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第11章

作者:尾鱼 标签: 三教九流 现代言情

  “你手不粗啊,做泥塑是手工活,手指一般都粗糙。”

  聂九罗微蜷了手、笼住掌心:“注意保养、肯花钱,手粗不到哪去。”

  这倒也是,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现在的年轻姑娘,但凡经济允许,在保养上都不会吝啬。

  炎拓继续翻看微博,雕塑是个功夫活,她的作品并不多,只翻了十多页,就已经翻到了两年前。

  有认证,有作品,基本做不了假。

  他说了句:“塑得还挺好看。”

  然后退出来,又点进微信,聂九罗微拧了下眉,觉得隐私被触犯到,再一转念,反正也没什么隐私。

  聂九罗的微信好友不少,工作伙伴为主,也有家政、快递、护肤美甲,炎拓大略看了看,知道了不少事,比如她有个住家阿姨叫卢姐,上一条消息是上周的,问她白米虾是盐水煮还是爆炒;比如她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和树,花匠两周去一次,处理普通人应付不了的虫害叶病;再比如她有尊作品,三年了都没完成,对接的那个老蔡发牢骚说“三年了,你好意思再拖吗?这生孩子生快点,三年都三四个了”。

  炎拓觉得这个老史说话还挺严谨,三年三四个,充分考虑到了生双胞胎的可能性。

  他正要说话,机身微微一震,有新的消息进来。

  不是短信,也不是微信消息,炎拓退回主界面去看,才看到她居然有个“阅后即焚”的app,点进去一看,发信人叫“那头”,消息以信封的形式折着,不显示。

  聂九罗也看见了,没吭声。

  炎拓点开消息。

  ——第八天,拜第三尊小金人,平安。

  十秒一到,消息自动焚毁,屏幕上赤焰腾腾,逼真得仿佛人的鼻端都能嗅到烟火气。

  “这又是谁?”

  聂九罗说:“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不能正常联系,要用这种阅后即焚的方式?”

  聂九罗没好气,忍了又忍,转向炎拓,粲然一笑:“我男朋友,有老婆,所以大家日常沟通都很谨慎,尽量不留下记录。他这两天进山拜神,被大师领着去拜保佑人发财的小金人。山里状况多,我要他每天给我报平安——炎先生,你留我聊聊,大家聊重点,这种个人隐私,是不是能尊重一下?”

  炎拓淡淡回了句:“你说一句当人小三我就懂了,不用解释这么详细。”

  特么这不是你让解释的吗,聂九罗问得直接:“你要聊聊,该聊的都聊了,你聊得满意吗?我能走了吗?”

  炎拓不动声色:“聂小姐,大家无冤无仇,我不想拿你怎么样。但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放你走,我也不放心。”

  聂九罗答得很快:“我就一普通人,不想惹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不会对外乱讲的。”

  “你拿什么保证?”

  “我可以立字据。”

  炎拓说:“立字据,你违约了,我还能拿着去法院告你?”

  看来立字据是行不通了,发毒誓什么的多半也白搭,聂九罗把球抛回给他:“那你想怎么样?”

  炎拓答非所问:“聂小姐,雕塑得费不少时间功夫吧?”

  聂九罗摸不准他用意,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出一个得小半年?”

  “看情况吧,可长可短。”

  “很挣钱?”

  怎么着,难不成他还想入行?

  “聂小姐,我也没想好要拿你怎么样。要不这么着,先去我那住一阵子,不耽误你工作,反正都是塑东西,在哪不是塑啊?”

  聂九罗好一会儿才开口:“软禁啊?”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塑好了我买下,你接了单,挣到钱——我包吃包住还付你酬劳,是你衣食父母,怎么能叫软禁呢。”

  聂九罗语带讽刺:“不能和外界联系?”

  “你们搞创作的,为了工作专注,不是经常要闭关吗,用不着联系,省得分心。”

  聂九罗差点气笑了,这姓炎的可真是能说会道啊,舌头吧啦吧啦往外冒莲花,绑架软禁叫他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炎先生,我这个人,好请不好送啊。”

  “没关系,我送人有一手,你喜欢的话,送到西也没问题。”

  “送到西”这话都出来了,她再叽歪就显得不识趣了,再说了,本来也不是地位对等的谈判,聂九罗倚回靠背,无所谓地看向前方:“枪在你手里,你说了算。”

  炎拓看了她一眼,她侧着脸,连面部的轮廓线都写着无所谓,睫毛很长,承着车顶灯洒下的微光,睫尖泛亮。

  带着她是个累赘。

  但她这表现,放她走,他还真不敢冒险。

  ***

  炎拓车出野麻地,就近兜了一圈,选定了一户家庭旅馆。

  看中这家,是因为它位置偏,生意淡,说生意淡都是抬举它了,压根就没客人:车子开进去的时候,只院门处拴着的狗汪汪叫了几声。

  旅馆本身也简陋,自搭的大场院,正面铁门,另三面平房合围,中间的院子停车。

  炎拓要了最角落的那间。

  聂九罗全程配合:这儿不具备求救的条件,她唯一瞥见的人是开旅馆的老头,六十多了,佝偻着腰,不住咳嗽——这还不够炎拓一拳的。

  炎拓先把聂九罗带进屋,反剪了手、拷在洗手间墙角一根竖向的废弃水管上,又爬高关死了高处的透气窗,这才又折回车上拿行李。

  普通的行李都放在房里,但有两件送进了洗手间,一件是装孙周的帆布袋,另一件是那个一直搁在车后座的行李箱。

  帆布袋好理解,毕竟里头装着人,但行李箱怎么也会搬进来呢?

  ……

  炎拓再进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沙色防水中帮靴,黑色的帆布作训裤,裤子后兜塞了双全指护掌手套,上身套了件圆领中袖的速干面料黑T,聂九罗坐在地上,因为是仰视角,看他分外有压迫感。

  这不像是准备“洗洗睡了”的装束,聂九罗问了句:“要出去啊?”

  炎拓嗯了一声,拧开水龙头捧水洗脸,台盆很浅,水花不断溅出落地,地上的瓷砖本就脏污,经了水,更显狼藉。

  聂九罗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

  这人要出去,当然是好事,绑匪不在,肉票自救的概率会更大,怕就怕他给她来一针让她昏迷……要么,待会他给她用药时,她就说自己从小就对医用麻醉剂过敏、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他未必信,但也不敢不信吧?毕竟一条人命呢。

  水声停了。

  炎拓扯过毛巾擦手,边擦边走到行李箱边,靴头磕了磕行李箱的箱侧:“醒着吗?”

  这是个硬壳框架箱,非拉链,铝框卡扣设计,靴头硬挺,磕上去砰响。

  聂九罗头皮一麻。

  什么意思?他对行李箱说话、还问“醒了吗”,行李箱里,装的居然是个人?

  这从小缺爱的变态男人也真是绝了,帆布袋里装一个,箱子里也装了一个。

  静了会,箱子里传来轻微的“哧啦”声,那是指甲在抠磨箱身。

  炎拓蹲下身子,磨转密码,然后一把掀开箱盖。

  这一回,聂九罗的头皮不只是麻,简直是在痉跳了。

  箱子里居然盘卧了个男人,箱子虽是大尺寸,但相对于一个大块头的成年男人来说,还是逼仄了些——聂九罗都说不清他是怎么把自己的身子拗进去的——他的皮肉死死抵住箱子四壁,硬把一个人形拗成长方体,以至于像个融化的皮冻,头不在头的位置,脚也不在脚的位置。

  他后脑朝上、脸朝下埋着,含糊地应了一声。

  炎拓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孙周,还有这个女人,你要看好了,别出岔子。”

  聂九罗心内凉了一截:还以为炎拓一拖三、箱子里又是个肉票,现在看来,竟然是他同伙。

  真会玩,把同伙塞箱子里,她想起前一晚自己在酒店大堂速写时、炎拓拖着滚轮箱进来时的场景。

  原来当时那口箱子里,蜷着一个人啊,难怪要放后车座,确实是“金贵东西”。

  那人又嗯了一声,还是没动。

  炎拓皱眉,伸手去拨他肩膀:“你是长箱子里、不准备出来了?”

  不拨还好,这一拨,那人身子一阵发颤,头拼命往箱子角落里钻。

  炎拓心下生疑:“狗牙,你出来说话。”

  狗牙含混地回了句:“一路颠,又撞车……我难受,歇会再起来。”

  炎拓没吭声,他盯着狗牙的后脑勺看,经过一天的闷盖,箱子里有点腥,还有点臭。

  顿了会,他伸出手去,一把揪住狗牙的后颈肉,硬生生把狗牙的脑袋拎了起来。

  聂九罗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叫出声来。

  这个狗牙,就是她在窥视镜里看到过的那个丑男,不过,他现在跟之前,长得不太一样了——他的左眼窝,已经被戳成了个发黑的血窟窿。

第12章 ①①

  炎拓的震惊,倒也不比聂九罗来得少。

  他盯着狗牙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眼睛怎么回事?”

  狗牙支吾:“我昨晚上不小心,戳到了。你这样,我头……头晕……”

  这么重的伤,脸上的痛楚之色不可能是装的,炎拓松了手:“怎么戳的?”

  狗牙像个虚弱的病人,又慢慢窝回行李箱里,口齿不清:“就是一不小心,我头疼……”

  炎拓说:“你放屁。”

  这话一出口,屋里静了几秒,狗牙不哼唧了,水龙头慢吞吞地滴着水。

  炎拓终于开口了:“酒店房间里没有危险设施,你真是在屋里弄伤的,早嚷嚷开了,会一声不吭?你昨晚上,是不是出去过?”

  狗牙慌里慌张:“没,没有,我就是不小心,是牙刷,牙刷戳到了……”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天旋地转,再然后,耳边一声砰响,整个人砸落在地上,眼前都砸起了金星——是炎拓一手掀翻了行李箱。

  聂九罗还没反应过来,炎拓已经一脚踏上狗牙的后背,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这条腿上倾,压得狗牙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这还没完,他从后腰拔出枪,枪口往下抵压狗牙的后脑,力道很大,狗牙的一张丑脸几乎在地上挤成了平板。

  “不说实话、当我蠢是吗?林姨说了,你老实,我是来接人;不老实,我就是来运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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