麻州一年交换生的经历, 这对他英文水平有极大帮助,从而避免了万一老师口音奇怪, 上课就听不懂了的尴尬处境。即使是这样, 刚入学的阶段,他还是感受到了焦虑, 那种你可能会在这里沦为差生的焦虑。
唯一的放松机会,不是谈恋爱,也不是参加同学会, 他最多依旧是打打游戏, 这么忙, 单知非觉得自己没有时间过性生活。
最焦虑的那段时间,生理和心理都达到某种极限, 他曾想过是否要联系张近微,问问她:
听说你去了财大。
恭喜你。
我觉得你头发如果留的更长些,会更好看,不过马尾也漂亮。
我在这里很累,远比在国内高中时期累的多,累成狗, 有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应付不过来。
你一定想不到我居然有点丧气,学校有人因为压力大患上抑郁症。
我没谈恋爱,你谈了吗?
……
单知非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没任何动作,他因为心怀愧疚而固执地惩罚自己,得同时恨自己和张近微,这样才能心安理得些。
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总会想起她,时间久了,她每一个曾被自己看见过的表情反而越深刻。单知非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情根深种,还是求而不得的心理在作祟,他说过,我永远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我不能食言,单知非最后只剩下这么一个想法。
等意识到恨她真的是一件困难而且不可能完成的事实后,他已经消化掉不良情绪,调整好自己,并且,单知非发现自己那种想谈恋爱的心情异常迫切,身体和灵魂都很躁动。
哪怕是异国恋也很好,至少,两人能通电话,他可以出钱让张近微来美国玩儿几天,他也可以假期回国。张近微,张近微,张近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动听的名字?
但这个想法迟疑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天,波士顿发生爆炸案,其中一个犯罪分子在逃跑过程中,途经学校,杀害了名校警,那晚,警笛长鸣,全校都非常紧张。
单知非对死亡的感受,也在那一晚,因为混合着过去的回忆,而变得无比强烈。
他跟挂心不已的双亲通了电话,安慰李梦,并且承诺学业完成后最终一定会回国。
然后,他联系上陈老师。
“单知非啊,你要是想给张近微寄东西,我可以帮你要地址,干嘛搞这么复杂?”陈老师语气欢快,越上年纪,似乎就越爱给人说媒介绍对象。
单知非觉得掌心湿漉漉的,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都令人倍感心酸,他说:
“有点突兀,毕竟很多年不联系,陈老师,这件事麻烦您了。”
他寄了个学校吉祥物河狸,几张生活照,他一直留着寸头,好打理。
没想到,之后陈老师联系到他,用一种有点遗憾却又充满鼓舞的语气告诉他:
“张近微这孩子没要这些东西,不过呢,她要了你的地址。”
单知非的心情跟着起起伏伏,虽然失落,但又存了一点微弱的希冀。如果她有一丁点回应,他一定会用最热烈的方式去追求她。
五月的时候,他真的收到了来自财大的快件。
那一瞬间,单知非心跳很快,像得到礼物的小男孩,一切都充满者未知和神秘的喜悦。
打开后,他慢慢把东西拿出来,是播放器。
说好高考后归还的播放器。
单知非握着播放器,突然间就变得格外冷静了--他在自恋。
从那以后,他彻底断了再和张近微联系的念头。
大三这年,张近微试着交了第一个男朋友,学环境工程的曾寒,男生在收到她那条信息的时候,几乎以为是她的恶作剧。
她拒绝了一切可能。张近微想过,单知非突然有了消息,也许和丁明清一样,就是那种事情都过去很久某个夜里醒来左思右想,越发不平,有些话不吐不快。至于,丁明清那回说的喜欢,她事后清醒,没影儿的事,张近微为自己因这句话情绪起波澜而懊丧。
日子要往前看。
曾寒对她很好,是那种无微不至极其细心的好。男生家境普通,人从小到大都属于努力学习上进的一类学生。这样很好,张近微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觉得局促,她很自然,像和李让她们相处那样自然。
和单知非共处的那条时间轴上,则永远滚动着一枚柠檬。
两人开始淡淡地相处,张近微忙实习,而曾寒所在的专业一般本科就业来说不是那么乐观,他要读研。
两人的步调不是那么一致。
但男生学校的食堂不错,两人会抽时间一起吃饭。曾寒的室友见到过两人,都在打趣他:
“这么漂亮,小心看不住。”
曾寒会面红耳赤地反驳,说女朋友不是那种人。当然,男生之间会问起那种话题,曾寒再度面红耳赤地反驳了,没有,他们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
他非常尊重张近微的意见。
两人第一次接吻时,男生明显青涩,张近微同样如此,但这好像应该是本能,男生很快可以自如地品尝她的柔软,和香甜的滋味。
张近微以为自己的心,只会为一个人跳动,其实不然,她在跟曾寒接吻时,会脸红,会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地攥住男生的衣角。
“你是初吻吗?”曾寒问她,他耳朵很红。
是吗?张近微的反应确实是很没经验的样子,但初吻是什么?她大脑里仿佛爆出一阵极强烈的白光,而胸口,则压着厚厚一沓A4纸打印出的资料,她真的没办法确定。
那个除夕夜,久远到她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她轻喘着,没有说话,只是抓住男生的手,曾寒说:“我是,”他腼腆到不行,略紧张地表态,“我的第一次都给你,无论等多久。”
张近微忽然笑了,同样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她有点怜悯地摸摸男生的脸,温柔说:“曾同学,你真好。”
“那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她很随意地问了。
曾寒挺实诚的:“不是,高中时喜欢过一个转校生,她很可爱。”
“可爱是什么意思?”张近微没有任何不舒服,或者一丢丢失望,相反的,她只想迫切知道男生口中的可爱,是指哪方面呢?到底男生除了漂亮之外,还会因为什么喜欢一个女孩子呢?
曾寒被她问的一愣,很直男地说:“可爱就是可爱啊,女生很可爱。”
张近微这才失望地看着他:“具体点儿呢?”
“让我想想,她脸圆圆的,爱笑,长两个小酒窝……”曾寒突然打住,“青春期的好感,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啊,不喜欢了。
张近微更失望了,她心里有股难言的惆怅,是啊,年少时的情愫说没就没了,谁会认真这个。
但她还想问:“那,这个女生知道你喜欢她吗?”
曾寒不想继续说了,他认为张近微可能是在吃醋,有点儿莫名的满足。可是,又怕说多了她不高兴,他说的越清楚,她可能会越不高兴,这些他还是懂的。
“不知道吧,那时不敢表白,也没想过表白,一般暗恋谁,都不会主动说话干嘛的。”
他想就此结束话题,张近微不肯:“是不是你一见她就很紧张?”
曾寒努力回忆,点了点头。
“她没跟你说过话吗?”
“说过,大家都在一个班,她很幽默爱开玩笑,”曾寒唏嘘了句,“正因为她对我没感觉,所以跟我也能嘻嘻哈哈。”
果然是这样,正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才能自如地给我讲题,干什么都不尴尬。
张近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是多么正确,丁明清那句话不可信。那么,她回到一中拿回播放器寄给他,更是一件无比正确的事,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跟他彻底一点关联都没了,那些笔记论斤卖的,几块钱。
当时,她把硬币给了一个街头拉二胡的卖艺乞丐。
嘴唇再次被含住,曾寒在她失神的状态里又吻了她,呢喃表白了一句好像,没听清,张近微僵硬了瞬间,很快,给予男生一个女朋友该有的回应。
然而,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财大实习这块资源一向很好,张近微在学校里,是个中等水平。她投花旗、摩根、证券研究所,也投已经被优秀生看不上的四大。大三这年,学生们有出国当交换生的机会,张近微没出国的任何想法,这几年,她一直拿着学校给的励志奖学金,这个钱,主要出于家境的考量。拼学习,她还是拼不过最拔尖的那些人。
她除了外貌确实在学校里算出类拔萃的那一挂,其他,真的就是平平,因为会计学院优秀女生实在太多,她虽然是通过高考这个公平选拔机制进来的,然而,多少是有运气加成,张近微心里很清楚。
寝室另外两个女生一个要去加州伯克利分校,一个要去伦敦财经。
到大四的时候,张近微已经有了三份实习经历,四大这块,学校积累的人脉资源还是相当可观的,有时候,面试的hr就可能是财大的。
最微妙的是,初入职场,哪怕仅仅是实习,张近微已经感受到了外貌红利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最优秀的那挂,可人勤快,哪怕最初只被要求复印、碎纸、打电话之类的活儿,她也一丝不苟,加上她过于漂亮的脸,张近微很快得到锻炼机会,几个项目轮下来,越是男性,跟她说话越耐心,她excel的运用水平都跟着突飞猛进。
不过她也看到客户一副“我是你爸爸”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张近微很不舒服,很想辩驳,但自己尚且是个便宜好用的小虾米实习生,她只能闷闷地回去和李让嘀咕。
“让你和富二代谈,你不听,搞什么真爱至上主义。我跟你说,曾寒以后估计也就是进个设计院,撑不死,饿不着,你呢,头部券商你进不去,你俩家境又一般般,这样在上海奋斗到驴年马月能买房结婚?”
李让直摇头,几年大学读下来,大家都清醒的跟被冷水刚浇过的呢。她第一个男朋友很帅,但家里条件平平,很快因为一个有钱女孩子的倒追介入,甩了李让。这年头,男女一样现实。李让迅速投入到第二段恋情,报复似的,她找了个高黑丑富的男朋友,男朋友不在本校,不知上的什么野鸡学校,爱讲土味情话,李让把他拿的死死的,两人竟也相处出一种还算甜蜜的和谐。
李让铁了心留上海,好好奋斗,外加财力不错的男友,她相信,买房买车不是梦,未必就比别人混的差。
她对张近微怀着老母亲一样的担忧,这几年,张近微在她身上慢慢嗅出一种北方人的气质来,有股豪爽劲儿。这不奇怪,李让的妈妈是山东人,爸爸才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
“你说的对,”张近微很沉静地说,“我确实进不了好的证券公司,或者顶级咨询公司,进四大可能是最现实的。不过,没关系,我想在四大打打基础,大概两年后看有没有机会做FA。其他的,我还没想太多。”
她在一家FA实习,张近微自认不是一个那么外向爱交际的人,但实习中,接触各种项目,似乎比四大更多变。当然,貌似挣钱也更多?张近微因为缺少法律法规等相关知识,拿这家offer不太现实,但她心里倒有了这么个计划。
现在,校招进四大做审计,是她最有把握的。
而李让,则是冲着各种VC、PE去的,她很认真地分析了张近微:“你的性子,其实还是留四大合适,稳妥,也不用跟五花八门的人打交道,我担心你做不来FA。”
谁知道呢?也许钱能让我做到?张近微想到这笑了下,她决定还得好好充电,然而,一想到法律法规,她便真切地感受到记忆的冲击波--单知非的妈妈是金牌律师。
还有自己母亲做的那些永远令人抬不起头的事,张近微想,也许自己无论如何改变,内心深处总还留着过去的灵魂,那些痕迹,不会彻底抹去。
大四毕业这年,张近微选择留在魔都做一个审计狗。
因为是头一年,所以她的工作不外乎是负责抽凭、询证函等,但她很快领略到疯狂加班的威力,以及做错底稿,被暴躁senior骂到只能躲厕所里哭。
那天,张近微其实已经提前研究了之前的底稿,她错在没及时问,加上对方当时心情正不好,一切水到渠成地发生,她有种回到高中的错觉--自己很无能。
可又完全不同于学生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