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 第12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唐亦仰看着她,想。未婚夫三个字对他很难出口,每个字说出来都好像往他身体里插一刀,再狠狠搅两下。

  血汩汩地往外冒,疼得他想彻底地发场疯。但不能。

  至少在她面前,不能。

  林青鸦最终还是坐到沙发上。唐亦轻轻托着她脚踝后,于是掌心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火灼着,发烫。

  他克制地垂着眼,解开她脚上的鞋带,摘下细跟鞋放在旁边。

  “怎么订的婚。”

  “……”

  林青鸦停了两秒,略微掀起眼帘,茶色的瞳子安静地望着他。

  唐亦没抬头,手里毛巾慢慢拭过,擦掉她雪白小巧的足弓上的红酒。唐亦喉结动了动,瞳里更黑,声音却低得发沉。

  “说话。”

  林青鸦对唐亦还是熟悉。

  那种濒临爆发边缘的、危险到极致的气息,她嗅得出来。

  他要是真疯,她不会如何。

  可其他人就未必了。

  林青鸦垂回眼:“两家故交。冉家当年落魄,林家救济过他们。”

  唐亦手一停。

  几秒后他勾了唇,瞳子幽黑,笑也冷冰冰的:“原来是一家子大善人,难怪还养出个‘小观音’——所以当年救我,还是家学渊源?”

  林青鸦攥了攥手。

  他擦拭她脚心的动作更轻,一点酥麻的痒意被毛巾的细绒勾起来,让她极不舒服,脚趾都跟着微微蜷起。

  唐亦低眼看着。

  那只白皙的足弓在他膝上不自觉地绷着,脚趾也随主人,长得小巧精致,指甲像贝壳似的。许是因为绷得用力,粉里透出一点白。

  唐亦僵了几秒,左手扣起。掌心里那道被红酒瓶颈切口划破的伤还没愈合,就被他掐出殷红的血迹。

  暗地里手下得狠,唐亦面上却没变化,声线都和方才一般平。

  “他叫什么。”

  “?”林青鸦抬眼。

  “你就算不说,我也查的到。”

  “……”

  沉默片刻,林青鸦偏开脸:“冉风含。”

  “染风寒?”掌心伤口被松开,唐亦漫不经心地笑,“嗤,挺好。”

  “好什么。”

  “听着就是个要早死的名……”

  最后一点细跟鞋里的酒渍被唐亦擦掉,他给她穿上,系好鞋带,然后慢条斯理地抬了眼。

  那一笑恶意且冷漠:

  “能看你守寡,当然好。”

  林青鸦眼神停了下。

  而唐亦已经起身,手里的毛巾被他扔在地上。他眼里跳起寒夜焰火似的亮,且冷且烫。

  “当初你走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会让你后悔,我有多恨你——你忘了?”

  林青鸦眼神黯了黯,笑。

  “记得。”

  唐亦迈到沙发前,他低眼看着沙发里纤弱、清雅漂亮的女人。她半低着头,细白的颈子脆弱地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让他想像狼或者狗一样地咬上去。

  唐亦无法自控地俯身下去。

  离她的距离不足十公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越来越近,钻进他四肢百骸,让他避无可避。

  “对不起,毓亦。”

  “——”

  唐亦身影骤停。

  须臾后他笑起来,扶着沙发靠背和她微微错开身,声音在她耳边压到最低最沉:“现在道歉?晚了。”

  唐亦直身,退开几步靠到墙上,他懒散又戾意地垂着眼:“说让你后悔我就说到做到——从今天起,你越要什么,我越要让你得不到。”

  林青鸦想到什么,神情微微变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你和我的事情,别牵累别人。”

  唐亦阴郁地笑起来:“不愧是心善济世的小观音啊,你还真是谁都关心……可惜芳景昆剧团那块地,我拿定了。下周复工,我就让他们滚蛋。”

  林青鸦皱起眉。

  唐亦眼里的笑冷下去,朝门口示意了下:“你现在回去告诉他们,至少收拾行李还来得及。”

  林青鸦上前,像要说什么。

  唐亦额角一跳,眼神阴沉下去:“你还不——”

  “滚”字在舌尖上晃了两圈,对着她还是出不了口。

  唐亦咬得颧骨颤动,几秒后他恶狠狠地转开脸,不再看林青鸦:

  “出去!”

  “……”

  鞋跟声后。

  双开门终于合上。

  唐亦支起身,走到沙发前,然后把自己扔进去。

  空气中残留着的林青鸦身上淡淡的香气包裹住他,像雪后的梅兰香。

  唐亦侧过身,慢慢蜷起。

  很久很久过去,那些被勾起来的汹涌的欲望,才终于被他一点点压了回去。

  唐亦翻过身,仰脸朝上。

  天花板是光可鉴人的质地。

  他看见自己扭曲,模糊的身影。

  唐亦的手盖到额上,嘴角自嘲地勾起:“你像条发情的狗。”

  他仰头,微卷的黑发倒垂下来,天花板上的光晕恍得他如在梦境。

  七年难逃一梦。

  梦到了。

  唐亦闭上眼,狼狈地笑起来。

  “……没人要的狗。”

第8章 谣言

  大年初七,芳景昆剧团开始复工。

  新年第一场戏在正月十二,这之前没有排其他场。平日就跟教学班一样:以团长夫人乔笙云为首的师父们教,年轻演员练。

  向华颂今天一进剧场就开口问:“你们林老师来了?”

  “是啊团长,林老师今天一早就来了。现在在练功房,在给安生几个孩子教课呢。”

  “好,我去看看。”

  剧团后院东边立着座三层小楼,中间那层就是团里的练功房。

  向华颂刚上楼梯,就听见二楼拐角后的长廊里传回莺啼燕转似的唱腔,婉约曼妙,绕梁不绝,这冬末都好似被催出三分春意来: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向华颂慢下脚步。

  他好些年没在团里听过这样清雅柔美一唱三叹的唱腔了,不由得驻足原地痴听起来。

  就在这唱腔快把他带进春色满园的亭子里时,几声更近处的窃窃私语突然给他拽回现实——

  “难怪当年她才十七八就能在梨园里唱成名角,这眼神,这唱腔,这身段,太绝了。”

  “可不?见了她我才算知道,为什么都说昆曲极致之美全落在闺门旦上了。”

  “你说‘小观音’当年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竟然会在最鼎盛上升的时候销声匿迹……”

  “去去,小观音也是我们能叫的?我们得叫林老师。”

  “那你说我喊她青鸦老师行吗?她还比我小两岁呢,喊林老师总感觉把她叫老了。”

  “噫,别以为师兄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叫青鸦老师也不可能让你癞蛤蟆吃上天鹅——哎哟!谁打我啊?”

  摸着头的团里师兄弟俩转回来,对上一张锅底似的黑脸。

  两人顿时蔫了:“团长。”

  向华颂:“你们两个不好好练活,在这儿干什么?”

  机灵的那个师兄冒头:“我们听、听林老师唱戏,学习。”

  “学习?唱了五六年的生角,现在想改去旦行了?行,明天我就叫你们师父——”

  “哎别别,团长我们错了,你千万别告诉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