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烈日 第15章

作者:退戈 标签: 校园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严烈穿了身黑色的运动装,跟他白皙的皮肤比对得极为抢眼。他好像天生自带跟别人不大一样的滤镜,气质清清爽爽,像一抹夏天里的风。哪怕看不清他的脸,也能认得出那个人是他。

  没等多久就轮到严烈出场了,连围观群众的反应都热烈了些。好些女生站在白线外围,见他上场开始兴奋起哄,把别班男生气得大骂叛徒,恼羞成怒的呵斥甚至盖过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到了方灼这边。

  严烈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扫了眼栏杆,回头跟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应该是说了句狂妄的话,所以被身后的男人推了一把。

  他助跑起跳的时候,方灼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

  没想到他跳高的姿势很专业,跟前几位男生的狼狈不同,轻盈又矫健。背跃过杆子后,也是顺势在垫子上滚了一圈,就立即站了起来。

  除了宽大的衣服在跳跃的过程中往上滑了一截,导致腰身上的肌肉短暂地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似乎没什么缺点。

  或许这也不是缺点,因为边上响起了前所未有的亢奋尖叫。连站在方灼前面的人也在抽气,发出几声暧昧的轻笑。

  严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准备退回到候场区。

  不合常理的,似有察觉,他转过头,精准地朝方灼的方向看了过来。

  方灼笑容还扬在脸上,但弧度很浅,她下意识地想压下唇角,又意识到这样的距离对方根本看不见,而且没有必要觉得尴尬,于是若无其事地跟他对视。

  严烈应该是笑了,他高昂起头,对着方灼挥了挥手。似乎想过来,被身后的赵佳游一把拽了回去。

  阳光温热,和风轻柔。

  方灼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句话,是以前别人给她递的情书里写的。

  “我想你应该是一束花儿,路过你这里,我的旅途只剩下你的气息。离开这里之后,也好像哪里都是你。”

  方灼看了一眼就放到旁边了。她当时想的是,你都离开了,还写什么情话?哪里都能看见的想必也只是朵普通的野花。这人说话真的不好听。

  可是这句话却让她记住了,此时从箱子底部带着旧灰尘飘上来,让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误解。

  可方灼执拗地觉得还是有点不对。

  比起会盛开凋谢,要看见时才会想起的花儿,真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除了空气应该是阳光才对。

  说明年轻人所谓的爱意是多么的不真切。

  应该这么改:

  “我想你应该是一束光,每天清晨日出升起,好像哪里都是你。哪天日月不再交替……交替……地球就毁灭了。”

  方灼不满意地咋舌一声。就最后这一句古怪的话,60分的作文她能扣55分。

  方灼乱七八糟地想着,下一位学生已经开始试跳。

  在严烈后面的是一个校队的学生,也跳得很轻松,但方灼总觉得他的姿势没有严烈那么自然。

  全身肌肉紧绷,显得曲线僵硬不优美。明明是一样的动作,还没严烈长得高,落地的时候跟锤子一样重重地砸了下去。

  是偏见。

  方灼内心忏悔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不应该这样的不讲道理。

  比赛结束得很快,方灼只是开了会儿小岔,裁判已经起身宣布结束。

  参赛成员里好像有个职业跳高、体招入校的学生,最后严烈跟他单独跳了几次,输了,遗憾拿了第二。

  他掸了掸黑衣服身上的灰,被身后的赵佳游勾住了脖子,从后面压得起不了身,玩闹的时候,视线频频往方灼这边瞥来,还没抽出空,又被前面的女生给拦住了。

  方灼默默转身,进超市买了个面包做午饭,等再出来,严烈已经被他的兄弟连拖带拽地去往阅兵台领奖。

  ·

  晚自习的时候,挥洒了一天汗水的学生重新聚集在教室,吵吵闹闹地说着白天的事,顺道放会儿大话,难得地展现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老班过来坐班,示意他们安静,可惜效果不大。她没有办法,干脆让班长去拷了一部电影过来,在大屏幕上播放,前提是不可以继续吵闹。

  班长欢呼地冲了出去,男生在后面大喊“要恐怖片”,女生又立马大叫“不可以”,乱糟糟的一片。老班严肃冷下脸,众人才好不容易收敛下去。

  严烈来得比较晚,洗完澡,换了身白色的衣服。

  他坐下后,沈慕思拎着个银牌放到他桌上,说:“烈烈,你的奖牌!已经给你登记好了,不用谢。”

  方灼见状问道:“你没自己上台领?为什么?”

  “站上面拍照感觉怪傻气的,而且又没拿第一。”严烈随手把奖牌放在桌角,笑问道,“怎么样,跳高好看吗?”

  方灼回忆了一下,刨除几位专业人士,几个酱油党的动作也还远没到僵尸跳那么不堪入目,顶多只是有点滑稽。客观地说了一句“还可以”,又补充道:“比跳远好看。”

  “你怎么还搞拉踩?”严烈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千万别让赵佳游听见。他就报了跳远。”

  方灼做贼心虚地瞄了窗边一眼,发现人根本没在教室。

  严烈将手揣进兜里摸了魔,片刻后一脸神秘地掏出一块金牌,放到桌上说:“虽然跳高没拿到冠军,但还好我多报了项100米。”

  A中今年的奖牌做得很好,细节精致,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想要拥有。

  严烈看出她眼神中流露的喜爱,低笑道:“想要吗?”

  方灼却淡淡收回视线,并不留恋地说:“明天我就有了。”

  严烈记得她报的是一千五,觉得她这话狂妄又有点可爱,正要说些什么,电影熟悉的开场片头响了起来。

  灯光暗去,众人渐渐噤声。

  方灼的脸被阴影笼罩,又覆了层屏幕照来的浅浅荧光,她将全部注意力聚焦在上面,屏息凝神地观看电影。严烈也忍下了要说的话。

  ·

  第二天下午,先是男生的三千米项目,再是女生的一千五百米。

  方灼没敢吃太多午饭,多喝了两瓶水,提早到操场准备。

  她把号码牌别在校服外套里面,在路边走来走去地热身。同学们都没想到她要参加这一场,围着另外几个要跑步的人猛灌毒鸡汤。

  报了男子三千米的是沈慕思。

  他本意是来浑水摸鱼的,结果发现今年的班级成绩意外的不错,有望摆脱倒数前三,留下里程碑式的好名次,就意思意思上去跑一下,以免班级扣分。

  结果才跑了一公里,就被身后校队的人反超了一圈。听着呐喊声在前面响起,送给他身后的对手,沈慕思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悄悄从边上溜了下来。

  哪晓得刚下跑道,迎面对上了方灼。

  两人默默对视。

  可能是因为方灼的眼神有些冷酷,沈慕思感觉受到了威胁。他脑子一抽,又转身回到跑道,想完成自己剩下的征途。

  边上体育老师看见,急忙叫道:“诶诶诶!下跑道的学生就不能再回去了!干什么呢!”

  沈慕思顺着队伍朝前跑动,感觉自己进退两难。

  方灼赶紧上去将人逮了回来,拎着晕头转向的蛋糕同志去找严烈。

  严烈早就发现这边的骚动,正从另外一面跑过来,到了跟前,哭笑不得地道:“你搞什么呢?要跑就跑,不跑就不跑,你还搞反复横跳。”

  沈慕思怪委屈的,可当着方灼的面又不敢说什么,嘴唇嚅嗫道:“你不懂,这是一个人内心的挣扎。”

  他大喘了口气,为自己没享受到的关爱感到遗憾,叹道:“跑得好累啊。”

  严烈推着他去班级的休息区,“到边上坐着去。”

  见人走远,他又转向方灼,问:“你不会真要跑吧?”

  方灼拉开拉链,展示自己非常吉利的号码牌,说:“不行吗?我都检录完了。”

  严烈脸上有震惊有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最后只汇成一句话:“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方灼斜了他一眼,让严烈觉得她在看傻子。

  三千米成绩统计结束之后,清理一下赛道,很快就是一千五。

  广播播报了两遍,学生们在起点处点名。

  当站在路边看热闹的班主任发现方灼出现在一千五的跑道上时,脸色变了,指着她叫道:“这位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

  方灼:“??”

  边上学生也注意到了她。从刚才起就觉得她不停往赛道上挤实在太危险了,等看清她胸口挂着的鲜红号码牌,纷纷颤抖了下。

  方灼应着裁判的喊声举起了手,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也是一个逐梦人。

  班主任一句“不可以”差点就要叫出嘴边,被咋咋呼呼的赵佳游先行喊了出来。

  “你怎么能跑一千五?!你上去热身吗?”

  方灼不高兴地别过脸,不想回答他。

  严烈挤到人群前排,拉住了蠢蠢欲动的班主任,安慰道:“放心,我已经联系好医务室的人。他们听说要参加跑步的是上次晕倒的那个营养不良的学生,主动给她预留了一张床位,说欢迎她回去看看。”

  老班松了口气:“那就好。”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诋毁,方灼抗议道:“过分了。”

  裁判本来肃着一张脸在整队,旁听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买保险了吗?”

  方灼:“……?”山上还有笋吗?

  方灼觉得这群人的偏见实在太重。

  他们跑过的步,加起来都未必有她爬过的山多。方灼小学的时候就能背着几十斤重的竹筐走半天的崎岖山路,还要在山上摘橘子,砍兔草,拔土豆。

  比爆发力,她可能不行,但是比耐力,她也有童年优势。

  跟这帮人解释不来。

  方灼顾自站到自己的位置,屏蔽了外界的嘘声,等着裁判哨响,开始发光发热。

  清脆的枪响过后,人群冲了出去。

  出发的时候,方灼跟在了队伍中间的位置。

  别班的同学都在拼命喊加油,只有一班的老师带着学生,在那边苦口婆心地劝道:“方灼,跑累了就下来了吧,没事的,别强撑啊。咱们不拿第一,重在参与。”

  方灼还要抽出多余的心力瞪向他们,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高傲地斜睨。希望他们能有志气一点,别在这里乱起哄。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队伍已经分成了好几段,方灼还是跟着第一批次的队伍。

  严烈拿了杯水等在操场边,方灼路过,摇了摇头。

  班主任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说:“方灼的速度挺均匀的,状态好像也还行。她的八百米成绩不错吧?”

  众人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不是前几。体测的时候自己的命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了别人的?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众人表情正经起来。一个个沉着脸,颇像苦大仇深。

  方灼的两条腿就跟机械操纵的车轮子似的,稳定地迈着同样的步伐,从一众参赛者中脱颖而出,现在已经是第五名。

  班主任内心产生了动摇,注视着她从远方跑来,再注视着她往远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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