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春饼
征得当事人同意后,她又看向魏驭城。说到底,这事怎么处理,多少也取决于他的态度。顾全大局,利益至上,但凡这样权衡,那一定是避轻就重,舍弃掉微不足道的实习生,不了了之。
魏驭城轻抬眼眸,将她的眼神包裹半秒,极细微地仰了仰头。
林疏月淡淡移开目光,拿出手机对陈刚说:“我把你做的事,录下来了。”
陈刚脸色瞬变。
林疏月按动播放,音量调到最大。
“性骚扰”“你故意的”“好大啊”……不堪入耳的话公布于众。围观者的目光万箭穿心,带着鄙夷和憎恶,通通投向陈刚。
陈刚铁青着脸,怒气中烧,“你他妈的!”他卷起衣袖朝向林疏月,周遭的男同胞们反应快,愤怒地将人拽住。
虽没打着林疏月,但她的手机被陈刚劈落,重重掉在地上,屏幕登时四分五裂。
林疏月眼皮都不眨,目光清淡蔑视,“你还说,汇中集团不敢跟你翻脸,他们求你办事,把你当上宾。”
陈刚下意识地去看魏驭城,迎上他淡如水的目光,肩膀抖了抖。
气氛陡然死寂,注意力全在魏驭城身上。
没人敢搭腔,也不敢擅自妄动。
时间流速减慢,魏驭城没有表态。
黄樱低着头,吸了吸鼻子,大概也觉得无望。
林疏月掌心微湿,心里的那点盼头,也一分分冷却。她无奈想笑,傻吗,刚才竟会对他抱有一丝期许。
陈刚似乎也感受到了翻盘的希望,冲魏驭城一脸讪笑,“魏董,一点小误会。我是抱着诚意来的,以后您来南青县,有事尽管吩咐。”
这既是阿谀讨好,也是拐着弯地提醒,咱俩可是合作,怎么着也不能坏这份关系。
合同文本已经揣在李斯文手上,听到这,李斯文后退一步,有意识地将手背去身后。魏驭城紧盯陈刚许久,忽然笑了笑。
这一笑,笑得陈刚重石落地,笑得林疏月别开了头,默默攥紧手心。再紧,最后一根幻想的救命稻草还是枯萎了。
魏驭城拿过李斯文手里的文件,慢慢踱步走近。按着陈刚的数双手都犹犹豫豫地先后松开,陈刚抖了抖脖颈,得意洋洋,神色谄媚问:“魏董,合同我签哪?”
魏驭城的目光冷而厉,下一秒,劈手就将合同砸他头上,然后抵着对方脑门,狠狠把人往后推——
“你算个什么东西。”
陈刚面如猪肝,踉跄摔地。
魏驭城背挺拔,从这个角度仰看就如一棵笔直的松柏。他没再正眼看陈刚,抬手往被骚扰的实习生方向指了指,
“通知人事部,她提前转正,以后就是公司正式职员。以及,汇中法务无条件、无期限为其提供法律援助。无论是出具律师函,还是将来提起诉讼,全程协助。”
男人声音沉如钟,态度有棱有角,是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几秒后,掌声与叫好声自发响起。
魏驭城转过身,鞋底踩上掉落在地的合同,真金白银成了脚底淤泥,他始终如朗朗乾坤,昭昭霁月。
林疏月有点懵,也有点受撼动。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走远半米的魏驭城又一步步地后退,折返至她身边。
所有人屏息,目光不自觉地在二人之间探秘。
魏驭城看她一眼,然后偏过头,低声吩咐李斯文:“给她换部新手机。”
他没忘,林疏月的手机被打落在地坏了屏。林疏月张嘴欲拒,但魏驭城不给她机会,浩浩荡荡一群高管簇拥离开。
陈刚被保安押解出汇中,黄樱不怯懦,坚定地选择报警。
人散去时,周愫隔空对林疏月比了下大拇指。
林疏月回到自己办公室,抵着门板,长长松口气,她捂了捂心脏,心跳这会倒快了起来。
半小时后,敲门声响。
李斯文真给她送来了新手机,“林老师不必介怀,就事论事,你也是为汇中员工伸张正义,才损耗了手机。按规定,这是应该报销给你的。”
魏驭城身边的秘书真不是白当,一席话有尺有度,知道她顾虑私情不会接收,索性拿公事公办来堵缺口——
你接受,是理所当然。
不接受,心里难不成真有什么了。
不明不白的态度,太好做文章。
于是,林疏月选择大方接受。
临近下班,她才顺手将新手机开机,软件不多,崭崭新新。点开通讯录,林疏月指尖倏地静止。
里面已经存了名字。
两个字清晰躺在里面。
[魏魏]。
这是魏驭城身边最亲近的人才能叫的名儿。
定睛一看,竟还设成了置顶。
电话适时进来,林疏月接听。
短暂安静。
魏驭城声音如外头的缱绻黄昏:“手机好用吗?”
林疏月闲适地靠着桌沿,嘴唇很浅地弯了弯。夕阳半落的秋日傍晚,浸润进来的光线旖旎多情。
一个假公济私不安好心。
一个力敌势均温柔回击。
“没你好用。”
第21章 烈焰
窗外黄昏眷秋风, 光影随之轻轻荡,跳跃在室内白墙上,是一种迷离的明亮。魏驭城的呼吸像扎紧在袋口里, 流速变慢变沉。他极轻一声笑,“好用。好用第一眼还没认出我?”
林疏月答得四两拨千斤,“魏董自己反思。”
魏驭城被她又将一军,笑意攀上眼角,“好, 下次一定让林老师满意。”
稍冷静,林疏月觉得这语境过于危险。不是你来我往的暗自较量,更像步步攻心的隐晦调情。
“林疏月。”魏驭城叫她全名,如此正式。
林疏月心口扎紧,屏息竖耳。
魏驭城低声:“好用就多用,别浪费。”
电话是林疏月先挂。
挂断后也没犹豫, 把通讯录里的“魏魏”改回“魏驭城”。林疏月手指停在屏幕上,半秒后,又改成了:
“魏狐狸”。
—
下午的事很快在集团内传播开。
一方面唾弃施暴者的可憎, 一方面赞叹魏驭城的处理方式。这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魏驭城自然不用此来彰显什么。
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陈刚那头的供应链, 是他实实在在需要的。几个资历老的董事颇有微词,说魏驭城唱了黑脸,那就再派人去当白脸,继续把关系建立好。
结果不得而知, 这天下午, 这几个董事是黑着脸离开了他办公室。魏驭城可以逢迎各色人等, 但从不更改已决定的事。
同时, 林疏月这个名字,也越多被提及。汇中的大部分员工都莫名,新进的员工?在哪个部门?一番打听,瞠目结舌,所以,明耀科创的人为什么要来汇中办公?
唐耀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笑得没了边,一个电话通知下去,第二天,林疏月的仗义事件在明耀科创内部通报表扬。
畅姐乐滋滋地送来奖金,“老板嘉奖。”
三千块,唐耀还挺大方。
畅姐问:“耀总是不是很好?”
林疏月客观点头,“老板看得起。”
畅姐意味深长地眨眨眼,“你忙啊,拜。”
事情热度不超两天便消退,但渐渐的,林疏月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中午,偶尔会有陌生面孔在她门外徘徊,等林疏月看过来时,又都笑了笑,很快闪走。下午的时候,门终于被敲响。
一个戴眼镜、朴实年轻的女生问:“你好,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林疏月以笑待人,“欢迎。”
女孩儿怯生犹豫地打量四周,欲言又止,目光重回林疏月温柔又耐心的笑脸上时,便一下子坚定了。
她突然捂脸啜泣,带着哭腔说:“其实我也有这样一段经历,太、太痛苦了。”
林疏月反应过来,她迎来了明耀科创的第一位心理咨询者。
女生听说了林疏月的事,反复的内心斗争后,终于决定过来找她,“高一在老师家补课,他对我、对我……”
一段冗长且沉重的故事。
岁月鞭长莫及的过去,困住的只有自己。
林疏月面色深凝,包容对方的语无伦次和崩溃情绪,全程给予耐心。
女生痛苦抚额,“我没有告诉爸妈,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从那时起,我下意识地排斥异性,拒绝了好多追我的男生。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完蛋了。”
林疏月适时握住她的双手,安抚她的情绪。
“错的从来不是你,应该被道德审判和岁月折磨的,是作恶的人。”
女生眼睛通红,怔怔望向她。
林疏月带着点笑意,“你能克服种种桎梏和枷锁,把自己成长得这么好,身体健康,学业有成,有一份体面工作。你带着善意去生活,苦难虽然让人惧怕,但你还是迎难而上,你这么这么好,不愉快的遭遇,没资格成为你笔直前行路上的绊脚石。”
劝人大度,一味地放下过去,是最残忍的开导方式。未尝他人苦,就别劝人把日子过成糖。林疏月鼓励她、夸赞她,感受到生命的盛开和灿烂,是因为她自身的努力。
一小时后,女孩抹干眼泪,“谢谢你。”
林疏月将门打开,透进来的风将沉闷之气一扫而空。她示意她等一会儿,从桌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抹点眼霜,眼睛就没那么疼了。”
哭了太久,眼睛又红又肿。女生愣了愣,被她的温柔和细心感动得又想哭了。她问:“我能抱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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