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侗岸
他除了厕所和体育课哪也不去。中午十二点下课,吃完饭,十二点二十分前他便一定回到座位上做题,放学就戴着帽子出门,一分钟都不停留。
一次,她的辣条不小心溅了小小一滴在他衣角,他顿时皱着眉突兀地站起来,直直盯着她。
眼神如刀锋利,她吓得忙哆嗦着把自己平时洗碗用的小瓶洗洁精递过去,一脸歉意,“对不起…”
他漠然快速接过,然后在洗手台那不停地搓着衣角,上课打铃了都不回来。回来时她看着校服上已湿漉大片,油点的确没了,但因摩擦得太厉,衣服已皱得不成样子。
落座时瞟她的一眼,似要凌迟她。
这…这也…太过了吧…
整那一天,道歉也不是,求和也不是。她都不敢看他一眼。
这让她想起刚进班级时,班长让全班同学加入班群,却隔了两三天都没见明白进去,第二天班长下课去问,结果他居然一脸呆然,问QQ是什么。
嗯?她黑人问号脸。
病态般的自律和洁癖,完美主义又孤僻,这顿时让她想到以前徐莹给她讲过的汉尼拔…吃人电影…
难怪他会带刀!
聪明的人有着心理疾病,就有可能发展成为个变态杀人狂,血腥不眨眼而且还爱折磨别人,伪装在正常生活里,却难免有些过分行为暴露马脚。
这…这不就是那个混蛋吗?!
等等等…汉尼拔!!天!她不该想起来的…完了完了,嗷,又得噩梦了。
少女郁郁不振地瘫在桌子上。
总而言之,枝道对明白的害怕,靠脑补足足又上升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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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是从不会主动和她搭话的,如上一个受害者所言,他太冷漠了。偶尔蹦出的几句都是课堂上的名言警句。
别的同桌之间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就她那跟提前入冬似的,两个人像是上辈子互砍到医院的仇人一样,冷到雪都觉得自己是暖的。
对于枝道这种总想说话的活泼少女而言,这无疑是非常压抑的,一度她以为自己是得了失语症。最憋屈的是她坐在靠墙,想出去就得麻烦他,每次想着要轻声说一句“麻烦能让一下吗”就难受,总觉得他是个大爷,而她跟个小丫鬟一样,弄得她上厕所都只能憋着。
还不是因为她怕他。
两周下来,她想换座位的想法一再高涨,不曾落下。
两周后,她因为懒没吹头发,半夜着凉又掀被,感冒了。鼻涕流着,一包纸巾放在桌上,喉咙里渐渐有了痰。
最最难受的一周便来了。她想擤鼻子,却只能轻柔的撇下,不敢大力呼出,因为一醒鼻子,旁边的眼神就似是要杀了她。
因为不能一次性用力,所以只能反复多次的擦拭,第二天就擦到鼻子都破皮了,一碰就疼。痰在喉咙中间又痒又难受,咳痰过一次,那人顺时便偏过脸,虽没说话,但这不善的眼神,害得她痰也不敢咳了。
后来终于忍不住拿着纸巾咳出一次,那人居然立马把桌子往右侧移了一个拳头宽的距离。
并嫌弃的看了一眼,声音清冷。“你到外面去咳。”
她终于感到有些委屈了,酸着鼻子偏过头没理他。手指握着纸巾不停搅动,心头翻天倒海的难捱。
明明自己在生病,他冷漠也就算了,她都已经尽量在克制自己不去打扰了,他还要这样嫌弃她,说的话又伤人。这个混蛋!
李英总教她要以德报怨,大度宽容,所以即使他之前做了过分的事,她都没想过要报复他还一再避让。他居然得寸进尺…
呵,大度…大度个屁!别以为人都好欺负…
她转过头,靠近他,在他面前狠狠地擤着鼻涕。从来没这么痛快过的擤出一把,连纸都在飞,声音都够味儿,再把纸巾畅快地丢进垃圾袋里,仰着下巴。
“不好意思,我感冒了,实在走不动。你要是受不了那就自己出去。”
明白盯着她没说话,侧着身子,左手缓缓伸向书包,像是在掏什么东西。
可枝道瞧着他的动作,眼一下便睁大了,身子不自觉的靠近墙壁,声音微微颤抖,还愈来愈小,“我…我跟你说,拿刀是犯法的啊…等会就上课了,你…你要是敢动手…”
抬眸,他停了动作,深深地看着她。
枝道被他的眼神盯得手臂顿时收紧,身子猛然战栗。双手忙捂住双耳,害怕地低头乖乖认怂。“明…明白同学…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就出去…你…你别割我耳朵…”
少年没有神色,看着她害怕的蜷缩着上身,良久。
“怕我?”明白偏了偏脖子,“这么胆小?”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好了的左耳,低着声,“汉尼…你被割一下耳朵试试。”
他挑挑眉,右手手肘撑在桌上,手掌着脸颊,身子微微前倾,超过了三八线。他眸眼无色。
“我就割了你这么一小下…”
气味,突然如烟雾般笼罩她。少年的离近,鸦片香又危险袭来,她不由得深深屏住呼吸。
“你却惦记我整整半年?”尾音撩人。
话落,他低垂了脸。左手从包里掏出少女第一天生病后,为防止被感染而提前备好的高效感冒药扔在她桌上。
“我听不了那些声音。你快点好。”
她发愣地看着桌上,再听着他的话,心头火猛然骤起。
混蛋。
混蛋!
第九章
9.换
少女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起伏的胸腔,往右偏头定眼,好几秒后。
缓缓勾起左边嘴角。
右手摸进抽屉里,拿出一圈双面胶,扯掉一节又一节后撕开白色表层,将胶体在指尖搓成泥状,乌漆色如鼻屎般,再一颗一颗黏在药盒上。
她看着盒子再稍微联想一下,都觉得胃子有些不舒服,再轻瞟低头正认真看书的明白。她一面笑着,手却加快动作。
洁癖是吧!恶心是吧!你看我怎么治你!
第一节 课间,她埋头苦干中。
早上第二节 课,枝道抽了抽鼻涕,将“武器”扔到他桌上,瞧他投来的目光,大拇指便弹着小拇指指甲放在鼻子旁,假意扣完鼻孔的模样,眼睛盯着盒子,笑着。
“谢谢你。我特意挖了鼻屎给你看看你的药是有多好。”她一脸认真,“我真的太谢谢你了...”
椅子拖扯地面刺耳的声音突兀响起,班里众人疑惑打量着猛然站起身皱眉的明白。老师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
枝道忙低下头,为自己的小把戏洋洋得意的偷笑。
身旁的人已坐下,她看了看,盒子已经没了。
右侧的空气有点冷,少年沉默不语。枝道身子下意识地颤了下,咬咬唇抿成一线,笔握得紧紧的。
行,现在起谁都别、说、话,看谁先冷死谁。
整个上午她都抗住了。她不发一言,也不出去,怕他回来早了她就进不去,他出去她都不出去。她跟上下桌聊得很欢,时不时瞪一眼那个只会做题的混蛋,再偷偷翻个白眼。
切。谁稀罕跟你搭话。
可惜午饭时间到了。民以食为天,她得吃饭。
枝道看了看仿佛钉在座位上的明白,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十分了。按他以前的规律,他只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她暗自悱恻他不着急吗?!却又开不了口,他们还在“冷战”呢。
她的肚子已经饿到咕噜响了,吞吞口水,再看着外面等她的徐莹已经不耐,于是瞟了瞟少年。
低下头,撕出一张小纸条,用笔轻轻写上,揉成团扔到右边。
好吧…扔过了,且那人还毫无反应。
再撕一张,这次不揉了,一根食指小心的推着纸条到他正在下笔的习题册上。
【明白同学,你不吃饭吗?】
少年只看一眼,用嘴轻轻一吹,继续写着。
枝道深吸一口气,忍住那股洪荒之力,狠狠地又撕一张。
【我错了。我不应该开你的玩笑。那些其实只是双面胶而已。】
明白瞟她一眼,两指捏起,在她的视线中优雅地扔进她的垃圾袋里,偏回头,继续做题。
枝道两眼瞪大地看着那张纸条是怎样轻飘飘地搭在她用过的卫生纸上,双手缓缓捏成拳,死死咬着唇,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行…非得逼她出大招是吧。
行…你有种。
她偏过身子,认真的看着他,咬牙切齿怒发冲冠,胸腔剧烈起伏。
笑容满面,声音轻缓,如礼仪小姐般。“爸爸…”
少年顿时被这声停了笔,偏过脸,上下地打量着她。
君子能屈能伸。
枝道不停默念此句,一面面色哀求地看着他,揉着肚子,有气无力。“爸爸…你就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好饿...再不吃饭就死了。我死了你还要为我收尸,多麻烦啊。我要真死了,麻烦告诉我妈我要水晶棺,要摆满鲜花那种...”
少年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教室外走去。
不知道是因被一句“爸爸”征服,还是嫌她话多…反正!
枝道疯地冲出座位,边跑着又为刚刚一幕内心后悔不已。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她怎么就屈服到为了吃饭连爸爸都喊出来了...啊啊啊!她怎么这么憋屈!
每天都要被混蛋压迫欺负、每日又害怕得苦不堪言。她是做了什么孽遇上他!
换座位。她一定要换座位!
她要是不换座位就去吃屎好吧。
吃两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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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咋不让你出去吃饭?”徐莹吃着饭,低着下巴。
“呵。他这人,你不知道有多难相处。”枝道拍了拍桌子。“冷漠、洁癖、说话还毒,毛病又多。我咳嗽多了都不行。诶,你说。他年龄大说话待人就不能稍微和蔼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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