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156章

作者:饭团桃子控 标签: 玄幻仙侠

  池时拿起一卷,又放了下去,她顺着放卷宗的架子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汝南王出事那段时间的架子前,便停了下来。

  “姗姗来迟,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池时喃喃的说道。

  这几日忙着方春梁家中的事,她都没有来得及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想着,席地而坐,从腰间挂着的锦袋里,掏出了一枝碳笔,又拿出了一张白纸,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如果按照名字来,有一个知情人叫迟姗姗?又或者叫迟来?可那姗姗又是何意?”

  池时想着,眉头蹙了起来,她握着炭笔的手一顿,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又在纸上画出了北斗七星,从勺柄到勺边,依次标上北斗七星的名字:

  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那块玉佩,打开的时候,是从摇光到天枢,关上的时候,是从天枢到摇光。可这同姗姗来迟又有什么关系?姗……”

  池时捏着炭笔的手一紧,她扶住了纸,快速的在天权星上画了一个圈。

  “姗姗来迟,从摇光数起,第三个是玉衡,从天枢数起,第三个是天玑。可是这都不对,因为姗姗来迟,所谓迟,是慢,是落后的意思……”

  “是以是三的后面一个,不管从左数还是从右数,都是天权。汝南王想告诉我们,天权?”

  池时想着,将炭笔一扔,天权是什么呢?是人名,还是地名,亦或者是某个道士的法号?

  “若是人名的话,倘若他手中有汝南王留下的证据,为何这么多年,从未站出来过,说过一句?”

  池时听着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周羡从架子一旁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袍皱巴巴地,看上去像是几宿没睡了。

  见池时看他,周羡靠着架子,整了整袍子,“我叫人查过了,当年汝南王身边,并没有一个叫做迟姗姗的人。便是同这四字成语有关的人,都不存在。”

  “若真有人以天权为名,那给他取名的人,倒是宏大。”

  池时点了点头,掏出了半根人参,扔给了周羡,“我阿娘给的,提神用的,年份不高,你就随便吃吃吧。苦了吧唧的,我不爱吃。”

  “不用还给我了,我多得是。”

  池时说着,又沉思了起来,“天权,乃是北斗七星当中,最暗最隐晦的一颗。权者时也……天权又被称作文曲星。”

  她一说完,有些无语的抬起了头,“若我生在那会儿,倒是暗合了我的名字池(迟)时(权),我哥哥高中状元,通常这种人,被称之为文曲星下凡……”

  池时的话音一落,周羡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的站直了身子!

  “你知道是谁了?”

  池时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直直的看向了周羡。

  周羡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文曲星下凡,中过状元;当年又在汝南王身边,在边关同他有过接触的人,当真有一个!”

  “那人名叫漆耘凡,状元出身,像你哥哥一样,他高中之后,直接进了兵部,在京城里待了几年之后,边关有战事,他随着汝南王一起出征,成为了监军。”

  “漆耘凡像所有的文臣一样,对于武将格外的看不顺眼。汝南王在边关作战期间,他一连上过八道奏章,参汝南王的不是。当时还有许多主战之人,对他颇有微词!”

  池时眼睛一亮,“汝南王可没有说他留下的线索,是指向可信赖的人,还是指向仇人。他是中毒而亡,当时身边有叛徒。这漆耘凡黑白不明,但我想着,是他没跑了。如今他身在何处?”

  周羡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漆耘凡已经死了,看到你正前方右手边的卷宗了么,那便是他的案子。”

第三二九章 无头悬案

  池时看了那卷宗一眼,手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站在她身边的周羡,好奇的问道,“怎么了,不像是你的风格。若换做平时,你早就扑上看去看卷宗了。”

  池时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汝南王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世间的人,如何不能都像我师父一样,直接把仇人登记造册,还贴心的用不同的颜色,来标明仇恨的深浅。这样若是后人想要报仇,也知晓找谁去,不想报仇,那也能够绕道儿走……”

  “总不至于怂都怂了,还丢了性命。我师父临终之前……”池时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我赶到的时候,他就剩那么一口气了,却是格外有条理的说,胸膛上的伤是我二师娘捅的,肚子上的伤是我四师娘砍的……如此这般,交代得格外清楚。”

  “这机关精巧无比,可也很有局限,得格外有空的时候,才能留下遗言。写蝇头小字,还得把纸搓成细绳,塞进那么小的玉佩孔里去!有这功夫,简直能把仇家祖宗八代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池时说着,一脸无语,为何要这么造作,像是话本子里那种临终之前说了一箩筐的话,等到那句关键的话“杀我的是……”出来的时候,就立马断气了。

  你丫的之前那个劲劲儿,都赶上江湖说书的了,咋就不能多说那两三个字!

  “这漆耘凡三个字的确是笔画繁多,可那是三个字,姗姗来迟是四个字!汝南王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定是还没有打响最后一战,他也不知道自己个一定会死。”

  “但他既然留下了话,说明他已经有了预感,亦或者说,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他为何不向朝廷递折子?若是知晓身边有叛徒,还执意出征……”

  池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世人都道汝南王骁勇善战,有将帅之才……可如此看来,传言虚尔。”

  她说着,抬起眸来,看向了周羡,问道:“汝南王的玉佩,是给谁的?那里头的遗言,又是留给谁的?”

  周羡恍然大悟,“玉佩是给汝南王妃的,遗言也是留给她的。他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乃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我们看起来是很难猜透的谜题,可是对汝南王妃而言,兴许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默契。”

  池时点了点头,“兴许这是人家夫妻的闺房情趣,把所有人都编号什么,譬如有的人是闲的蛋疼,有的人是蠢钝如猪……还有的人……”

  池时挺了挺胸膛,意有所指的说道,“是财大气粗……”

  周羡无奈的看向了池时,这人那是一会儿不损他,都觉得自己嘴巴疼得厉害。

  他想着,接着自己先前的话说道,“漆耘凡同汝南王明面上便不和,是以若是他才是汝南王的人的话,是所有人不管怎么样都想不到的。”

  “汝南王妃知晓之后,极有可能已经找过漆耘凡了,可是当时边关战事紧急。汝南王妃能够来去自如,可是漆耘凡不可以。”

  “之所以后来这事儿没有大白于天下,乃是因为,汝南王妃死在了祐海附近的那个小庄子里,玉佩挂到了关曳的身上,里头的线索,根本就没有传到京城来。”

  “再后来,漆耘凡也死了。”

  池时认同的点了点头,她站了起身,拿起了一旁关于漆耘凡的卷宗。

  “没有错,这背后之事,厉害到汝南王这么一个手握军权的亲王都死了,他若是直接写漆耘凡名字,只要走路出一点风声,漆耘凡必死无疑。”

  “他写成谜题。对于应该接收遗言的人,汝南王妃,那就是漆耘凡三个字;对于不该看遗言的人,譬如你我,那就是不知所云。”

  “不是他多此一举,而是没有料到后来有这般惨烈……”

  池时说着,叹了口气,汝南王在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尸体会被人当做野狗一般,拖来拖去。

  他的妻子会因为一根人参,在乡野之地丢了性命,连带着他的儿子,与野兽为伍。

  不光是他想不到,便是见证了后来的人,谁不说上一句离谱!

  池时想着,翻开了漆耘凡案子的卷宗。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这个案子还是一个悬案?”

  周羡点了点头,“大梁的悬案有许多,因为国土疆域大,那些杀人凶手天南海北的一跑,寻个深山老林隐姓埋名做了那流民,根本无从追踪。”

  “漆耘凡是一桩连环杀人案里头的第四名受害者。凶手在杀害他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时隔这么多年,也从未再出现过,是以这件案子,便成了一桩无头公案。”

  楚王府执掌清白印,周羡虽然年纪轻,在请池时来京之前,也没有多少破案的经验,但他显然是认真的准备过,时常会来这里翻阅卷宗。

  “这个案子的每一个死者,都少了身体的一部分,在他们的口中,都被放了一只蝉,不是玉蝉,而是一只真正的蝉。而且每一具尸体,都是面带微笑,看上去死得十分的安详。”

  池时翻看着,皱了皱眉头,“漆耘凡的尸体,是在河边的一处凉亭里被人发现的,他穿着戏服,坐在石凳上,面前还摆着果子点心,茶水还冒着热气……”

  “有过路的垂钓者,发现凉亭里渗出了血迹,走过去一看,发现漆耘凡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右手,整个都不见了。”

  周羡点了点头,走到了池时身边,凑了过去看卷宗,“不光是他,其他的所有死者,都是在各处的凉亭里发现的……以为太过诡异,当时京兆府像是对待杀人签案一样,并未大肆宣扬。”

  “这桩案子,像是一阵风一样,来得快也去得快。凶手一连四个晚上,每个晚上杀了一个人。”

  “漆耘凡有官职在身,第五日京城三司协作,在每个凉亭周围都部署了人马,就等待着凶手现身。可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三司一连蹲了五日,凶手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三三零章 极有深意

  周羡说着,帮着池时一道儿,从那架子上,将卷宗一块儿搬了下来,“去议事厅看罢,那里墙上贴了白纸,你可以像以前一样。”

  池时亦是小心翼翼的抱了一些,这些卷宗润润的,感觉脆弱得随便一碰,都要坏了。

  “你不用去睡一会儿么?感觉漆耘凡的悬案未破,你反倒要成为一桩悬案了!嗯,楚王下朝之后,离奇猝死。指不定也能写满一卷,搁在这屋子里。”

  周羡拿手肘捅了捅池时,“那可给我写得玄乎一些,累死的显得多逊。你可以写我羽化升仙,化为金龙,从此管辖地府一方……”

  池时颇为鄙夷,“三岁孩子也不信!龙主水,管的乃是五湖四海之事,你可听过阎君是龙的?再说了,那不是写案件卷宗,那是写神话。”

  周羡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他装模作样的迈着八字步,手抖了抖,“这没有扇子在手,周羡都不是周羡了!”

  两人走到门口,池时一抬头,便瞧见了沈观澜的那座小楼,上头腾腾的冒着诡异的绿烟。

  她突然想起,适才进府的时候,那些仆妇们说的话。

  这两人,周羡将朝廷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将沈观澜的舅父抓了起来。

  周羡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想了想说道,“观澜承认了,那姓耿的,的确是他师父。他一开始学草药,太医还能教他。可后来,他喜欢上了毒药。”

  “太医治的那都是宫中贵人,要不是就是高官命妇,谁都不希望自己同毒物沾边,不然麻烦全都涌上门来,想要毒物害人的,中了毒要来解毒的……”

  “一旦宫中发生同毒有关的案子,那是背锅的一背一个准。于是他母亲便托了娘家人,去安阳寻了姓耿的,教他毒术。”

  “观澜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没过几年,姓耿的觉得教无所教,便请辞回了安阳。他这个人性情冷淡,待师父走后,便无往来了。”

  池时听着挑了挑眉,抱着卷宗出了门。

  周羡三两步跟上,也没有接着说这个事儿,关于沈观澜,好似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似的,就这么过去了。

  ……

  池时走到了白纸面前,掏出先前用的炭笔,在上头写了起来。

  “第一名死者,名叫杜春丽,是一个戏子,算不得角儿,乃是一个新出的男旦,在京城之中,略略有些名气。”

  “他被杀害的那天晚上,所在的戏班子正打算让他头一回挑大梁,唱完整出,可临到戏开锣了,他都没有出现。一直到第二日戏班子的人,早起准备练功,都没有见他回来。”

  “于是戏班的班主,叫他的师兄弟们,到四周去找。他的三师兄陈鸣在杜春丽经常吊嗓子的凉亭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盖着盖头,坐在那里。”

  “桌面上摆了果子,热茶”,池时说着,顿了顿,“这一点同漆耘凡死时是一样的。杀人现场,就是那个凉亭,因为里面满是鲜血。”

  “杜春丽画了新娘妆,被人砍掉了一条腿。他的脸上,也带有诡异的微笑。”

  池时说着,又写下了第二个死者的信息。

  “第二名死者,名叫李一。李一是附近酒坊的少东家,他平日里十分的豪气,喜欢同江湖人士往来,有人戏称他为包打听。”

  “因为兜里有几个钱,他时常请狐朋狗友们喝酒,那天喝完酒之后,同友人分别之后,他没有回家。翌日一早,有几个老人去酒楼附近的凉亭里下棋,发现了他的尸体。”

  “他的打扮是最怪异的,他被扮成了黑白无常。半身白衣,半身黑衣,嘴中吊着一根长长的舌头。嘴唇却是被人割掉了,牙齿咬着一只蝉。”